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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线行驶 不执灯 3420 2024-05-24 00:00:00

两个人同时一怔,季思年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延伸到他脚边,谢航看着他,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季思年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谢舟,半点没诧异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反倒有些尴尬地叹了口气:“我忘了今天谢舟不上课。上午还记得,下午就忘了,出了家门才想起来,就……顺路来疗养院给朋友帮帮忙。”

他没有说是刚出门不好意思直接回去,毕竟他出门时候挨了年霞好多唠叨。

谢舟看了眼他的腿,“啊”了一声:“你可以跟我说一声,改成线上的课。”

“你这腿还好得了吗?”谢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模样,“上午摔,下午就到处跑。”

季思年抽出一只手来指了指他:“你在这给我看热闹是吧。”

他艰难地走近了一些,干巴巴地说:“你这微信好友挺难加的啊,一下午了都没动静。”

谢航闻言拿出手机来,果然看到有一条中午的好友申请,他居然一直都没注意:“不好意思,不是故意高贵的。”

“那个,我请你吃个饭吧,上午说好的。”季思年说不惯这种示好的话,总感觉舌头打结,“一会儿有时间吗?”

还没等谢航的目光转过去,谢舟先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抢先说道:“我先回家了啊,你俩去。”

谢航给气笑了:“你又懂了?”

“我什么都懂。”谢舟轻飘飘扔下一句话,转身顺着岔路上了主干道。

夏天的白日太长,太阳沉沉坠在天边落不下去,大半边天都染得橙红,谢航用指节抬了抬帽檐,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季思年:“走吧。”

共享单车叮铃铃响着从身边划过,季思年忽然很想抽支烟。

谢航走得很慢,大概是为了照顾他这个病号。两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季思年没来由的有些尴尬,这条街前面被小吃街拦断,基本上没有汽车经过,空荡荡的街道更显得两人之间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航也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没话找话一样问道:“谢舟跟你提过我?”

“没。”季思年第二次下意识去摸挂在胸前的烟,又克制住把手放下,“不过是个傻子也猜到了。”

“抽吧,没事。”谢航看他实在是煎熬。

季思年一手还支着拐杖,夹起烟放到嘴边时显得格外倔强,把他自己都逗笑了:“谢谢。”

看着有点狼狈。

谢航余光看着他,季思年是过肺的抽法,白雾缭绕着从湿润唇间吹出,混杂在日落时分金灿灿的阳光里。

他每次看季思年抽烟都感到莫名的畅快。他不像是成瘾,似乎只是用以排解情绪,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烟雾搅和着色彩不同的流动光线,反倒衬得他这张脸多了些冷意。

薄荷烟油大概足以将阴霾一扫而空。

应该比消毒水味要更舒服一些。

不过这次季思年把薄荷换成了草莓味。

“真换了啊。”谢航没想到他换得这么利索。

季思年说:“也该换了。”

他最近在戒烟,用的烟油溶液浓度慢慢降低,有些不适应新喉感,刚好连带着把味道也换换,就当作是在吃糖了。

小吃街已经纷纷支开铺子,季思年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问:“只顾顺路了,你要是不吃这些,我换家餐厅?”

谢航跟着他一头钻进小吃街中,街两侧炉灶都点了起来,卖烧烤的最多,越往里走越热闹。

季思年看他一眼:“你确定?”

他总是觉得谢航这种人不太会坐在马路边的小板凳上吃烧烤。

谢航笑着朝他身边挨近了些:“你就别折腾你那条腿了。”

“行。”季思年也笑了起来,兴许是灶火烤得人有些燥,他感受到了谢航无意识的靠近,居然平白觉得挺舒坦,难得没有躲开。

他挑了家看上去干净的,拄着个拐杖进去,先把老板吓了一跳,亲自给他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搬了个高凳子给他坐。

季思年这才觉出有点尴尬,这一片就他们俩用高桌子,简直是一览众山小:“我怎么感觉有点社死啊。”

谢航点了两瓶可乐:“你这感觉挺敏锐的。”

“我靠。”季思年被他说乐了。

他这条腿害了一堆忌口,白天大夫说的时候他没记住多少,没想到谢航比他记得清楚,也不知道是怎么听一遍就记得一字不差,当场给他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这顿烧烤吃得束手束脚,牛羊鱼虾一概不能吃,酒也不能喝,季思年对着盘子里的一摞鸡肉半天没下去手,忽然发现了什么:“你给我这半盘都烤了香菜?”

“嗯。”谢航漫不经心地说。

季思年脑子卡了一下,飘着一句“我靠”转了好几圈:“你怎么知道我吃香菜?”

