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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永远是对的 安尼玛 3683 2024-05-22 00:00:00

“砰砰砰”的鼓声突然响起,把俞家宝惊醒了。他的心跳得比鼓还快。

看了看表,早上4点。早起对他来说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脑子混沌一片,不明白为什么要设这个闹钟。

冷得很。俞家宝打了个冷颤,才发现他还在古庙中,没有一丝光亮。奇异的是,纸门上透着灰白,难道是月光吗?

他想起来了,到时间要给多喜子喂食了。野村和尚交代,这个点要把多喜子老太太捞出来,给她新的面粉和水,再揉一揉就完事。和尚说得轻巧,但俞家宝一想到这是传承了五十多年的酵母,就感到无比紧张。

多喜子藏在冰凉的地洞里,宛若一只褪了毛的老狐狸。他打着了电灯,仔细擦了擦桌子,洗干净了手,小心拿出箱子,深吸一口气,把面团呼啦一下倒在桌子上。

这团面有一种酒气的芬芳,又像某种熟透了的果子。俞家宝拜了拜,“欧巴桑,野村师父走穴挣钱去了,我替他供养您,做得不好请别见怪。”

他撒下备好的面粉,从竹筒里倒入量好的水,开始动手。他在酒店工作了一年多,揉面是有基础的,不过酒店不做发面,而且大多数时候都用机器,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柔韧的面团:黏黏糊糊、欲断难断,粘手得让人心烦,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弄了半天,他觉得自己被面团吞噬了。最后他已经完全失去耐心,想摆脱老奶奶而不得,几番摔打挣扎,结果满手都是面浆,像戴了个手套。

他觉得自己再干下去会杀人,于是决定先去洗干净手。房间的一个角落有大水缸,他也没法舀水了,直接把手放进水缸里,一边搓一边擦洗。冰冷的水冻麻了手的触感,连弯曲手指都很困难。他叹了口气,决定找双筷子随便搅一搅,再把多喜子扔回洞里。

他一回头,火冒三丈。乌鸦老大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居然在吃多喜子!

乌鸦老大到底有多饿,几十岁老太太都不放过!俞家宝跑过去一把抓向乌鸦,几番搏斗,居然真被他抓住了。他盛怒之下,攫着乌鸦快步走到门口,用脚推开纸门,一路走到庭院中间,才把乌鸦扔地上。

“多喜子是我罩着的,你丫再敢吃她,我把你烤了当下酒菜!”他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

乌鸦倒是消停了,不叫也不飞,静静地看着俞家宝。

俞家宝怒火渐渐平息,开始发愁。和尚吩咐过,揉面没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干净整洁。要擦拭桌子,洗洁双手,以免酵母沾上别的杂菌,败坏了。

这扁毛畜生吃多喜子时,应该不会先刷牙吧?

俞家宝垂头丧气地走回房间里,自己最后的日子,居然还要为一个老面团操心,这是多么颓败又荒唐的人生啊。

到了纸门边,他抬起头,心脏几乎停顿。

在桌子旁,站着个笑容可掬的老太太,身着水蓝色菖蒲纹样的和服,两手握于身前,微微鞠躬致意。

俞家宝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

老太太温柔又略带沙哑的声音隔着好几个世纪的冰冷空气传来。俞家宝脑子运转了很久,才明白她是用日语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他的日语会话书里的第一课。

日语里的客套话分外多,拜托了,打扰了,我开动了,多谢款待,欢迎回来,对不起,非常对不起,谢谢,哪里哪里,我才是。串起了生活的所有环节。

俞家宝为人随随便便,完全不能理解除了“多谢”、“劳驾”和“回见”之外,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词语。他每天嘴里喃喃念着这些车轱辘话,跟背台词似的,一点生活的实感都没有。

日子像工厂的运输带,仿佛是带着人缓缓前进,其实就在方寸之地来回循环。俞家宝从前坐在轨道上,只看到运输带无聊的前方,但现在他仿佛俯瞰了整个场景,看清了轨道的虚无。他还能去哪里呢?

他每日勤学日语,从阿衣无野窝,到能分辨出三百、六百、八百的读音。还好有大个子阿七跟他远程对话,一字字纠正,他的发音才没偏到蒙古去。偶尔两人交换各种不可言说的视频,也增进了学习的乐趣。

或许是他唯一的乐趣了。

他以为常北望会疏远他,但并没有。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周三四次睡在一起,偶尔早上起床时,他会觉得身上暖乎乎的,常北望的手臂环绕在他腰间,脸贴着他的后背,平稳的气息呼在皮肤上,睡得跟只小豹子似的。揪揪他的耳朵,也没醒。

常北望的腿越来越脆弱,有时跨进小区门里时,已经疲累得无法站立,由着俞家宝把他背上四层。俞家宝劝他换个住处,他却说准备做个手术,或许有彻底根治的希望。

他的腿伤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事故,七岁时从两米处摔了下来,骨头错位。小矿山的赤脚医生没有处理好伤处,关节严重变形,导致两条腿长短不一。这些日子常北望长时间站立和走动,畸形的膝盖承受不住,要保持正常人的站姿越发困难。他已然成年,再想去矫正,成功率较高的手术都是天价,而且必须修养很长的时间。

俞家宝自是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当他的骡子外,只能确保自己不挡着他的道。

作者有话说:

有虐预警。整个部分到自杀大概七八章,怕虐的可以养养

第35章 露台

“姐,你说我是不是得抑郁症了?”俞家宝一边咬着冰棍,一边跟张玉卿说。

她把脚从茶几放下,惊诧地看着俞家宝:“你这样的都能抑郁,那满世界都是神经病了。”

俞家宝烦闷道:“抑郁又不是神经病!哎,你说我要不是抑郁,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好的,就我看什么都灰扑扑,没有希望呢?”

