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78页

疯心难救 海苔卷 3540 2024-05-23 00:00:00

床板已经碎了,余远洲掉进碎床板和墙壁的缝隙里。丁凯复弓趴在缝隙上方,像一块严实的棺材盖。

余远洲想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可缝隙把他卡得死死的,恐惧也把他慑得死死的。他动不了,想不了,浑身冰冷发麻,像有无数针在扎。

只能在爆破的间隔里,不停地呼唤着丁凯复,确认他的死活。

“金枭?”

“嗯。”

“···金枭?”

“嗯。”

邦!!铛啷啷哐!

“金枭···”

“···嗯。”

丁凯复的声音一次比一次虚弱,到最后只剩下闷闷的哼气。他的衣服被血泡透,领口耷拉下来,湿乎乎地拂在余远洲脸上。爆破每响一声,他的身子就震颤一下。

那是一种没有活气儿的震颤,像一块被锅铲拍的猪皮冻。

余远洲哭得脸都麻了,如同恐高的人跳伞一般,不停昏厥。

昏厥,清醒,确认丁凯复的生死。再昏厥,再清醒···

如此过了十分钟,爆破沉寂了。由远及近传来车轮碾石子儿的沙沙声,嘈杂的脚步,愤怒的吼叫,砰砰的枪声。

暗淡的,橙黄色的光,从碎床板的缝隙洒进来。

余远洲转动眼珠,能看到半个巴掌宽的外面。碎石上挂着猩红的血,模糊的黑影子,鬼火般摇曳。呼啦一下过去,呼啦一下又过去。分不清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他用力往上掀眼皮,掀到眉弓刺痛。终于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了丁凯复的脸。

耷拉着头,沁在稀薄的橙光里。眼皮半閤,看不见眼珠。

他是黑的,白的,红的。

黑的是火药粉,白的是石膏渣。

嘴半张,上嘴唇往鼻尖收缩,露出猩红的门牙。滴挂着粘稠的血浆,像生嚼了一大块牛肝脏。

余远洲大脑嗡地一声,瞬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双耳嗡鸣中,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在声嘶力竭地吼叫:“Abiola!!!(阿比奥拉:女孩儿名)。”

但这声泣血的呼唤,随即就被湮灭进砰砰的炝声里。

世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又变得无比嘈杂。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求饶,有人在大笑。模模糊糊地交织在一起,顺着夜风散开,像厉鬼的嚎。

“金···呜···金枭···你还···还在吗···呜···”

丁凯复的眼珠在眼皮下滚了半圈,终究没能睁开。他呕出一溜黄红的黏液,大手顺着垫被往上摸。

拿棒的大手,端炝的大手,老虎钳子似的大手。此刻竟像只碎了壳的蜗牛,半寸半寸地蠕动。

他往上摸着,一点点摸着。隔着垫被,摸到余远洲的胳膊,肩膀,脖颈。没了垫被,摸到余远洲的下巴,嘴唇儿,鼻子,眼镜。

最后摸到了余远洲的眼泪。大颗大颗,温暖而粘稠。

他笑了下。极轻的,轻到像是一个寒战。

随后他回光返照一般,手猛地张开,死死抠住余远洲的脸,捂住他的口鼻。

就听不远处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Har yanzu akwai wani。(皮钦语:那儿还有人)”

作者有话说:

突然冒头。因为明儿要去展会,周四份儿放到今儿了哈。

狗鱼预计这周回国,没回上就下周。《血玫瑰》是整本书最后一刀,扛过去就全都是甜了!

那为啥在一起了还砍刀呢,因为我爽(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几把)。

只能说爱上我算你们倒霉,都挺住了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沙,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缝隙里出现一双黑拖鞋。脏兮兮的脚,皲裂的厚指甲往上翘。

“da alama ya mutu?”黑拖鞋嘟囔了一句。声音轻松随意,像工作间隙里的闲聊。

不远处响起另一个男声:“Ka harbe shi。”

黑拖鞋笑起来:“Amma ba na so in lalata harsashi!”

余远洲听不懂,只觉得分外恐怖。心脏缩成一个尖子,在腔子里乱扎。头也晕,像是吊着脚踝蹦极。

黑拖鞋站了几秒,而后脚尖往外撇了下。

就在余远洲以为他要离开时,听到了噗噗的几声响。

伴随着响声,一个鲜红的刀尖,在他眼前极快地闪。滚烫的血,泼到了他的镜片上。

丁凯复没有发出一点动静,没有做一点挣扎。

总共四刀,一点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此刻他对余远洲的保护,伟大到像母爱。

只要余远洲没事。哪怕他死。就算他死。宁可他死。

大手紧噔噔的,铁骨钢筋一般封着余远洲的口鼻,力道大得要捏碎骨头。

他爆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名为绝望的力量。

时间静止了,世界失去了声响。

直到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余远洲架着丁凯复,一步一挪地往装甲车走。

他没再唤他。

没摸他的脉搏,没探他的呼吸,没听他的心跳。

他甚至不去看。不看他狰狞恐怖的脸,不看他半闭着的白眼睑。不看他鼻孔外干涸的血沫子,不看他胸口的洞眼,不看他黑皮革似的后背,不看支棱出来的森森白骨。

他不看。

不看,就没有定论。没有定论,就还有希望。

余远洲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一个希望。

无能的希望。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缝隙里挣脱出来的。不记得怎么把丁凯复那么大体格架起来的。不记得是怎么穿过断壁残垣,不记得跨过多少尸块,不记得雨水多冰冷,不记得碎石扎进脚底板有多疼。

