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原来可怜的是我。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试了试。好车就是不一样，车里有股金钱的气息。
我还是不放心，问他：“你抢银行啦？可千万别做违法的事。我坐你这赃车要不要负连带法律责任？”
他发动路虎驶出车库，用余光看我。
“能不能想点好的，就不能是你哥赚钱了吗？”
亏我之前还一直在想：我以后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因为我不仅得养我爸妈，我还想养我哥。他混得穷困潦倒，我不能不管不顾，我得赚钱让他们住大房子。
而我以为“穷困潦倒”的我哥，他居然开得起路虎。
第十三章 碎雪
这样的恍惚感一直持续到了七八分钟后，我哥放缓车速用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
我看见他皱起眉头说：“出来了？......没事......有点麻烦。我在开车，先挂了，过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他挂断电话后跟我说：“我最近不会回店里，你要找我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他那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很棘手。我没办法帮他，不然我一定会问他怎么了。
能看得出来我哥的确有急事，他把我送到校门口就开车走了。我和他挥手说再见，他透过车窗点了点头。
我随着上早读的人流进入教室，那帮人看见我来了就齐齐围着我看，问我恢复好了吗。
我觉得差不多了，我一般生病都是这样，来势汹汹去时匆匆，现在只是脑子还有些混沌。
我拿出本子抄这几天落下的笔记，他们在我旁边说话。
“诶谢迩，你知道吗？你们冰滑社来了个美女，齐刘海，大眼睛，笑起来可甜。听说是个转校生，叫宋瑜，这名儿也好听。”
周天凑到我旁边跟我说：“我觉得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得个屁，”宋祝用胳膊肘捣他，“我上次去他家给他送笔记，还给他看了照片，什么反应也没。”
我甚至不记得他给我说过这事，但如果照片里的是我哥，我一定连他头发丝翘了几根都知道。
他们说周六的时候我们冰滑社要弄社团活动，问我要不要参加。我琢磨着后天我的病应该就好了，就点了点头。
还记得社团招新那天，操场上架了一溜的棚，一个社团一个棚。我被宋祝拽着四处晃荡，他说要去篮球社。
我笑了，问他：“你会吗？”
他倒理直气壮：“不会啊，不能学吗？”
我不会打篮球，因为投篮永远投不进去。但我小时候经常偷看我哥打，理论没问题就是实操要加强。
宋祝比我更菜，他打球有他自己的一套规矩，是那种站在三分球的位置说“这么远应该要得五分啊”的人。每次都是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没一颗球能投进篮筐里。
结果他拉着我到篮球社招新点后自己却不敢上了，反倒是负责招新的女孩子看见我两眼放光：“同学，要来我们篮球社吗？”
我很有自知之明，连忙摆手说：“我不会打。”
那人睁大眼睛看我：“可你长了张篮球打得很好的脸诶。”
宋祝被这句话逗得直乐，“要不你去当拉拉队，穿个露脐装跳舞。篮球社那群男的看见你就能拳头硬了，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比赛就来揍你。牺牲小家为大家啊。”
我白他一眼，说：“那也应该是你。”
我一直很搞不懂，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我哥打篮球就那么帅，我却投不进。
小时候，我哥的高中和我的初中隔条马路。初中中午上课比高中更晚，我就常溜进他们高中偷看我哥打篮球。
他带球过人和轻轻一跃投篮的时候很帅，撩起衣服露出腹肌擦汗的时候更帅，看见场外的我冲我笑着挥手打招呼的时候最帅。
后来对篮球一窍不通的我看他打球学会了规则，但就是投篮准确率太低。
当时还想着以后让我哥教我，他也的确是教了。
因为有次我在小区篮球场里练习投篮的时候，被放学的他看见了。他看着我投了十颗空球，一颗比一颗差得远，于是把书包丢在旁边的长椅上过来教我。
因为我比他矮，于是他绕到我后面，双手和我抓篮球的手交叠，弯着腰在我耳边说技巧。
其实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我们俩肢体触碰的地方，我觉得耳朵又烫又痒。至于他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只是机械性地应答，配合他的手投篮。
我觉得这东西得练多了手感就有了，但我哥后来毕业不在我家了，我也懒得练了，就一直荒废到现在。
后来宋祝和我还是没去篮球社，因为我俩周末有时候会去一个小型滑冰场玩。
而冰滑社那位招新的学长说如果加入他们社团可以免费去，于是我们秉着“能省钱就行”的心态进去了。
冰滑社社长是三班的章文，人有点腼腆，每次上台讲话都很紧张。
所以一直到高三我们社团活动也没办过七八次，这次可能是考前放松。
宋祝说章文向学校申请了活动资金，这次去新开的那家大型滑冰场，完了还要一起吃餐饭。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薅学校羊毛，这我就算残了也得爬去啊。
说好周六上午八点在学校食堂集合，我和宋祝一路从宿舍晃荡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围一块聊天了。
