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谞忽地笑了:“人死在雍州府的地牢,你孟刺史自己失职,找我们出什么主意?”
孟元里一愣:“这...”
“不过...这怎么个自尽法儿,本官倒真有些好奇。”裴谞双臂搭在围栏上笑意不明,“就跟你去看看好了。”
“是,多谢二位大人愿意帮扶下官,下官感激不尽。”孟元里总算放下心。
颜煜在屋内听着,孟元里想让顾长明做替死鬼,就绝不可能给顾长明死在雍州的机会。
现下言说顾长明自尽已死,定是对裴谞和韩让抱了杀心,引他们入陷阱。
但....韩让和裴谞都有自保的能力,暗卫也只跟在裴谞身边,反倒是他,留在客栈才是不安全的。
颜煜走到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低声道:“重光哥哥,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把衣服穿好。”
“好哒。”颜煜笑笑,知道孟元里死期将至,他便不想再伪装什么,换回了男装。
“怎么又披着头发不梳,不差这一会儿。”
颜煜略显尴尬:“我...我不会梳头发。”
“啧。”裴谞无奈牵住他的手,“罢了。”
两人走下楼,孟元里第一眼看的人就是颜煜,看到他的穿着只是稍稍惊讶。
“韩夫人穿上男装也是十分惊艳呀。”
孟元里和颜煜刚好抱着同一种心态,马上就能杀了韩让两人,也就开始明目张胆打量颜煜。
“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男人。”
裴谞留下这句话带着颜煜先走出了客栈。
孟元里定在原地脑袋被炸了个窟窿出来,男人...男人?男人???
“孟大人?磨蹭什么呢?快点带路。”韩让撞了孟元里一下跟上裴谞的脚步。
孟元里好似被抽走灵魂,麻木地将几人请上马车带往雍州署衙。
这一路孟元里在把颜煜一同杀掉和留下之间,还是选择了留下,留下千刀万剐!
“顾长明的尸身还在地牢?”
裴谞看着孟元里那双空洞的眼睛微微一笑:“刺史大人这是想什么呢?”
署衙大门砰地关上,四面八方涌出持刀的黑衣甲士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围墙上弓箭搭满直指过来。
“想你们死呗。”
孟元里还没从自尽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荒谬中缓过气来,他指着颜煜五脏六腑直发颤。
“老子想明白了,就算你是男人,老子也要爽一把再杀了你,让你耍老子,非让你哭着在老子身下求饶不可,再把你那双眼睛挖出来踩碎!”
颜煜抓紧裴谞的袖子,听了这荤话,恨不能亲手杀掉孟元里。
他这辈子最恨最恨的就是同为男人,他却要成为被觊觎折磨的那个,恶心,这些人真的很恶心。
“韩让,你手脚断了不成?”
裴谞的声音怒到极点,韩让眼皮一跳抽出刀迎上人群直奔孟元里。
“还敢顽抗!放箭!”
羽箭齐发,韩让退到裴谞身侧挥刀打落箭矢,突然一支漏网之箭躲过长刀正奔颜煜而来。
短刃出鞘抵上箭头,于半空中滑出一个圆圈,而后借力调转箭头飞出,正中射出此箭之人的喉咙。
一切快到眨眼之间,颜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裴谞紧紧护在了怀里。
裴谞收回短刃冷声下令:“杀了所有人。”
话音落下,围墙上所有的弓箭手被一齐割断喉咙。
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暗卫翻入署衙,从外包抄,所遇之人不过两招便丧命刀下。
韩让从内杀出,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圈,他找准时机冲过人群,一息之间将长刀架在了孟元里脖子上。
“刺杀陛下,你好大的狗胆!”
孟元里瞳孔缩紧,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瞬间移到裴谞身上。
韩宁已近而立之年,而这个人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身边的随从岁数不小,却声音尖锐老得不明显,连胡茬都没有,那是太监才会有的特征。
徐骥比韩宁官高半阶,见了“韩宁”却恭敬得像避猫鼠。
而韩让身为内卫统领,只保护皇帝,对皇帝从来寸步不离,怎么可能被派来保护韩宁?
他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细节。
最后一个杀手倒在地上,院落中收刀和参见皇帝的声音将孟元的回想坐实。
孟元里双腿如同失去骨头,瘫倒到地上。
谋害皇帝,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第七十二章 尿裤子了
“陛..陛下,臣..臣臣,臣....”
巨大的恐惧笼罩全身,孟元里三魂七魄只剩其一,结结巴巴舌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谅人不敢逃,韩让收回刀站在一侧看守。
裴谞跨过血污慢慢走到孟元里身前俯身一笑:“孟卿不妨猜猜,朕会把你怎么样?”
他直起身负手走了两步,脸上有笑,眉宇间却是埋怨。
“朕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你的眼神真的让朕很恼火啊。”
裴谞摘下右眼的面具捏碎:“你到底哪一只手碰过朕的阿煜呀?”
一股腥臊味上腾传来,裴谞掩住鼻子后退,低头一看孟元里的裤裆尿湿了一大片。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谞笑得前仰后合,嫌恶地连连后退:“爱卿啊,你可有意思得紧呐哈哈哈哈哈!”
