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尹博跟着他停下,一齐看过去。
谢航居然在买菜!
季思年除了这句话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在买被老太太扫荡后的幸存者猕猴桃!
“那不是……”尹博也认出来了,扭头看了眼季思年,话没说完。
谢航还会买菜?
季思年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这幕场景应该拍下来给宋玮发过去。
见他没有回话,尹博皱着眉看了一阵,也不知想起来什么,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说:“他不会是你前任吧?”
“嗯?”季思年脑子没转过弯儿来,还盯着谢航看。
尹博更低声说:“别在这儿动手吧,都是老人,碰倒了算谁的?”
季思年才反应过来:“……你爸怎么没给你办个住院啊?”
“我靠!”尹博眼睁睁瞪着他朝着那个买猕猴桃的背影走去。
猕猴桃今天还挺便宜,只不过他几乎没怎么买过菜,不知道这价位跟平时比怎么样。
谢航拿着个袋子,里面已经装了三四个,还在低着头挨个捏。
“你没去医院吗?”季思年走到他身边。
“去了。”谢航连头都没抬,像是早就知道他来了一样,极其自然地把话接下去,“八点半就办完了,我看我妈状态还行我就走了。”
他挑了个不软不硬的放到袋子里,这才转过身,看到跟过来的尹博时微微愣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
他连车都没推,单拎着一袋称好的猕猴桃,季思年见他似乎不准备再买其他的了,顺口问道:“你等下直接回家吗?”
“嗯。”谢航说,“谢舟说她嘴里长了溃疡,准备挑战六个猕猴桃一次性治好,给她捎点回去。”
季思年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把放了好几天的钥匙:“忘了给你。”
他侧着身子都能觉出来尹博那道炽热震惊的眼神,黏着钥匙一路从他的手里转到谢航的手里,再被谢航随意揣进口袋。
“你们要去哪里?”谢航转头迎上尹博的目光。
尹博半张着嘴。
“随便转转,等万达开门。”季思年笑了笑。
谢航低头在另一边口袋里翻找着,掏出一枚硬币递来。
一枚电玩城的游戏币。
“之前留下的,给你吧。”谢航说。
刻着一只出水的小海豚。季思年紧紧攥在手心里,硬币硌得有些发疼,他有一瞬间的晃神,迟疑一下才说:“谢了。”
他就站在收银台旁边,瞪着结账口旁边的小架子和几行广告语出神,都没注意谢航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是你炮友啊?”尹博突然凑上来低声问。
季思年被他吓得猛一回神,一句骂还没出口,就看清了面前的小架子上的物品和广告语具体内容。
透薄无感,爱要零距离。
第25章 企鹅
BY郁阎。
季思年推着出口处的转杆,无奈地说:“为什么我俩就不能是单纯的朋友?”
“没往这边想。”尹博跟在后面,“你俩中间的氛围挺不一样的。”
硬币被他抛起来又接住:“怎么个不一样?”
“说不上来,反正我从第一眼就看出不一样。”尹博语速飞快,“外人走不进去的磁场,心照不宣的那种,根据爱情三角理论一般上过床就会产生……”
“你快闭嘴吧。”季思年叹了口气,在兑换游戏币的机器前站定,“他不知道我的性取向,你以后别在他面前说这个。”
尹博一下子噤声,眼看着他付了二十块钱,游戏币噼里啪啦地掉进小篮筐里,半天才说:“他不知道?”
“我闲的?把这事儿奔走相告。”
电玩城里有一大半的机器还暗着灯,只有那一圈抓娃娃机还响着音乐。
尹博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他刚刚是怎么发现你的?没有回头就知道你在。”
“我早上抽烟了,他能闻见。”季思年挑了个机器,投了两个币进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娃娃机的爪子很松,白色的企鹅从半空中掉了回去。
季思年把装着游戏币的小框递给尹博,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一旁,帽檐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我就是没想到你俩能成朋友。”尹博自己扔了两个币进去,晃着摇杆,“玩得到一起去吗?他看上去真挺难处的。”
尹博跟谢航接触的层面与他截然不同,他突然有些好奇:“怎么说?”
“你问我,我这儿没什么好话啊。”尹博两手撑在操作台上,“我老觉得他得去看看大夫。”
季思年靠着旁边的娃娃机,脑子里莫名出现了那杯葡萄气泡酒。
以及端着酒杯的那只擦破了指节的手。
“得做做心理辅导,压力太大了。他这种人经历得太多,心智比同龄人成熟,所以我还以为他交不到朋友呢。”
白色企鹅头顶的标签被勾在爪子上,却仍在升到顶时掉落下来。
季思年看着滚落的毛绒公仔:“心理辅导,因为他的遗传病吗?”