他什么也不记得。但他一点也不恍惚。相反,他清醒极了,也冷静极了。

他从丁凯复裤兜里摸到车钥匙,把人抗上副驾驶。放倒椅背,翻成侧躺。清理口鼻,垫上颈枕,系好安全带。

从车后的储藏柜里拿出医药箱,用无菌的纱布罩住创面。拧开氧气瓶,把管子固定在鼻端。随后绕进驾驶室,轰起车子,顺着记忆往医院开。

挡风玻璃已经碎了,雨丝细细密密地拍进来。

他一边在黑暗里开,一边摁着车载电话。给警察打,给最近的医院打,给拉各斯最好的医院打,给大使馆打。

他清楚地交代了两人的身份,所在地,以及刚才发生的事。更是预判到附近的医院会爆满,请求大使馆能够在泻湖(拉各斯最好的医院)取得特权。

大使馆帮他联系到了最近的一支维和部队。他展开车上的纸地图,冷静地规划碰头的最短路线。

车胎瘪了,不能猛打方向盘,也不能踩急刹车。他就这么小心地开着,在心里算着,在电话里平静地沟通着。

他冷静得可怕。

直到天蒙蒙亮,他终于看到了联合国维和车队,还有车队中间夹着的救护装甲车。

白铁皮车身喷着蓝漆的UN,鲜红的十字。车尾开了,打头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紧接着是四个医护。穿着迷彩服,戴着蓝口罩和无纺布帽。

后面的事,余远洲不记得了。记忆中的最后,就是医护抬着担架往这边小跑的画面。

医护背后是破晓的光。

朱红。滚烫。

———

余远洲小时候有过一个变形金刚。

不是领袖擎天柱,也不是反派威震天。而是Devastator,大力神。

这是《变形金刚》里第一个出场的组合金刚。脑袋是吊钩车,身体是翻斗车,左臂是挖掘机,右臂是推土机,左腿是铲土车,右腿是搅拌车。

余远洲至今还记着,大力神第一次出场时,给六岁的他带来怎样的震撼。

庞大的身躯,碾压级别的实力。普通的金刚只有它脚丫那么大,扑在身上像挠痒痒。

这个工程机械队似的金刚,激发出了余远洲的第一个「自我意识」。

遇到大力神之前,他觉得自己爹是全世界最帅的,当数学老师是全世界最牛叉的。

遇到大力神以后,无论是他爹还是数学老师,都被秒成了粉笔灰。

他成了大力神的狂热粉丝,只要电视里那句“挖地虎,组合成大力神!”的台词一响,他就心脏狂跳,兴奋地直跺脚。

随着《变形金刚》动画片的大火,系列玩具开始铺天盖地往货架上涌。擎天柱,威震天,红蜘蛛···就是没有大力神。

但很奇怪的,人要是使劲儿在心里念叨着什么,命运之神就会牵着你与之相遇。

那是一个夏季的傍晚,余光林在自行车修理摊前借打气筒。余远洲在旁边儿等着无聊,四处撒么(东张西望)。正好附近有个礼品店,卖些马克杯,贝壳风铃之类的工艺品,也有玩具。

店橱窗里摆着一套大力神的模型,半臂来高。只一眼,余远洲就像是被摄了魂儿,俩小腿儿奔着就去了。

余光林给自行车打完气,一回头发现儿子没了。

急得四下来回寻摸,才发现这小子正扒着对面门脸儿的窗户。嘴无意识地张着,哈喇子多老长。

隔着塑胶框的小眼镜,隔着脏兮兮的玻璃窗,小男孩儿的眼睛闪闪发光。

余光林进店问了下价格,一个金刚20块。擎天柱20,霸天虎20,红蜘蛛20。

但大力神一套有6个,要120。

九十年代初的工薪阶层,平均月工资只有450块。花120给孩子买变形金刚,好比现在花4千给孩子买海贼王手办。

一般父母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余光林从来不是一般父母。他没跟余远洲解释120块是多大的巨款,没倒打一耙地训斥他「不懂事」,没假惺惺地劝他「擎天柱也很帅」。

他甚至没问「可不可以就买1个」。只是默默地把钱夹里所有钱掏出来,排柜台上数。

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大力神模型都是余远洲的保护神,走哪儿都得带着。每天晚上五点半,他和大力神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变形金刚》。

随着故事一天天推进,第二个组合金刚出现了。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三个,第四个。

没了特殊光环的大力神,越来越弱,不停被虐,最后直接被「超高速质子炮」给打死了。

余远洲嚎了一宿。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就那么个破玩意儿,鼻嘎似的破玩意儿,怎么就能把大力神给打死。

这不科学,这不合逻辑。这是阴谋,是胡搞,是谎言,是「妈了个巴子」。

大力神死了,余远洲还是继续看变形金刚,可心却空了一块。不会鼓掌,不会跺脚,不会跟着一起喊台词。

变形金刚拍了一部又一部,余远洲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后面又出现了很多组合金刚,都是更炫酷,更强大的角色。

但余远洲仍只钟情于大力神。

那个强大无畏,迟钝土气,精神分裂的大力神。

毫不夸张地说,他成为一个机械工程师,大力神功不可没。而他也永远记得,初见时的那份震撼和心动。

作者感言

海苔卷

海苔卷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