谢航动作一顿,拿起可乐喝了几口,随便敷衍着:“我聪明。”

季思年正要说话,突然被一声嘹亮的呼唤打断。

“小季!”

他一听这声音就一阵头疼,转头果然看见两个穿着短裙的女孩挽着手走了过来。

 

 

第8章 晚风

可乐外壁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季思年拿着手里的竹签勾了两下,挑出一条垂直滑落的水线。

“大老远就看到你了!”那姑娘嗓门大,季思年只觉眼前一黑,像回到了自习课撑不住刚睡着就被一嗓子喊醒的五月。

他在“晚上好”和“好久不见”之间摇摆一下,选择说了一句:“好巧。”

“好巧呀。”

眼见着姚嘉两只眼睛都黏在了谢航身上,季思年生怕她问一句这是哪位,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别人介绍谢航。

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好在姚嘉的情商比起高中突飞猛进,没有逮着他的朋友发问。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碎发,用胳膊肘碰了碰同行的女生:“我们前几天还提起你了呢,是吧。”

“啊,对。”和她一起的女生高中同他们不是一个班,季思年不认识她,就见她掩着嘴笑了两声,“就是随便聊聊……是看周英凡发了朋友圈,就想起来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嘉急忙截过话头去:“不说这个了,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谢航挑起眉来,看了她一眼。

“不小心摔的。”季思年表情寡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谢航转而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喝了口可乐。

季思年垂眼盯烤盘都知道谢航在看他,含着笑模模糊糊地小声骂道:“就你聪明。”

两个女生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寒暄两句就道了别,等到两人走开,季思年才慢条斯理地往肉串上撒孜然,悠悠然开口:“说说都分析出什么了?”

“扎马尾的是同班同学,短头发的跟你不熟,那位周英凡跟你有点过节。”谢航不紧不慢地说。

季思年感觉他多少有点情商牛逼症:“你挺厉害的,跟你说话得三思而后行。”

烧烤一般都越吃越上头,季思年从高二开始就没这么放纵过,好不容易能自在一次,那条裹在石膏里的伤腿又捂又胀,勒得他怎么也不过瘾。

“还能有人跟你有过节啊。”

季思年正想方设法地给伤腿找舒服姿势,听见这话百忙之中抬头扫了谢航一眼:“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什么校霸。”

谢航开了瓶新可乐,勾着拉环一扯,气泡争先恐后地上涌,溢出来了几滴:“没有,我就是觉得你看着不太好惹。”

“那太可惜了,打了这破石膏别是看着更像黑社会了。”季思年乐了半天,“你喝这么多可乐不撑吗?”

谢航把空瓶子整理好放在脚边:“辣。”

“你不吃辣啊。”季思年愣了一下,“那刚刚怎么不说?”

谢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有这么辣。”

“这还辣啊。”季思年又有点想笑,“其实我刚一直觉得没味儿来着。你是不喜欢还是不能吃啊?”

“不喜欢,也不能吃。因为……”谢航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笑起来,“刺激神经。”

脑子里那根绷了一下午的弦在这一刻猛然放松,他在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不可避免想起来疗养院的爬山虎和关着窗帘的病房,每次都随之而来的、像站在无底洞旁一样摇摇欲坠的恐惧今天居然缺席,好像被小吃街连成串的低悬在头顶的灯泡隔绝在远处,无法近身。

谢航在这一刻感到有些荒谬。

扎根在心底的结已经渗透进他的生活里,无形中影响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他太习惯这些“影响”,原以为早就不会再因此感到痛苦,却在今天后知后觉,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沉浸在这些痛苦中,痛苦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他的视而不见而消失。

但季思年出现了。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真正的轻松。

季思年看着他被街旁霓虹灯牌映亮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觉得此时的他比白天所见到的要生动许多。

仿佛这一刻的谢航才真正鲜活起来。

——所以说这种私人饭局很容易打开一个人的话匣子,追忆往昔、吹吹牛、放几句大话,随便聊些什么,好像除了酒精外,在看到对方认真投入进这一顿晚饭撑起来的社交中时,表达欲也能够轻易倾巢而出。

“那个周英凡是我高中同学。”季思年开了个头。

他以前没觉得这是段多值得拿出来说的事,只是现在想想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为过。

“我挺烦他的。”季思年先是做了个总结,正准备往下说,就看到谢航又开始笑,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还没说完呢,你这态度。”

现在想想,从考科一开始,他俩认识一个礼拜还多几天,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见谢航笑得这么轻松。

这笑就像会传染一样,季思年看着也感觉心里轻了不少,家里的事、报志愿的事,一溜烟顺着烧烤摊的烟飘了出去,散个一干二净。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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