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哥因为分数不够去念了专科，但他高考前的成绩应该还算不错，我经常有不懂的题问他，他都能很快给我分析出解答过程。但对于高考成绩，他和我们说的是自己是失利了，却也不肯复读。
爸妈劝了半天没办法，只能借了他点钱，后来他一直经营着家生意挺景气的小纹身店。我常常绕路从那过时发现经常有衣着暴露的女孩子在他店门口徘徊，大概率是想泡他。
次数多了，我实在没忍住，跑去跟那群人说：“你们就算住这里也没用，他喜欢男的。”然后就翻出他男朋友发在社交空间的照片给她们看。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看见她们诧异的样子，我居然有些莫名的高兴。我可能是真的有病。
后来她们好像就没来过了。
记得那次过年的那晚，段巡回来吃饭。爸妈都去睡觉了，就我和他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无聊至极的春晚。
在记不清是哪个地方的民歌声中，我旁敲侧击他，“我听我同学说，你店门口总有漂亮女孩子啊。追你的？”
他右手夹着烟却没点，只是用手捻着烟头，对着垃圾桶抖出细细簌簌的烟草。
他转头看我浅浅地笑，反问我：“是你同学说的？”
他看我低头没说话，又开口：“不是被你给吓跑了吗？”
我一惊，没过脑子的话就这么说出口，“你怎么知道的？”
“你真当你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睨我，似乎想接着开口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我当时真的很想问他——我也跟你喜欢的那小男孩一个类型，你看我成吗？
但就算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问。
我哥这人，笑起来好看，狠起来也帅得没边。他性格好，所以平时对我态度好点也未必就是喜欢。
我没想过，也从来没自作多情地觉得我说出这番话他能接受。我甚至觉得他是烦我的。
等我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早上第一节自习课已经开始了。
我拎着书包坐回位置，大腿根部纹身的那块还隐隐作痛。
“走路姿势怎么那么怪，你俩昨晚不会真上全垒了吧？消息都不回。操，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宋祝凑过来小声问我。
我从书包里拿出数学练习本，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故意发出了点声音。心里还记着昨天的尴尬，连余光都不想分给他一丝，我说：“听课。”
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笑着对我说，“板着个脸，看来是霸王硬上弓被人给拒绝了，真惨啊。”
然后他就立刻把头缩了回去，当作无事发生。
课下宋祝非得拉着我说出个究竟，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硬了，除了尴尬什么都没有，他也没别的反应。不过我确定了，我真喜欢他，我在想现在要怎么办。”
他皱眉，问我：“你是不是没穿我给你买的那条白色内裤？白色显大啊！”
我没想到他重点居然清奇地落在了前半句。
我真不懂他天天在想什么，忍不住问他，“你有病？”然后就把脑袋换了个方向搁在手臂上假寐。
但也没安生一会儿，下一秒前桌周天就回过头来问我们，“诶，过完年高三就剩一半了，你们想要去哪个大学？说不定咱们能一个城市。”
“爷要考复旦！”宋祝嚎了一嗓子引得全班人侧目。
我立即从桌上爬起来捂住他的嘴，防止他继续丢人现眼。
我说：“我还没想好是留在沥河还是去哪。”
陆一偏头问我：“留在沥河？为什么这么想，你能去外省上更好的。”
“我……我比较恋家。”我犹豫着开口。
宋祝立刻笑出声来，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想报厦大，那边工作前景更好，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陆一顿了顿，“虽然沥大也不错，但总归比起来差了点。”
“嗯，”我点点头，“如果估出来分数差不了多少的话，我应该会填。那你们呢？”
“我肯定就去什么什么学院喽，实在不行就去大专呗。条条大路通罗马，反正饿不死。”周天笑着说。
“我也是……”宋祝瞄了我一眼，继续说，“我可不像某人一样，逃课暗恋一样不落还是不影响成绩。”
陆一皱眉，问我：“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别信他，一天天的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我一边连忙否认，一边飞眼刀给宋祝。
后来我和宋祝一起回宿舍，我拍了他的背一巴掌，说：“你要敢给我把这事说出去，你的嘴马上就会被缝起来。”
他立刻给嘴巴上了拉链，表示会守口如瓶。
第三章 大风
临近新年，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有天午睡后去班上，发现自己的桌上摆了一大袋糖炒栗子。
我愣了一下，问坐在我旁边的陆一，“这是谁放的？”
他摇头，“不知道，刚来就在这了。”
我回忆了半天也没猜出是谁，就把它放在了一边，怕是谁送错了。
但一节课上完后，前排的同学叫我出去，说是外面有人找我。
我一扭头就看见那个站在班门口的人，是我哥的那个小男朋友。有点不想出去。
他站在门口，头发蓬蓬脑袋圆圆，脸蛋还带些婴儿肥，皮肤很白，正朝着我甜甜地抿着嘴笑。的确是我哥的审美。
他把我领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然后犹豫着开口说：“你知道我吗？我是纪礼。”
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表情匮乏，只点头，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他沉默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能不能把你哥新换的手机号给我，我联系不到他了，谢谢你。”
我哥把他甩了？他还想挽回？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承认我在幸灾乐祸，但我没心思同情他。
