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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阑 莫堪寻 3774 2024-05-24 00:00:00

源尚安听到这番话,尽管面上还是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心下却跟着一寒。天罗的话模棱两可,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显然对于这些俘虏兴致缺缺,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强盗要是因为君子之言便放弃了打劫的念头,那还是强盗吗?

源尚安回想起那个同源素臣一块收尸的黄昏,沿路有不少妇女都被撕开了衣襟,下身惨不忍睹,明显是先奸后杀的。他记得自己走上前去慢慢蹲下身来,伸手在蚊蝇盘旋中,轻轻替这些枉死的冤魂合上眼睛。

他知道在这些人皮面具底下,藏着残害他同胞的凶手。

只是现在还不到报仇的时机。源素臣尚在整顿内政和边境军马,此刻还不是跟柔然决一死战的时候。他心平气和地跟仇敌坐到一张谈判桌上,为的是给大魏争取更多的时间。

宴席结束之后,天罗叫来几位心腹,道:“依你们看,魏国这一次为何派人前来?”

“可汗,”国相尉迟聆渊道,“据我们安插在魏国内部的探子来报,魏国过去的几年里一直动荡不安,早就民生凋敝,此番派人前来和谈,多半是因为内部空虚,已经无力同可汗相抗。”

“哦?”天罗闻言,不禁仰首大笑起来,“魏国昔年一统北境,何其强盛,竟也沦落至此了。既然如此,那还谈什么谈?我今夜便杀了他源尚安,举兵南下!”

“可汗,此举不妥,”另一心腹副伏罗策律道,“虽然魏国已经是日暮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打起来,我们的人未必能很快取胜,反而很可能要被拖延致死。再说了,源尚安是魏国丞相源素臣的亲弟弟,您若是杀了他,源素臣为了弟弟,势必也会同我们对抗到底。”

“……好吧,那就姑且让他多活几日,”天罗摸了摸下颌道,“聆渊,你那里还有什么新消息吗?”

“报告可汗,那些投降魏国的士兵,依我看也没必要再收回来了,”尉迟聆渊冷酷道,“根据密探的消息,源尚安临走之前,交代了副将宇文瑄,对于这些俘虏进行劝说。说什么他们跟着可汗南下侵入中原并没有好处,得到的金银财宝也到不了他们手里,他们忙活一遭,是叫别人享福,并不公平。这一通胡言乱语下来,竟然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帮着魏国开垦荒田。”

“岂有此理!”天罗一拍桌案,怒道,“一帮叛徒!”

“可汗息怒。”几位心腹立即跪了下去。

“策律。”

“属下在。”

“你给我盯紧源尚安,”天罗几近咬牙切齿,“他既然来了,那就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源尚安出了宴席,便去了可敦的帐中。

一直服侍沈渐秋的侍女从前见过源尚安,刹那间大喜过望,竟是泪流满面:“府君!”

她连忙掀开帘帐,喜极而泣道:“公主!公主您看谁来了!是府君、府君!”

沈渐秋木讷地转过头来,一双干涸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源尚安:她明明还不到二十岁,却仿佛是一个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妇人。

“可敦,”源尚安进来先行礼,“魏使源尚安参见可敦。”

沈渐秋仍旧不说话,整个人动起来好似一尊木偶。见此源尚安换了称谓,道:“微臣源尚安参见公主殿下。”

沈渐秋全身一颤,泪珠滴落,这才回过神来,哽咽道:“……免礼,平身……”

“公主殿下,”源尚安柔声道,“微臣此番从大魏带了不少东西,都是留给殿下,聊慰思乡之情的。殿下随微臣来看看,可有中意的?”

“这是什么?”沈渐秋的目光望向了源尚安身后的一座小沙盘。

“哦,这是微臣托人仿照京城洛阳所做的沙盘,”源尚安手持烛台,引着沈渐秋去看那一处处缩小的山川河流,“殿下,您看啊,这是黄河,这儿是皇城,这里是集市,殿下——”

他话语未尽,沈渐秋已经是泪如雨下。

“殿下,”源尚安把专程为沈渐秋准备的礼物放了下来,“这些时日微臣都在,殿下要是有事,随时都可以来找微臣。时候不早了,微臣就先告退了,不打扰殿下歇息。”

“好,”沈渐秋道,“府君,多多保重。”

侍女引着源尚安出了帐篷,源尚安才出来,便意识到了不大对劲。

“你是何人?”源尚安看着陌生的侍从,“云千叠呢?”

“回大人的话,云大人被可汗叫去,说是兄弟之间叙叙旧,”副伏罗策律派来的侍从道,“大人请跟我回去。”

源尚安心下百转千回:这多半是被遣来监视自己的密探。

他面上不动声色,仿佛一切如常:“好,那就有劳你引路了。”

侍从引着源尚安回了帐篷,源尚安提笔写信之时仍旧没有退下。

源尚安立刻找了印泥,左手在信封上按了指印。

这是他来之前便同源素臣商量好的应对之策。

“郁久闾天罗不是什么好人,”源素臣把密信放到一边,“我派去闻轩邈打探了消息,说他为人嗜血残暴,曾经还斩杀过西域小国的来使。”

“柔然忌惮大魏,”源尚安道,“他即使想杀我,也得忍耐。”

“但他必然少不了监视,”源素臣道,“你去时容易,再想回来,只怕他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无妨,我有办法,”源尚安道,“咱们不是靠着信鸽传书么?兄长,你记着,若是一切正常,信上除了字之外什么也不会有,若是我受到了监视,那我就会在信上留下一个指印,你看信的时候注意斜过来看,第一行看第一个,第二行看第二个……以此类推。若是他不放我回来,那我就在信上留两个指印,你这边就早做准备。”

源素臣听罢,想了想道:“那好,这便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暗号。”

第63章 王庭

“……这写的什么?”天罗的桌案上摆着源尚安写给源素臣的信件,他虽认得汉字,也会说汉语,可这上面的内容却是让他看得云里雾里,“不就是问问兄长的近况吗?”

