第32章
“封顽煜。”
“鹤弋。”封顽煜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带着些午后灿阳的暖意。“你今天晚上想出去吃饭吗？我可以去你公司接你。”
鹤弋嘴角勾了勾，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外面的少年，便不再在意那人了。“吃什么。”
“日料，我记得你是喜欢吃鳗鱼饭的吧。”封顽煜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熟稔的温柔是难得让人体会的，“这单的薪水给的多，让我给小老板请个客怎么样？”
鹤弋轻笑着点头，随即意识到电话那端的人也瞧不到。
“那么在此之前，我都会很期待的，封顽煜。”
封顽煜听着他在那边说话，恍然忆起之前的一段类似的对话。曾经鹤弋也是这么回应的吧，他说要狠狠报复鹤弋的时候，他说要把这个人干到双眼泛白的时候。封顽煜捏了捏眉心，妄自回他，“你工作还顺利吗，一切都好？”他以前没问过鹤弋的待人接物，更不知道他在公司的办公模式。他有些喜欢的小鹤到底可以有多优秀，他一无所知。
“嗯，没事。”鹤弋回着他，有些随意地望着窗外的澄空浮云。
鹤弋和封顽煜对事情的处理方式终究是不同的。生活坎坷，人生不易，他们的对应方式却是孑然不同的。一个是自私至极，学会了珍视自己第一位；一个是不在意自身，哪怕遍体鳞伤也是得之受之。封顽煜会将怒意发泄在亲近的人身上，唯一维持他平稳心态的只有生活一切顺心。而鹤弋…从不会将工作甚至生活中的不易宣泄在旁人身上。
他们本身就是很不相同的人。
封顽煜有几分无奈地蜷回身体，又歪着身子倒在了沙发上。
旁边的奶白羊毛地毯上，散落着一地的游戏机和手柄。他工作忙完了又打了会儿游戏，知道过了鹤弋下班节点，这才打过去问的。“懂的都懂，你不想说。几点接你比较合适？”
“嗯——”鹤弋思考了几秒，“现在，或是不影响你工作的时间。我有点饿，可能会下楼买个甜甜圈蛋糕。”
封顽煜低笑了一声，“贪吃鬼。”
鹤弋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有些发烫的地方估计是有些烧红。刚才封顽煜说话的时候，他仿佛还能看到对方低声浅笑的模样。宠溺的俊俏脸庞浮现在脑海里，终于不再是一个对着旁人笑的封顽煜。他沉默了许久，想不到词回复。等回神儿过来时，电话里封顽煜汽车发动的声音都传过来了。
封顽煜随手放的是一首电音，他以前没听过。
落地玻璃内正在搭着玩具的鹤戈，已经驱使着其他人还原到上一次他搭建好的原样。他已经笑意盈盈地跟其他下属打成一遍，甚至在嬉笑中跟别人打闹，看起来好不惬意。只有偶尔幽怨的眼神飘着过来，若有似无地扫着鹤弋的袖口。那里现在没在淌血，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下面伤痕累累的肌肤有多可怜。
鹤弋没再理会在窗外搭积木的幼稚小朋友，而是开着电脑整理文件。表面上这家公司是他公开拥有的产业，连赵锦衾也是在这家公司实习挣学分，但在暗地里…这只是他拥有的产业之一。得意的助手和下属也早就被他另拥有的产业找小祁约谈过，都安排过一番裁员后的路径。
他自是不会放任鹤戈在他的公司里大动干戈。更何况明知道父亲继母他们要回国，他也不可能毫无防备。这家跨国运行的影视化企业，尽管在好莱坞也崭露头角有所成就，也只是冰山之下的一块浮冰。
转让股份，也无非是鹤戈贪恋他手上的这一片玩具做出的举动罢了。迟早对方会厌弃这家公司，觉得无趣就抛开，那个时候他再拾起荒土也不迟。这次明星事件的对策他也安排过，本就知道鹤戈会选这起绯闻作为第一张牌。
鹤戈要的是大获全胜，是在他面前彻彻底底的胜场，
那他不如还一个自己的满盘皆输。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场荒芜的人生旅程上，找到并肩作战的人。这明明是只有他一个人需要面对的纷乱命运。
原本从精神病院出来，他有些抗拒面对封顽煜，将对方和他父亲继母以及弟弟归为一谈。但如果对方愿意尝试…他确实不缺这场牌局的赌注。
----
注：He got nothing to lose.（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第33章
鹤弋乘坐着电梯下到一层，正撞见斜倚在电梯侧柱子的封顽煜了。对方嘴里正叼着一块树莓甜甜圈，下意识侧头瞧他的模样带着些朝气，亮晶晶的眼神映着暖色的午后灯光，仿佛找到了一生所愿。
封顽煜的模样还是俊的。冷着张脸也是清冷神色的帅哥，像这样艳若桃花，眼里只剩一人的钟情痴意，就更是惹人至极。他叼着树莓的甜甜圈，嘴角还沾了些泛白的糖分，抬头瞧着鹤弋时还眨了下眼想识清向自己走来的是不是鹤弋，那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纵使是骄傲自满，又从小到大都在因外貌而饱受赞誉的幼稚鬼鹤戈，在看见封顽煜的那一瞬间也还是恨恨地嗤了一声。
鹤弋愣了一秒，望向他手上拎着的甜品袋子。唐恩都乐，是他准备去的那家甜品店。封顽煜一手拎着甜品袋，另一只捏着甜甜圈在尝试，已经吃了半块了。还没等他出声，身后暗声嗤笑的幼稚鬼已经挤过去了，笑意盈盈地伸了只手要握手示意。
封顽煜很着痕迹地偏过头，将视线从挤入视野的鹤戈，移回到了原本被他望着的人。“不打扰吧。”他顺势将剩下的甜甜圈快速咬尽，望着鹤弋露出一个澄净的笑容。
鹤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不打扰。”
右手僵直在空气里的鹤戈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抬起左手啪地自己跟自己握手了一秒。他笑笑，撤回手插进兜里，脚直接狠狠地踹在了鹤弋的小腿上。他的力道凶狠，甚至带了些暗劲。
