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住他的挣扎，又招呼上去一拳，“你要下次再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就把你打得半个月都爬不起来。听见了？”
放完狠话我就一路跑去我哥的店里，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那种慌法我只在我哥快要上拳场的时候有过。
半路上我撑着膝盖大喘气，看着忙音的电话总觉得什么事情快要冲破我的预料发展。
第七十七章 杀人
我哥很少会不接我电话，而且响了这么久也没有动静。我直接挂断，随手招了个的士报了地址。
我心急如焚，“师傅麻烦开快点。”
没过几分钟就到了，我还没下车就看见了紧闭的店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抓紧付了钱就跑下车，试着推门果然推不动。
我哥一般这个时候早到了，现在没来一定是有事耽误了，我还看见他的那辆路虎停在了树下。
我的预感更加强烈，快喘不过气来。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一间间矮小破旧的房子外奔跑穿梭，每走一步都感觉汗一滴一滴地流。
我每次的预感都很准，好的事情不一定灵验，但坏事一定跑不了错。
不知道找了多久，我知道我的体力在一点点流失，终于在某个地方听见了一点怪异的声响。
我一下子揪紧了心脏，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知道我哥在那里。
我悄悄循着声音过去，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根带钉子的粗木板，一看就是从装修工地上捡的那种建材。
我透过那个男人动作间身体的摆动，看见我哥被逼在角落里，手无寸铁，身上流了好多好多血。
我哥看起来奄奄一息。
我的脑子嗡嗡的，觉得被人当头一棒打了下去。
他太脆弱了，身体上除了红就是白，好像变成了最透明的雪，上面沾了好多好多鲜红的血迹。
我们的血脉是连在一块的，此刻我能感受到他半边的缓慢心跳。我站在原地，眼泪好像下雨一样替我哥默默地淌着。
我听见男人说——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不是已经替他还了两百多万了吗？再去打一场不就能再还了这八十几万？”
我的脑子很早之前就转不动了，用来思考我会觉得头痛。
那男人又挥了木板打在我哥身上，好响的一声，也好像打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神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浑身上下都疼得慌。
我哥好像快死了。
我不能接受这个观点。
明明是冬天，但我的汗已经抓不住手里的砖头了。整个鼻腔都像被堵住了一样呼吸不过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张着嘴汲取着氧气。
男人或许是听见了声音，在他回头的时候，我把手上的砖径直砸向了他的头。
我砸上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过，但我不知道会直接砸到他的太阳穴。
就一秒钟，我被血迹溅了一脸。
那个男人就倒在我的脚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狠狠地睁着眼，血像河一样无止境地从脑袋下面流出来，血泊浸了我的鞋底。他还在看着我。
我举着砖头，怔怔地站着，甚至忘了怎么呼吸，忘记了时间在流转。
“宝贝，别怕。”
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抱住我，他捂住我的眼睛，抹开我脸上的血，声音虚弱地抵着头安慰我，“别怕。”
我哑了半天才找回声音，“哥......他......他是死了吗？”
我手上的砖头掉落，那声音在我脑子里响了好久。我的手抓住我哥的衣角，颤得几乎拽不稳。
“啊？哥哥，是吗？”
我哥用试图抱紧我来给我安全感，“没有，你只是在保护哥哥，别怕。”
我的脑子里好像突然出现了好多陌生的声音，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他们每说一句我都觉得头痛一分。
我的头快要痛得裂开，但一闭眼就能看见那个男人睁着眼看我的惨死的样子。
“我杀人了，哥，我杀人了。”
我哭得喘不过气，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句“我杀人了”。
我哥用沾血的手抹去我的眼泪，我们依偎着，身上他的血和那个男人的血都混在了一起。
“小耳朵是最勇敢的，可以保护哥哥了，没关系的，别怕别怕。”
我精神恍惚地哭了好久，我哥一直低声安慰我，即使他已经失血到嘴唇苍白。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一道清晰的声音，“自首”。
“对，我要去自首，哥，带我去自首吧。”我趴在他怀里痛哭。
我哥怔了半天，吻吻我的头顶，“没关系的，他只是吸毒过量导致兴奋自杀，和我们没关系，你不用去自首。”
“可我拿砖头砸他的，是我把他砸死。”
“没关系宝贝，他来之前嗑了药，这里没有监控，你没错你只是在保护哥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那个男人贩毒吸毒，我手里有证据，他死了是为民除害，”我哥说，“别怕。”
我没动，在想我们这样是不是在隐瞒犯罪事实。