“闲的!”张玉卿下结论,“你要没事干,给我换床单去,顺便把窗帘摘下来洗洗。”

俞家宝哀叹一声,一口把冰棍全咬进嘴里。就甭指望张玉卿能做他的心灵导师,在她艰难的人生里,从来不靠“希望”活着。

在他看来,他姐姐是真正的强人,每次他失败沮丧时,看着巍峨如山的姐姐,就觉得自己果然没屁用;既然如此,那就甭挣扎了,躺平让苦难碾压自己吧。

多年来,他就是这样度过的。人生有起有落,有落有起,低谷时不勉强去克服,其实也能熬过去。

他把手腕上的铂金链褪下来,戴到张玉卿手上。“这个你戴好看,送你。”

张玉卿吃了一惊,拒绝道,“这不是你男朋友送你的吗?咋啦,掰了?”

“没有。他也没承认过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就是苟合。”

“我|操!”张玉卿乐了:“还苟合。甭嘴硬,就是失恋了吧。多大个人了,失恋至于扔东西吗,留着,送给下一任!”

“真没失恋。姐,我挣不了几个钱,也没给你买过好东西,这个你喜欢的话就戴着,不喜欢就放闲鱼上。”俞家宝把链子在她圆润的手腕绕一圈,仔细地扣上,笑道:“好看!”

正如俞家宝所想,所有人都过得好好的,一切都往好的态势发展,他完全没有抑郁的理由。

常北望升了前台经理。虽然晚了一年,可这个经理的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语。杜纪石的训斥起了作用,文世乾果然收敛了,不再随便裁人,也不敢在后面挖坑了。他的党羽都夹起了尾巴,观望形势。

此消彼长,常北望反应迅速地应对了超售的问题,又在人前扛住文世乾,地位水涨船高。常北望一上任就做了几个人事调整,把预订部、礼宾部里文世乾的人清除出去,全都得到文世龄的支持。每个人都嗅出了时移势易的趋势,开始调整屁股的位子。

前后不过几星期,常北望已经是酒店红人,连文世乾都不再招惹他。

俞家宝在后厨也过得挺舒坦。这次他的肩膀上不只是阿佑少爷仔,还有真正的大老板杜纪石,厨房每个人都对他加倍巴结。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俞家宝答不上来。

一个歇班的下午,俞家宝照常去上家教课。

阿佑已经升上高中。国际学校的学制跟中国不同,很少刷题,大部分时间都是看书写论文和项目组讨论。这次他们要做城市自行车道的规划项目,甚至需要自己编程,做一个糅合交通实时状况、停车场泊位、天气和社交的APP。

这对俞家宝来说,比刷物理题还异次元。他看不懂,也不费这个劲,自顾自地在旁边背着他的日语。

地铁站附近有吗?

梅田站要去,车票多少钱?

邮政局的后面是喫茶店。

……

客厅里充斥着英语、中文、日语的杂乱声,佣人们的脚步声踢踢踏踏、零零碎碎,刺猬走两步,滚成一个球,走两步,滚成一个球……一个普通的、平静的下午。

快到五点时,门刷地打开了,俞家宝和阿佑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文世龄和常北望相偕走进玄关。

俞家宝脑子嗡嗡作响,心跳加速。他赶紧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情景——在文家看到常北望,他实在不能说有多惊讶。

有了心理准备,他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常北望也脸色如常,两人自然地打了招呼,还说笑了两句。

文世龄这一天穿着丝质衬衫和牛仔裤,脸一如既往的端庄,眼睛却水润明亮,顾盼之间,眼神似水,整个人就静静地活泼起来了。她笑道:“家宝今天在这儿吃晚饭吧,我下厨。”

俞家宝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常北望:“我给你打下手。”

“别,我现在很紧张,你盯着我看,我就什么也不用干了。阿佑,招待客人!”

阿佑应了一声,站了起来,看着常北望。

文世龄进去房间换衣服,客厅里剩下他们三人。常北望和阿佑都不说话,三人默默站着,周围的声音仿佛被吸走了。

俞家宝想起好几个月前在酒店大堂,三人也是这么对峙着。常北望和阿佑,虽然没讲过几句话,但有自己在中间作为桥梁,两人彼此都不陌生。常北望尤其了解阿佑——或许比文世龄对阿佑还了如指掌,那是因为透过自己的眼睛,他早就把文家的各个角落看得清清楚楚,阳光下的,暗影里的。

是啊,因为自己。一个单纯的蠢货,口无遮拦的大笨蛋1号。

阿佑一笑:“坐吧,喝茶还是啤酒?”

“谢了,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上课,”常北望轻松应道,“我在这碍事不?”

俞家宝意有所指道:“那还用说,当然碍事,你看到什么别说出去,别逼我们杀人灭口。”

常北望乐了,不客气地跟他们一起坐在书桌旁。看到混乱不堪的资料和自行车道地图,他叹道:“现在高中生的作业都那么高端了?”

作者感言

安尼玛

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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