于是就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和他不熟，也找不到他，他不和我住一起，”
我说完又顿了顿，“我桌子上的糖炒栗子是你放的吗？你等一下拿回去吧。”
可他丝毫不按套路出牌，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直接滚下来，砸在衣服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我最怕这种，被他哭得头疼，硬着头皮安慰了半天也没用，于是想了想还是把号码告诉了他。
我说，“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打得通。”
蛮让人无语的，他明明眼泪还在脸颊上挂着，听见号码后就立刻送了我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灿烂微笑，朝我珍重地鞠了一躬。跑掉前和我说：“谢谢弟弟，栗子你就收着吧。”
谁是你弟弟啊？
纪礼走后我又在桌子上趴着，半死不活，越想越觉得烦。但说都说了，这话也不能再撤回了。
我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真觉得自己有病。
第二天，我提前去了我哥的纹身店。本来是要过几天再去纹第二次的，但我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他前男友，我得去打探打探。
于是我又翘了上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单肩背个书包晃荡晃荡到校门旁边。校警正在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看《乡村爱情故事》，我轻手轻脚地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我哥的纹身店在距离学校几站路的破落小街中。因为我想在他那多赖一会儿，就干脆招了个的。
的士司机听到我报的目的地名字，忍不住笑了笑，“你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我这起步价六块，你亏了啊。”
我说：“无所谓，有点急事。”
等真到了我反而不敢进去。该用什么理由呢？总不能说记错时间了吧......
我又在距离店门口不远处的树下踱步了四五分钟。没办法，我一遇见我哥的事就总瞻前顾后。
这样晃荡到玻璃门前，正准备提脚进去了，结果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人喊了一声我哥的名字。
他说：“段巡，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行吗？”
操了，这男的速度可真是够快，居然比我来得还早。昨天下午才给的电话，今天上午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他们在里间看不见我，而玻璃门也不隔音，所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我在门口猫着腰听里面的动静。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傻逼，居然把我哥的新号码给他前男友。
纪礼好像又哭了，一直在低声抽泣。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得梨花带雨的，我哥就会心软了？”我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小声吐槽。
他好像抱住了我哥，或者是拉住？反正是有肢体接触，因为我听见我哥说“放手”。
我咂舌，“这都不心软，真是一个冷心冷情的臭渣男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抑制不住咧到耳后的笑容，在心里说“干得好”。
又窸窸窣窣地过了一会，我听见纪礼模模糊糊地喊他：“哥......哥......”
几秒后他抽泣着说：“别拒绝我。”
然后就没了动静。
我不傻，自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我想不通，明明分手了，段巡为什么还要接受他的索吻。什么意思？是复合了吗？
我呆站在门口半天，心里一抽一抽的。这种感觉比失恋还要难受，因为现在的局面是我自己一手促成的。
叫我难受的除了这个，还有刚刚纪礼叫他的那个称呼。纪礼叫他“哥”，可能是小情侣的情趣？我不懂，我一直以为“哥”这个词是我和他唯一的联系，以为这个词是专属于我的，也是我自作多情。
一阵阵委屈从心里蔓延上来，一点点发酸。我准备离开，又停下用力踢了一脚墙，发出一声闷响。也不在意他们是否听见了，我转身就走。
我他妈真是一个傻逼，宇宙无敌大傻逼。
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我回不了宿舍，也不想回。
如果你非得问我亲手送敌人点爆自家水晶是什么感受的话，大概就是一个字“烦”。
其实这段时间不开心的事情有许多，学校里的学校外的堆积起来。平时还行，一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格外压抑。我第一次想任性半天，一个人走走，随便去哪。
我想学着身边的人，烦了就打游戏。于是我在路边找了个三无黑网吧就上了机，打开电脑屏幕却发现什么也没心思玩。
就心不在焉地在这个破地方听了一个下午的网课，听的是物理，因为听不懂的烦躁能草草盖住我现在的难过情绪。
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前，宋祝给我打了四个电话。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我看了眼手机，居然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和99+的微信消息。全是宋祝一个人的，真能折腾。
我怕他真着急了，于是回他两个字：“没死。”
他秒回：“你他妈干嘛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又翘了半天的课你可真行啊。又心情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