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姝抿着泛白的嘴唇，停顿须臾，道：“因为一个姓氏，仙盟百族始终都不肯放过他们，那时候他们身为罪徒，侥幸地活着，对于他们而言是件痛苦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皆是谢武种下的因，后来浮屠派被仙盟百族铲除，那些痛苦的事情，就发生在了浮屠派的弟子身上。谢还灵心里很明白，在这些话里，也看到了自己，神情冷漠地走了神，心中却早已暗生万千感慨。
士隐表情复杂地看着书姝，道：“书姑娘，那后来呢？”
书姝道：“后来，他们还是被浮屠派弟子给抓住，关在了不梵天关一处俘虏聚集地，再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忽然，风朔啐道：“果然，浮屠派姓谢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说什么？！”
步怜伸手就要拽风朔的衣领，谢还灵没料到步怜会红眼，愣了一愣，士隐站在一旁，立即伸手拦住了他。
白陵春反驳道：“可是姓谢的也不一定全是恶人啊，不管怎么说，以偏概全，妄下断言，都有失偏颇。”
风朔嘴硬道：“行，那你说浮屠派哪个不是祸害？”
白陵春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姓谢的人都是祸害，书姑娘也说了，他们只是姓这个姓氏，姓这个姓氏又不是他们的错，对吧。”
“对吧”是对谢还灵说的，谢还灵一脸莫名其妙地道：“我？抱歉，你是在问我吗？你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士隐见白独秀眉头微蹙，急忙开口劝解道：“好了，先不要吵了，我们还没听书姑娘讲完，书姑娘，然后呢？”
书姝看向了谢还灵，道：“然后千秋就从不焚天坑逃了出来，在君临城见到了子仙，子仙带他躲进了虞晚人的宅子。虞晚人发现了，并没有赶他走，而是给千秋改了姓氏，把他藏了起来。为了让天师府流亡的人，有更多避身的场所，虞晚人就将自己积蓄拿了出来，买了诸多宅院。”
他缓缓地道：“后来，沈秋辞帮虞晚人从不梵天关，救出了很多天师府的俘虏，虞晚人请了先生教他们琴棋书画，把他们培养成谍者，嫁给了浮屠派的弟子。但随着人数的增加，想要隐藏起来就变得十分困难，仅靠他一人力量是不够的。与此同时，他发现救出的这些人，不再是天师府的俘虏，而是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
谢还灵皱眉，问道：“所以，虞晚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就把目光放到了谢武身上，虞晚人知道谢武觊觎他手上，五大剑灵的控制方法，于是决定嫁给他。”
书姝点头道：“是的，当时谢武为了求娶虞晚人，花重金把雾都城改造扩建成私人宅院赠送给他，按照虞晚人要求不仅占地大，并且还建了地下宫殿。”
白陵春忽地想起了什么，道：“雾都城内的地下宫殿，那不就是我们上次杀食血狼，有地道的那座仙府吗？”
谢武后来如愿娶了虞晚人，在夫妻相处的几年里，为虞晚人建了不少府宅，高台华楼。
书姝继续道：“虞晚人嫁给谢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流亡的罪民改身份，雾都城的府宅虽然是一处庇护所，但当时各大仙门四处追剿天师府的余孽，在各大界地核查身份，有身份的人，才能住上面，没身份的人，只能躲在底下见不得光。前几年大家都得到了安宁的生活，岂知，那一日还是来了，躲在雾都府宅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白陵春疑惑道：“为什么啊？”
忽然，久不开口得略无欢，沉声道：“因为虞晚人死了。”
书姝颔首，赞同道：“没错，虞晚人安插在谢武身边各处的谍者传来消息，称谢武在暗中抓捕各大门派的弟子，并且把他们都关押在不梵天关。虞晚人探清后才得知，谢武在不梵天关为锻造阴玄令，在大肆抓捕仙门弟子，用活人拿来试炼邪力，他想阻止又担心谈子仙和意千秋受到牵连，就把他们送去了西域。”
步怜疑惑问道：“你说的不梵天关，可是不焚天坑？”
书姝神情有几分低落，闷声道：“是的，大概过了一年，因为虞晚人知道了谢武的秘密，并且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挠谢武，最终谢武杀掉了虞晚人，雾都府宅就此失去了庇护。”
白独秀看向谢还灵，道：“如此，时间正好。”
谢还灵整理着时间线，娓娓地道：“虞晚人死后，谢武就利用从虞晚人手里，得到的五大剑灵邪力，四处屠戮摄取仙门弟子魂识，锻造出了阴玄令和四个剑灵，以及食血妖兽。他把九剑灵分派到各大仙门，企图通过剑灵来控制两大组织。奉天宗身为灭度葬刀盟之首，是最先反抗的，但当时浮屠派的势力太大了，仅靠奉天宗一门根本无法撼动。”
白独秀皱起了眉，想到了试炼大会，与谢还灵在白亦芷出现的寒洞内，听到的阵阵喊杀声，道：“于是，灭度葬刀盟联合伏魔度苦界的各大门派，发起清剿君临城。”
谢还灵回溯着前半生，沉默了少顷，道：“没错，虞晚人的死，才是当年君临大围剿的开端。”
书姝点头赞同道：“是，子仙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还灵轻描淡写地道：“后来，谢武杀鸡儆猴，打了灭度葬刀盟内，奉天宗这只强头鸟，把奉天宗的老家孤山端了。”
士隐有些不解，道：“可是，如果谢武在求娶虞晚人之前，就知道虞晚人是天师府人的话，那么谢武为什么要娶她？难道仅仅是为了得到那五大剑灵？天师府一门覆灭，他四处抓捕天师府弟子，娶了虞晚人该担心遭报复才对吧。”
谢还灵猜不透其中缘由，他对谢武知之甚少，因此毫无头绪，只道：“猜不到了，如果浮屠派的仙都紫府没被烧毁，或许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第137章 双魔斩罪
