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外祖父。”任璟良说这话时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陶不言。
“郭天霖现任正议大夫，郭家世代为官，与朝中之势必会有些枝蔓相连。我已去信向我爹询问，不日便可得到回复。”路景行看向陶不言，“在此之前，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陶不言点点头，接着他看向任璟良，“任家与郭家是世交吗？我没记错的话任家并非是官宦世家。”
“是，任家从祖上开始就从事捕快。直到曾祖父在武举中获得武进士，得以入朝为官。任家便由此与朝中官员有了联系，也就是在那时起与郭家交好。”任璟良答道。
“听我娘说，祖父年轻时便与外祖父相识，两人是知己好友，后来更是结了亲家。”任璟良到是并不避讳谈及自己家中之事。
“任云博能升任滨州太守恐怕也是郭天霖在背后相助的吧。”路景行说道。
本朝为官有两条路，一条是科考，另一条则是官员保荐。
任云博无功名傍身却能升任一州太守，显然是因有人保荐。这个人毫无疑问便是他的好友郭天霖。
“这样看来，兰诚与郭天霖有利益上的合作。也就是说，通过郭天霖，兰诚与任云博又有了联系。
“这个联系就是强行买卖耕地，这件事将他们结成一个利益同盟。任云博当时是郭天霖下属，很可能就是帮忙抹去兰诚罪证的执行人。”陶不言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
“兰诚被杀或许与非法强行买卖耕地有关，”路景行接口说道，“而苗仁孝……”
“则是那个可怜的替罪羊。”陶不言接口道。
“对了，陶大人！”任璟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将袖兜里的纸递了过去，“这个是当时帮兰诚去收购耕地的其中一人。”
是一副画像，画中之人，方脸，吊稍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是当地有名的泼皮无赖，曾犯盗窃罪被关进牢里。圣上策封太子时大赦天下，他就被放了出来。现在回了老家官桠，他叫……”
“南云。”陶不言和路景行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任璟良的话。
“看来我们要再去和这位老朋友聊聊了。”陶不言看向路景行。
第109章 再问南云
路景行以「兰钰很可能还知道些重要线索，你去打探一下」为由把任璟良这个多余的留在了「百溪泉」客栈中。
陶不言从「百溪泉」出来后，转身直奔酒肆。
一进门，他便对着柜台里的少女扬起笑容，“可云姑娘，请给我来一小坛「粉霞」。”
“好、好的，稍等一下，不言哥哥！”可云理了理发鬓，脸颊飞红地转身去取酒。
路景行见状，不禁面露寒霜，可云对陶不言有意，但这二人几时变得这般相熟？
“不言哥哥，给你酒，还有……”
“酒我收下，至于这个，你还是送给别人吧。我不是姑娘的良配。”陶不言声音依旧温柔但语气却非常郑重。
“路大人，付钱。”陶不言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抱着酒坛走出酒肆。
路景行放下钱后，转身出去，看见陶不言在门口等他，脸色微微有些缓和。急忙走过去，弯腰在他耳边飞快地低语：“我错了。”
听到他的话，陶不言白了他一眼，“你下次再敢这样，我绝对饶不了你！”
那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要随时给你一爪子。但落在路景行眼中却莫名地可爱。他脸上的表情完全缓和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在经过街边拐角，路景行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将人往怀中一带，贴在陶不言的耳畔道：“以后我会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说着嘴唇轻轻蹭过他的耳朵后将人放开。
陶不言不由地瑟缩，耳尖顿时泛红，“你……”
说着要抬手打人，却突然传来两声，“陶大人，路大人！”
是正在巡逻的两位官差。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陶不言硬生生地将手收了回来，收敛表情，点头致意。路景行则依旧是那副不喜形于色的样子，“你们可曾有见到南云？”
“回大人，属下没有见到。他如在官桠的话，应该就在赌坊。是否……”
路景行挥了挥手，“不必劳烦，你们继续巡逻吧。”
“是！”
待两位官差离开后，陶不言狠狠地拍了路景行一掌才总算解气。
“走吧，去赌坊看看吧，不言哥哥！”路景行故意加重后面的三个字，再次看到面泛绯色的可爱的陶不言。
很幸运，他们在赌坊附近见到了南云，显然他正要去赌坊。即使罗安死了，他也没有因为失去这个经济来源而有所收敛。
不知他是生性如此，还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搞到钱的法子。
“哟，两位大人也来碰碰运气？”南云一边嚼着槟榔一边说道。
“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路景行说道。
“喂喂喂，大理寺的大老爷，可别逗弄我这个老人家了！”南云吐掉嘴里的槟榔。
“本官可没有这个闲情。”路景行冷冷地说道。
“只是想请老人家您尝尝这「粉霞」。”陶不言举起了手中的酒坛。
南云看到他手中的酒坛眼睛一亮，“还是这位漂亮小哥顺眼！”说着扯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
“那就来这边好好聊聊吧。”路景行不由分说地架着南云的胳膊，将他带到不远处的僻静巷子。
南云倚着墙壁席地而坐，路景行则在他身旁倚墙而立，陶不言站在他的对面。
南云抱起酒坛勐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啊——舒服！”接着抬头看向陶不言。