“先回去把衣服换了，我们报警。”
第七十八章 警车
我哥扶我靠在墙上，替我挡住了血泊。
他吃力地半蹲下来。我哥伤得很重，我本来应该照顾他的，没想到却反过来要他照顾我。
但我现在真的头很痛，快要精神恍惚了，我压根不敢闭眼，只能死死拽着我哥的手，好像这样就有了依靠。
我看见我哥打了个电话，“扬子，我这边死人了......嗯，刀疤......行，我先给你发个定位......好。”
我顿时更慌，他不会是要叫人毁尸灭迹吧。
“不是要报警吗？”
我哥拍拍我的背，“那也得先撇清干系。打拳认识的，他有门道，别怕。”
我一动不动地缓了半天，眼泪止不住地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稍微找回了点神，眼泪还挂在脸上。
“我看见木板的钉子上全是锈，会发炎的，待会儿我陪你去医院。”
我哥又抱住我，用衣袖替我拭泪，“是哥不好，哥下次绝对不会再让你像现在这样了。”
又过了几分钟，我哥的朋友来了，看见巷子里的样子第一句先说的是，“他也在啊，把你家小朋友吓得不轻吧。”
我哥点点头，“傅扬，你先把他送回店里，我留在这边。”
我听见这话拼命摇头，拽着我哥哭，“是我干的，我不走。”
我哥摸了摸我的头，“乖。”
可我说什么都不肯走，他们也没时间再分心给我。
我哥说，“能处理好吗？实在不行就说是我防卫过当下手重了。”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傅扬说，“不用，那边我来打点，你把他搞毒品的证据整理好给我就行，就算不能彻底摘干净也能戴罪立功，小柯那边摸这条线摸了好多年了。”
我哥点了支烟皱着眉吸了口，“本来想再找找的，不过现在这些证据也够了。你先替我报个警，我带他回去把衣服换了。”
傅扬看了眼我哥，“你这伤也注意点，别让警察看着了，到时候解释不清。”
“谢了，回头请你喝酒。”
我听他们的对话觉得他们好像对这种事都见惯了，我越来越发现看不清我哥。
我回他的纹身店里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迹全清干净。我哥本来也想洗，但他身上伤口洗了澡会发炎，他就自己拿了湿毛巾擦拭。
我缩在沙发上，想帮他却实在没办法帮，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惨死的样子。他叫刀疤。
我本来还在想我哥平时打架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轻易落得下风。
后来听见我哥和傅扬的对话才知道，那个刀疤以前也是打黑拳的，以手段下作著称。
后来换成帮人催债了，他找了好久我哥找不到，突然路上看见了，就捡了根带钉子的木板先从背后偷袭。我哥手无寸铁，正落得他下怀。
我恨没再多打他爸几拳，已经替他还过了两百万居然还去赌，他自己又不挣钱，更不知道每一分钱都是用我哥的血换来的。
我抱紧了膝盖，心里慌得打鼓。突然看见玻璃门外一辆警车停了下来。我跑进后面的小房间，喊了声“哥”。
我哥正在套衣服，摸了摸我的头，“怕就牵着我，按我教你的讲。”
我哥穿好衣服牵着我走了出去，大概说了几句就跟着坐上了警车，我坐在他身边慌得眼泪止都止不住。
但车上就两个警察，好像都是我哥认识的。
“刚被吓到了，你们待会也温柔点问。”
前面两位警察笑了笑，“谁敢吓你的小宝贝啊，平时照片都不舍得给我们看，现在总算见到了。”
坐副驾驶的那位拽了张纸巾回头问我，“他平时凶过你吗？”
我哭得一哽，接过纸擦了擦脸，“很少凶。”
“啧，对兄弟和对老婆就是不一样啊，”他笑着回头，“是吧，小柯。”
警车上的氛围好到我甚至有种错觉——我们这趟不是去警局的，而是去郊游的。
第七十九章 审讯
他们路上虽然都在说笑，但一下车就敛了笑容，像不认识我哥一样。
我被单独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那之前我哥抱住了我，告诉我别怕。
房间里坐着一位女警察，她问我事情的经过，我就按照我哥教我的说了。说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看见刀疤在那里，看着像是吸完毒的样子。
我本来想继续说，但她边记录看着我，那个严肃的眼神看得我冷汗冒得吓人，心跳得不正常。我大口呼吸着，被暂停了审问。
我却不愿意走，我知道我这样就显得格外可疑。
我闭着眼扶着剧痛的太阳穴，努力挤出几个字，“可以......让我缓一下吗？我......我有精神疾病史。”
待在审讯室的那一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难的时候，我觉得我头痛得快要死掉，最后只会重复着我哥的名字。
有位刚坐在警车上的警察过来问我“还好吗”，我摇摇头，衣袖都被揪皱，“可以见我哥吗？”
他为难地摇摇头，“不行。”
我也不想再为难他，“我缓缓。”
我趴在桌子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最后还是被放弃了审讯。
因为从广义上说抑郁症的确算是精神疾病的一种，我的话严格来说不具有审讯价值。
警察让我叫监护人过来，我哥也不想让爸妈知道，就把放假的宋祝喊来接我回去。他要继续留在警局做笔录。
我有我哥家的钥匙，我说我要去他那。
宋祝让我先去医院，我说什么也不愿意，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一直摇头，一动不动。
我觉得我现在精神和肉体都被割裂开。
我不知道除了哭还有什么别的能表达现在的情绪，但我哭不出来，我只是心里在下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