“你……”尹博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你都知道啊,我刚还纠结要不要瞒你这事儿。依我那浅薄的经验看,也没有到那个程度,就是压力太大,而且能感觉出来这压力主要是他家里人带来的。”
“是。”季思年听着娃娃机的欢快音乐,有些心烦意乱。
五彩变化的光斜斜打在脸上,他轻声说:“他这种情况,以后一定会发病吗?”
“不好说。”尹博没有再动摇杆,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显示屏上的倒数跳动,“我也没研究过,以后有时间看看。他有致病基因,原生家庭影响也大,以后要是没有强刺激的诱导因素,应该……”
倒计时结束,白色企鹅在出口边缘跳动一下,又掉回原位。
“你有没有见过他……发病?我见过一次,他爸第一次来医院闹的那天。但更像是应激反应,不是精神障碍的那种。”尹博说的很慢,尽量用一些好理解的语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没有科学依据,就是我自己的看法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经历过那种强刺激了,但如果经历过后只停留在应激反应的阶段,以后大概也不会……哎算了不说了,感觉挺扯淡的,等我再专门研究吧。”
他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季思年听懂了。
他们沉默地站着,音乐颇有些不合时宜地穿插其中。
“我觉得他最大的问题都不是这些。”尹博还是没忍住说,“是他似乎很抵触治疗,不愿意接受任何心理辅导。”
“抵触吗?”季思年在指尖转了转谢航给他的那枚游戏币。
谢航就像那日挂在杯壁上的半个柠檬核一样,被酸透的柠檬裹在最里面,又苦又涩,唯一的归宿就是苍蝇围着转的垃圾桶。
顶多被夹在果肉里切成片,丢进葡萄水中,在调酒器里摇摇晃晃,所有酸涩味道都融合在甜葡萄里,端出来后再没有人能把他从中捡出来。
拿一身的体面做伪装,不愿意让人揭开看到败絮其中。
他并不全是抵触,只是害怕。
季思年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硬币,很想低头抽一口烟。
“会好的。”他说。
大概是投币次数达到了商家设定的灵敏值,松塌塌的爪子变紧,白色企鹅被抓起来,“扑通”一声掉入了洞口。
尹博蹲下把娃娃拿出来,软绵绵的捏着很舒服。
“你的。”尹博抛给他。
季思年伸手接住,企鹅围着一条绒绒的黄色围巾。
他揉搓几下才问:“你花了我多少游戏币?”
“还剩俩。”尹博晃了两下,“来搏一搏,抓个大的。”
剪刀机里挂着几只比较大的娃娃,季思年心不在焉地瞥了两眼,抬了抬帽檐走过去:“我没玩过这个。”
“反正就剩俩,你随便玩玩。哎我过几天得剪个头去,大夏天闷得脖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季思年从投币到按下按钮不过五秒钟,刀片在那根绳子上轻轻一切,分明还完好无损的绳子直接一次性被割断,一只巨大的粉色恐龙掉落在出口处。
“……痒。”他坚持把这句话说完,震惊得舌头都打了个圈,“我靠。”
季思年也没想到居然可以剪断,瞪着那半截绳子半天,才弯下腰把恐龙从挡板里拽出来。
粉嫩嫩的颜色就算了,个头大得连包都塞不下,竖着抱像个抱枕,横着抱像抱了个公主,他艰难地把恐龙在手里转了几圈,挤出来一句:“我靠。”
“你的钱,你的操作,你抱着。”尹博立刻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商场还没有开门的缘故,电玩城到现在都没有人,更别提工作人员,连个退换的机会都没有。
季思年头疼得要命:“我不想抱着它上楼,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尹博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要不问问谢航走了没,把这送他。”
“他抽死我。”季思年低头和恐龙对视着,“刚就不该把钥匙还他,还能偷偷上他家里把这东西扔进去。”
话音刚落,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振动两声,都快振着掉地上了,季思年抽出一只手拿起来,发现居然是谢航的消息。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谢航个不会主动打字的居然有一天给他发消息?
他环抱着那只恐龙,费劲地把手机从左手递到右手,都快把恐龙勒死了,用指纹解了锁。
谢航:“九号有空吗?”
季思年:“有事?”
谢航:“谢舟的生日,今年请不来同学,你来撑个场。”
生日?
季思年愣了愣,要是在之前他肯定会找借口推开,生日这种事对他来说就相当于要面对别人家的父母,总觉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