孟元里早吓得失魂,身体一抽一抽的,半句话也说不出。
“带走,严加看管,别让人死了,多喂点水和饭,朕看看他还能尿几次哈哈哈哈!”
两个侍卫把孟元里架起来,就近压到了署衙的地牢。
裴谞的笑容一刹消失,只看表情变化说是精神分裂也不夸张。
他走回去握住颜煜的手把人拉走,接着下令道:“把顾长明带来见朕。”
“是。”
乘上马车回到客栈,顾长明也被从地牢中救出带来。
顾长明比裴谞稍年长一些,许是操劳太久,衣带宽松眼中光芒暗淡,嘴边的胡茬已很是明显。
“顾太守还不拜见陛下?”
顾长明猛然抬头看向书案后的男人,眼中尽是不敢相信。
“顾太守?”
经韩让再次提醒,顾长明终于缓过神屈膝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雍州太守顾长明叩见陛下!”
“顾卿辛苦了,若非顾卿,朕还被蒙在鼓里。”
顾长明沉默一刹道:“忠君为民,是身为人臣的本分。”
短短一句话含着万千情绪,竟哽咽着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平身吧。”
“谢陛下!”
顾长明站起来擦了擦眼泪,与年纪不符的沧桑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孟元里的罪行,牵涉谁人,朕已查明知悉,明日便要带其启程返回都城论罪处斩,顾卿可要随朕同行赴都城升任?”
顾长明摇头揖手:“臣祖上是商户出身,本该潦草一生,幸得陛下登基更改律例,让天下人不论出身都可以参加科考,臣才能一展抱负,任一州太守护一州百姓已很是知足。”
颜煜在一旁听着,偷偷从屏风后观察顾长明。
地方官升迁到都城,且得到了皇帝的青睐,这对于为官之人是莫大的荣幸。
可顾长明却拒绝了,着实让人惊讶。
裴谞靠到椅背上打量着顾长明,明显也是另眼相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雍州治雍州,在都城治天下,顾卿的抱负难道仅在于此?”
顾长明跪地一拜:“臣的抱负自然想在都城施展,可眼下雍州灾乱未消,蝗灾还未研制出根治之法,臣身为雍州太守理应为雍州百姓尽职尽责,若臣连一州都无法治理得当,何以随陛下管治天下?”
“好,好一个何以治天下。”
裴谞露出赞赏的笑。
“顾卿果然是我大恒的良臣,朕便命你升任雍州刺史,尽司其职,替陛下护好这一州百姓。”
“臣顾长明叩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
“谢陛下。”
顾长明站起身犹犹豫豫有什么话想说,却几次辗转于口。
裴谞看出其的欲言又止道:“顾卿有话直言即可。”
“陛下,臣...确有一事。”顾长明紧张地捏紧手指,鼓足好大的勇气才问出来:“臣想问陛下是否知道臣妻....身..身死何处?”
裴谞轻笑一声:“顾卿当真觉得朕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
顾长明一愣,眼睛慢慢聚起无限光芒,似不敢相信又忐忑期待。
“臣..臣妻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韩让主动做了回答。
“陛下可费了不少心思才从孟元里手中完好地救下顾夫人,藏在城郊,孟元里派人封城搜了好几日也徒劳无功。”
顾长明一颗心落地,感激得泪眼滢滢扑通又跪下磕头:“微臣叩谢陛下深恩!”
“嗯。”
有的没的说完,裴谞神情严肃下来,开始交代正事。
“城中与孟元里牵扯的富商,朕已命人查清他们私贩禁物之事,证据现交给屯骑校尉徐夕柳,由他负责查抄斩首。
朝廷的粮款已存至雍州署衙,徐骥将军和徐夕柳会暂留雍州助你,望顾卿安抚百姓,早日平定雍州灾乱。”
顾长明目光坚定,恭敬一拜道:“臣顾长明绝不辜负陛下信任。”
“嗯。”裴谞摆摆手,“韩让,快些带顾大人夫妻团聚去罢。”
“是。”
第七十三章 我不舒服,但可以帮你
皇驾耗时近半月终于返回都城。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丞相监国,皇帝微服私访去往灾区了无音讯,都城内表面平静,实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马车回到长光城,回到皇宫,带着孟元里的囚车。
人被关入宫中私牢,好似并不着急处置。
而颜煜知道,裴谞是想再耗耗,耗尽严松最后一点理智,等人心崩溃到弦断的临界点时再杀。
玩弄折磨,才是裴谞的喜好。
已是初冬,长光城淅淅沥沥竟下起小雨,将青石板洗刷干净。
窗子打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雨丝打在宫墙边的树枝上,顺着早已枯黄的叶子滑落,滴入水洼,溅起一朵涟漪。
颜煜轻轻吸入一口气,空气夹杂着雨水湿气,令人心情平定。
素手伸出窗外接住带着冷意的细雨,雨水在掌心积成浅浅的水洼,又因手的松怠一泻而下,如此往复。
忽然身侧多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越过他将窗子关严,隔绝住了屋外的雨景。
“莫要多吹冷风。”
“哦。”
“陛下,东西送来了。”
“拿进来。”
“是。”陈任捧着一个被布盖上的长方形物体走进来,将东西放置在寝殿内室的矮几上。
长布抽开,是一把七弦琴,肉眼得见便知选材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