鹤弋平静地任由自己栽倒了几步，最后勉强地扶着墙站稳。封顽煜已经伸手扶住了他，望着他身后的幼稚少年有些嘲弄地扬了扬嘴角。
“他是我的狗。”鹤戈低声道，恨恨地从后面揪住鹤弋的衣领，扯着捏住他的后颈，像是在抓一只软橘色的小奶猫。
鹤弋愣了几秒，没有直接反抗，手却被封顽煜在扶稳后慢慢地放开。他下意识地还觉得封顽煜会当面给他一巴掌，扬起的脸都有些微微发颤。他的眼圈可能是有些发红，鹤弋逐渐从封顽煜脸上瞧出来了一些难堪。
封顽煜确实没怎么对他好过，像现在这样难得的暖意，都变得很新奇。一向喜怒无常的封顽煜，相处起来，就是伴君如伴虎。这样的暴君，别是听说被自己肆意践踏的人造旁人染指了，就像现在这样提上一句，他都觉得封顽煜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如果我将你的骨头打断怎么样？”没有等到回复的鹤戈，对这两个人的僵持不下开始有些不耐。他望着封顽煜，连掩饰都不带变的。“我会拿着棒球棍敲下来你身上的每一寸骨头，让你在遍体鳞伤的垃圾堆里，听我在旁边强暴这只贱狗。”
他思考了几秒觉得无聊，又补充了几句。“当然他很脏了，下面肯定都被你玩烂玩黑了吧，不配让我碰上一下，那就用器具好了——用烟头烫那样的烂逼，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你看这只贱狗会不会兴奋地立即高潮起——”
随后鹤戈的嘴就被封顽煜掐住了。封顽煜用食指和拇指掐住他的脸蛋，随后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甜甜圈塞到了鹤弋怀里，直接就恶狠狠一脚踢踹到了鹤戈身上。他下手力道很猛，甚至是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了这阵子的怒意。
他练过跆拳道拿了黑带，又有日常锻炼，在这种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的确会更胜一筹。封顽煜恶狠狠地将鹤戈压倒在地上，腿脚已经因为过肩摔把人锁住咽喉。在鹤戈双眼泛红地死瞪着他时，喉咙里只能艰难地发出咯戈的苦涩声。
封顽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改刚才望着鹤弋的神情。“高爵厚禄的富家子弟，就这？”
鹤戈勉强逮到机会的时候，眼神死命地往旁边的鹤弋看。他僵笑着眨眼，似乎是在暗示等他有机会了将会把眼前的封顽煜折磨得多惨，等着鹤弋苦苦哀求放过他。
鹤弋沉默了几秒，挥手示意警卫先不要介入，终究还是跟封顽煜开口了。“我已经报警让警察扣押他了，故意伤害罪有录像证据，让警方处理吧。”
封顽煜侧过头瞥了一眼他，还是那副冷漠至极的冰山脸，“有用吗？”
像他们这样的社会败类，披着人畜无害的脸，有着最华丽的业绩和成就，混进了社会还会被人追着吹捧，就算是抓起来了又能怎样呢？他和鹤戈，根本没什么区别罢了。披着羊皮的狼，比羊还无辜可怜，比恶狼还招人怜悯。
他恨不能活活揍死现在这个骄傲自得，狂妄自大的少年人。就像他恨不能回到过去，拼了命地想要挽救一切，让他不要对鹤弋出手，更不要伤透对方的心。
鹤弋一无所有的世界，本就不该被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所玷污所侵蚀。
第34章
不是假装无事发生，伤口就可以从未存在过。
他比谁都更清楚，也更应该清楚，他伤鹤弋有多深。鹤弋的心像是棉布枕头一般，被利刃划破，扯碎了里面所有柔软的柳絮材质，最终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贫瘠。
他好歹还有兄弟，有朋友。鹤弋…他那一年里的囚禁期间，从未听对方提起过自己生命里的任何人。即使是对话也是时常没有的。他施加给鹤弋的，只有暴力的虐打和无尽的孤寂。
蜷缩在角落里的可怜崽，遍体鳞伤地入睡，可能连合眼都是困难的。那个时候他只想过了要肆意报复，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对鹤弋来说可能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到底是经历过多少疼，才会让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就算是接收到一个笑容都会觉得温暖，都会容易冰山化解。
封顽煜内心有些苦涩，自鹤弋僵直住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觉得自己和鹤弋现在相处的这片刻温馨都是虚假的。他永远也抹不去对方心里对挨打的阴影，又有什么办法谈及幸福。
他注定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只会殴打，只会发泄，只会像掏空了心一般地傍上别人。他封顽煜…本就是这种一无所有的烂人。
封顽煜沉默不语地跟着鹤弋去警局办手续。约好的日料局泡了汤，旁边拎着的甜甜圈袋子也被挤扁了。如果是暖乎乎的热食，现在也该冷掉了。但甜甜圈本就是冷的，就算放久，也只会坏掉。
那个恶心人的臭小子，自从被他打过后就乖了，坐在副驾驶座上没吭声。鹤弋叫的司机开车，坐在后车座侧头瞧着风景。四个人在车上都很沉默，直到警局办手续。
封顽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冷漠——在鹤弋向警方递交这些年来的性骚扰资料时，瞧着影像资料里鹤弋受到的言语攻击和身体欺凌，对方下意识地侧过头来确定他情绪时，还是有些像受了刺激一样不再回头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