“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认识兰诚吗？”陶不言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他是谁啊？”南云眯着眼，凶巴巴地反问道。
“一个有名的富绅，曾在官桠大力推广葡萄种植。二十年前，和娘子一起被人杀死在棺桠镇的兰家别院里。”
“二十年前？”南云又喝了一口酒，“这人啊，上了岁数，太久以前的事情就有些想不起来了。”说着他看似将头扭向一旁，但余光一直瞄着陶不言和路景行。
陶不言微微一笑，向路景行递了一个眼色。路景行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右手在上面放了十枚铜钱。
南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路景行又放下了十枚铜钱，南云还是没有说话。
“好吧，致远，我们去问别人吧。”陶不言说着要转身离开。
这时南云突然一把拉过路景行的手，将他掌中还未收回的铜钱一股脑地拿走。
“啊，这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过，我刚刚似乎想起来了一点。”南云一边将钱塞进自己怀中内袋里，一边开口说道。
路景行和陶不言相视一笑——计划成功。
“兰诚嘛，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为了推进郭子霖郭大人大规模种植葡萄计划，兰诚指使我们这些人逼迫镇上拥有耕地的人把手里的耕地卖给我们。在耕地上种植葡萄后再租给没有土地的人进行打理。”
“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是吗？”路景行的眼睛微眯。
“当然是不择手段啊。”南云毫不在意地承认道，“反正无论我们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即使是闹出人命，只要告诉郭大人，他就能全部摆平。真是非常痛快又自在的日子啊！真令人怀念啊~”
“那么苗仁孝呢？”陶不言继续问道，兰诚从事强行买卖耕地，但是为什么会扯上开食肆的苗仁孝呢？
“苗仁孝？”南云眉头微皱眉，像是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他在官桠镇南边开了一家苗记食肆。”陶不言继续说道。
“苗记食肆……”南云向上翻着眼回忆着，“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兰诚确实曾让我去一家食肆捣乱过，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那么，这也是郭子霖指使的吗？”路景行开口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南云摸了摸脸，“你们翻这种二十多年前的老黄历干什么？反正现在官桠已经到处都在种植葡萄，即使把耕地要回去也干不了别的。”
“二十年前，苗仁孝杀害了兰诚和她的娘子，这起案子你知道吗？”陶不言开口道，目光锐利如同在狩猎的勐兽。
“你们是在查这起案子？”南云的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这起杀人案，郭子霖也参与其中了吧。”
听到陶不言的话，南云的眼睛勐然瞪大，就连瞳孔都不由地跟着紧缩，语气突然变得冷淡，“不知道！我不知道，关于这起案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他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多谢两位大人款待，小老儿告退了！”
说着南云拍了拍怀中的酒坛，晃晃悠悠地离开。
路景行和陶不言并没有去追南云，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一提到二十年前的那起案子，南云的态度就完全变了。”路景行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应该知道些什么。”陶不言接口说道，“不过，我对兰诚为了收购耕田种植葡萄，派南云去骚扰苗仁孝这件事非常地在意。”
“确实，苗仁孝经营的是食肆并非耕地，兰诚为何要派人去骚扰他呢？”路景行也想不出这其中原由。
“很可能这二人有着耕地纠纷之外的某种联系。”陶不言说道，“我们回去吧，晏捕头那边差不多应该有消息了。”
果然如陶不言所料，晏清正在「百奚泉」客栈里等着他们，和他一起的竟然还有任柯。
“陶大人，路大人！”晏清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属下发现了一些情况。”他抬眼看了看兰钰。
“没关系，兰公子既然是此案的苦主，也是调案的助力。”陶不言说道，“晏捕头但说无妨。”
“是。”晏清应道，“属下多处走访后，终于查到苗仁孝来官桠之前曾在黔州的一家高级饭庄做过工。属下从店家那里要来了当时员工的画名册，大人请过目。”说着晏清将一本册子递给了陶不言。
陶不言立刻翻看了起来，路景行也凑了过来。在第二页上找到了苗仁孝的名字，但是在他名字相隔三人后出现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
“何映雪？！”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发现。
“也就是说，苗仁孝曾与何映雪在同一家饭庄里做过工。”陶不言用手抵着下巴思考着。
“那他们两个人认识吗？”任璟良问道。
“时间是重合的，理论上这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晏清答道，“现在的店家是当年店家的儿子，并不认识这二人。为了进一步确认，属下正在努力寻找当年同一时间段在饭庄做过工的人。”
陶不言点点头，接着看向兰钰，“令堂是否曾提起过苗仁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