略无欢和谢还灵带着众人，走出了这座荒凉阴森的死城，略无欢在城门口，抬手施礼与众人作别，而后表示会将谈子仙的魂识带回去，为其安养。
静了片刻，谢还灵回头往城中望了一眼，想起了小时候，逐他出门的马车行出君临城，他趴在帘口回头望着城内，晦暗黑沉的怨气仍未散去。
他抬起眼眸，望着君临城三个大字，忽然长叹一声，眼睛里满是无可言述的悲伤。
白独秀也回身，看他出神了好一会，沉声问道：“怎么了？”
谢还灵难得深沉，自嘲般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静默许久，书姝转过身，沉叹了一口气，缓缓抬手拍了拍谢还灵，宽慰道：“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怎么会不累呢。”
谢还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你今后作何打算？”
书姝摇头，神情黯淡地道：“不知道，漫无目的四处流浪吧。”
谢还灵看着她，道：“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如今难得相聚，一道走吧。”
白独秀定定望着他，没有多说什么，平静地道：“走吧。”
如今白独秀手里的这块阴玄令，虽然没有能操控剑灵的那份邪力，但带着身上一样很危险。而且，除了祝耀和御笛鬼面人，无人知晓是否还有别的人，能控制剑灵。只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亦或是等剑灵再次现身，才能解释清，它们是否能被别的东西或咒术号令，使之言听计从，前赴后继地抢夺阴玄令。
这边，经过在破旧荒废的鬼城激战了将近一日，却仍没如常所愿，从白独秀手中夺回阴玄令，以及将谢还灵、众几名少年杀死，鬼面人救走祝耀后，仓皇逃脱。如此，足可见祝耀已然败落下风。祝耀因着自小在家中饱受欺凌，性格也变得极端心狠手辣，此次对十几岁的少年痛下杀手，也并不意外。花湘影身死，鬼面人见势不对，不得不带着重伤的祝耀先撤离，今后在另寻他策夺回阴玄令。
御笛鬼面人救走祝耀后，度了不少灵力给他，助他压制身上的反噬，冷声道：“尊主，谢还灵身边帮手众多，我们还有几个剑灵尚未完全炼成。这些年，藏在雾都城的食血狼，和冷道涯的墓冢，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我们身边剩下的帮手，要么隐于暗处，不能公然出手相助，要么已经身死，能用的人不多了。”
祝耀面色沉重，眉心紧锁，道：“谢还灵死而复生，身上有催命咒的压制，没想到身上邪力还这么强大。”
他叹了一口气，道：“此次，是我太过着急，一时轻敌了。”
鬼面人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急声道：“尊主，眼下捕抓仙士，夺金丹魂之事，还是暂时停止吧。经过雾都城、乱坟地大批仙士被噬魂的传闻，他们已经发觉猜出了，我们炼制剑灵的计划，若是再有异处，出现仙士噬魂传闻，那我们其他尚未现身的剑灵，定会被发觉。”
祝耀细细斟酌了一番，转过身抬眸望着他，点头道：“炼制剑灵不易，绝不能被他们发现了，若是其它豢养的尸兽，被发现了的话，那我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暂停噬魂，已经露了面的剑灵，也藏仔细了，别再放出去！”
鬼面人抬手施礼，道：“是。”
天色渐沉，此时此刻，一行人摸着夕落的天色，缓缓地走在寂静的丛林间，因着浮屠派被铲除之后，不管是城镇，还是乡野，都已经荒废了。众人一路走下来，未见着一个乡民，也未见有灯火炊烟的气息，只听得深林间，偶有虫鸣鸟叫之声。
众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山道上，忽地，谢还灵的手肘，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抬眸一看是白独秀的手，他伸手将一个水囊递给他，低声道：“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谢还灵面色依旧很难看，身子也有些虚弱，接过水囊回道：“无大碍。”
他心里有事，眼下几个剑灵的身份非同小可，还得多寻线索才能查清楚，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上的催命咒，也还未化解。
正沉想间，一时不小心，呛了一口，咳了起来。
白独秀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见他心不在焉，问道：“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谢还灵擦了擦嘴角，咳了一阵，抬眸瞪了他一眼，然后将水壶递给了他，大咧地道：“拿着。”
白独秀好心给他水喝，见他这态度，面上有些不满，冷哼道：“你没有手吗？本公子也敢使唤了。”
谢还灵抬起裹成粽子般的手，目光斜斜地打量着他，冷冷地道：“是啊。高贵的二公子，是你不放我走，要跟着我的，怎么不乐意了吗？”
白独秀老实地盖好水囊盖子，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这人，当真是冷心绝情了。”
“反正没你冷心绝情。”
静默须臾，谢还灵望了渐渐暗下来的夜色，道：“今夜这山路是肯定走不出去了，找个地方落脚吧。”
白陵春听着，先一步出声，道：“我看，咱们就去书姑娘之前住的那个山洞吧？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不就是洞口吗？我们去猎点东西吃，大家饿了三天三夜，实在走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