因为不熟，我们也就没凑上去。
突然宋祝用胳膊肘捣捣我说：“穿粉色棉袄的那个就是宋瑜，上次开会讲活动安排顺便介绍新人的时候你没在。”
我正好拿了饭卡，准备去食堂窗口买早点，就顺着看了一眼。
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在一群人中间，长头发大眼睛，正在往我这边望。
我收回目光，心里想的是：我哥喜欢的款。
我站在窗口前对阿姨说：“一份煎饼，加里脊肉烤肠，加番茄沙拉酱，再要一杯热牛奶。”
“阿姨，我和他一样，再给我加两个蛋。”
宋祝说完又凑到我身边，小声问我：“怎么样？好看吗？我觉得她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我说：“还可以。”因为我哥喜欢这款，所以我不喜欢。
由于没到时间，所以人还没来齐，包的大巴也没到。于是我俩就捧着热乎的煎饼去另一张桌子上吃。
宋祝心都飘了，一直往那边跑。
我算是彻底明白他想的什么了，实在看不过去，说他：“你去呗，出息。”
他连忙摆手，说：“我不敢。”
结果下一秒宋瑜就站起来往我们这边走，脸上还一直挂着大大的笑。
她站在我们桌前，和我说。
“同学，上次开会没看见你。认识一下吧，我是宋瑜，高二十一班。”
我抿了一口奶，抬眼看她：“嗯，谢迩，高三八班。”
她又说：“可以加个微信吗？我刚进社团，什么都不会，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我人傻了，偏头看了眼宋祝，他低着头装死，气氛十分尴尬。
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宋祝的手机，解开锁后点出他的二维码，推脱说：“我不爱玩微信，平时也不看。你可以加他的，有什么事发给他就行。”
拒绝后尴尬的反而是我，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扫了码后又冲我俩露出八颗牙笑，说：“麻烦啦。”
后来宋祝非得请我喝奶茶，说要感谢我帮他要到了微信，还说他会继续帮我努力追我哥的。
我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
第十四章 天黑
上了大巴后，我点开和段巡的微信聊天框，想给他发信息又怕打扰他。
犹豫再三，我还是发了个小狗勾敲门的表情包过去。
他很快回复我。
D（哥）：还在难受吗？
D（哥）：妈说明天临时有事要加班走不开，让我过去照顾你一下。
我看见他发的这句话，立刻就把对话框里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删除，重新打了一句话发过去。
Share：还是很难受，头一直很晕。
Share：我今晚回家住吧，要我给你煮晚饭吗？
我哥跟着发了条语音过来，我当然不敢在车上外放，着急忙慌地从包里掏出耳机插上。
“我去照顾你还要你来煮饭不成？大概下午五点会到，你在床上好好躺着。”
好吧，这句话太有歧义，像是金主对他小情人说的话。我照例把那条语音收藏，然后添加备注为“在床上好好躺着”。
不过这就意味着，我要在下午四点半之前赶回家。然后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给我哥看，以此博得同情。
这我擅长，我在他面前挺会撒娇的。
自从那次雷雨天，我哥打了手电陪我聊天后，我们就形成了一种默契。
每次打雷他都会醒着，听我絮絮叨叨一些琐碎的事情。后来实在没话讲了，我就故意说：“哥，你睡吧。”
他问我：“不怕了？”
我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头也埋里面，声音闷闷地传到他的耳边。
“还是有点。”我说。
“背课文给我听吧，随便什么。”
于是我就开始背，他偶尔应几声，示意他没睡着，给我安全感。
说真的，我哥这样的人错过了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我甘愿捧着一颗心给他。
暗恋就是自己划开心脏撒盐的过程，但这颗心也偶尔愈合。
跟一群不怎么熟的人吃饭和跟我哥两个人吃，我当然会选择后者。
于是我撩开耳机和旁边的宋祝说：“晚上我得回家吃了。”
他正在打游戏，眼皮都不抬，“你哥在家？”
对于临时抛弃他这件事我还心存愧疚，于是我凑到他眼前冲他笑，“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他一脸嫌弃地推开我，“除了你哥还能有谁搬得动你这尊大佛？得了得了，我有章文陪，你提前走我也无所谓。”
我还想去弄他，但他游戏屏幕一黑，说：“死了死了，我这上分局啊。”
我朝他摊手，“一局免费代打，要不要？”
他毕恭毕敬地把手机奉上，“谢谢爸爸。”
我替他打完剩下的，推倒了水晶还顺便拿了把mvp，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正好大巴车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宋祝先跳下车等我，新开的滑冰场在一个大型商场旁边，面积很大，价格也很贵，这次学校还算大方。
章文去交费，我们就先进去。里面人不算多，空荡的冰面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旁边有长条座椅，还有免费教练。不过我们当然不用，一个个到了冰面上就和回了家一样自在。
我和宋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换鞋，看见宋瑜扶着边缘的栏杆艰难行走，像是刚开始学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