“你们也看看,”天罗下令将这封信传给几位心腹下属,“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心腹手下虽然懂得一些汉语,可都是一知半解,和汉人交流还行,真要是去咬文嚼字,那可就是一窍不通了。

信件传递了一圈,几人悉皆摇头,担任俟豆发一职的副伏罗策律代表众人回话道:“回可汗的话,属下们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应该就是一封普通信件。”

“你,过来,”天罗向那名监视源尚安的侍从招手,“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寄回去,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动过。日后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前来汇报。”

“是。”

“这源尚安,当真就那么完美无缺?”天罗道,“他在魏国的时候,你们没有去派人打听打听,他有什么喜好么?”

这是指示手下们投其所好,收买源尚安的意思。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交换了好几次眼神,最后还是副伏罗策律出来回话:“……可汗,据探子们的消息,这个源尚安他为人清心寡欲,还真没有什么爱好。我看不是金银珍宝或是高官显爵就能打动的。”

“此言差矣,”国相尉迟聆渊道,“策律,中原有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源尚安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真要是温香软玉在怀,他还能真的坐怀不乱吗?”

众人原本各怀心思,听到这里倒是一齐笑出声来。

恰在此时,一名少年掀帘而入,欢呼雀跃道:“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张扬而又耀眼,一双眼眸仿若草原上宝石般的大泽,脑后的长发绑成了小辫,五官昳丽俊秀,面容还带着天真无邪的稚气,极讨人喜欢。他一手提着一只狍子,两三步便跳到了天罗跟前,也不行礼跪拜:“哥,我给你打了狍子,晚上烤了给你吃!”

天罗对此不仅不恼,反而喜笑颜开,他摸着那少年头顶的毡帽,道:“阿若还,哥看你比去年又高了不少嘛。”

这少年正是天罗的弟弟,柔然的小王子郁久闾阿若还。他听了天罗的话,一把抱住了哥哥的手臂,笑道:“哥,再等两年,我就来当你的护卫。”

“好,好,”天罗揉着阿若还的脑袋,两人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感情却异常深厚,阿若还一心向着哥哥,天罗也对这个弟弟甚为爱护,“但是下回可不许一个人出去打猎,要叫侍从跟着,听到没有?你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帮着你,哥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说罢天罗看向国相尉迟聆渊,后者会意道:“阿若还殿下,魏国的使臣从中原带了不少宝物。其中有一柄弯刀,名唤圆缺,可汗有意将它赠予殿下。”

“哥,”阿若还欢天喜地接过弯刀圆缺,“你对我真好!”

随即他又道:“魏国既然来了使臣,那来的人是谁?是不是尚安哥哥?”

尉迟聆渊和天罗对望一眼,笑着点头。

“那我去找尚安哥哥!”阿若还兴奋不已,他把刚打的狍子留在了帐内,“哥,我回来再来找你!”

源尚安正坐在帐内跟几个少年耐心解释柔然的官制,忽地一阵长风吹开帘帐,源尚安似有所感,抬头看到阿若还迎着日光走来:“尚安哥哥!”

“阿若还殿下,”源尚安立刻起身行礼,“魏使源尚安见过殿下。”

两人在源尚安第一次出使柔然便已经认识,彼时的阿若还还不到源尚安的胸口,现在一晃数年,他已经快有源尚安高了。

“尚安哥哥,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叫人给你准备了好东西,”阿若还挥了挥手,属下立刻抬进来好几只箱子,“这些都是我们打猎时弄到的东西。尚安哥哥,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走。”

“这……”源尚安看着暴露在箱子外的一截熊皮,推辞道,“阿若还殿下,这些厚礼,恕我不能收取。”

“为什么?”

“我们那里有规定,使者不能私下收受礼金,”源尚安耐心地同阿若还解释,“我要是收下了,回去之后只怕就解释不清了。”

“好吧……”

源尚安怕他不高兴,立刻哄道:“殿下,我看您的汉语比几年前流利很多了。”

“咦,真的吗?”阿若还显然很高兴,“我族人好多说学这个没有用,这几年我为着学汉语汉字,可费了不少劲呢。”

两人正说着话,副伏罗策律便匆匆走了进来,他先是对阿若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者忙跟源尚安道别,跑到了帐外。

副伏罗策律又看了一眼源尚安身后的人,他们也旋即知趣地退了出去,源尚安心中判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简单:“怎么了吗?”

源尚安头一回出使柔然的时候,正碰上副伏罗策律患了痢疾,腹泻不止。柔然地处草原,又没什么草药,治病大半靠的还是原始的放血疗法,要么就让巫师巫医围着病人跳大神。眼看着人日渐虚弱,就要死了,还是源尚安拿了随身携带的草药,煎了给副伏罗策律服下,才让他捡回来了一条命。

作者感言

莫堪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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