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末了，祝耀突然拔剑刺来，谢还灵反应迅速，旋身跃到另一处凭栏，迎风而立。
谢还灵站得稳当，一派从容，眼睁睁地看着危楼被烈火围困，心知对方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烈火直袭而上，他不慌不乱，眺目远望，默立地望着隐遁在黑云中，君临城的废墟荒景。
祝耀扬手又是一剑偷袭，剑法刁钻毒辣直刺向谢还灵的脖间，他闪身一躲，悠悠地道：“用金麟赤火围楼，不留任何后退活路，为了要取我这颗脑袋，当真费了不少心思。”
祝耀哈哈笑道：“是了，我也不是真想杀你，就想擒住你，把你当做人质，作为交换把阴玄令拿回来。”
谢还灵提防着道：“心诚可贵，性命价高，我这条命不值钱，你这法子怕是行不通。”
祝耀直刺而来，谢还灵折腰后仰，荡空晃了一下，翻滚一圈落地，隔着石桌躲掉了横扫而来的剑锋。随即足尖一点，想要跃出高楼，却被祝耀从外刺剑逼了回来。
祝耀嗤笑了一声，斜着剑道：“你回君临，还想往哪儿逃啊？怎么是要去找白独秀护你？”
谢还灵站在围栏上，盯着祝耀缓步移动，偏头道：“你欺负我被催命咒压制，无法使用邪力反击吗？”
祝耀睨着他，双眸俱是阴狠的目光，沉声道：“是啊，我本想宽容大度，饶你一命，谁知你不肯给脸呢。”
谢还灵避开一击，道：“放过我就坏了你筹谋已久的基业，你真的会放我一条生路？”
祝耀知道谢还灵在打心理战，适才他一不留神，就被谢还灵绕进去了，此刻十分小心谨慎，仰头大笑几声，道：“当下你已无退路，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施术转移了我身上反噬，未尝不能大度容你。我看你跟我上这高楼，是为了要回虞晚人两个徒弟的尸身吧！谢还灵，怎么说我们也是同根所出，何必自相残杀呢？”
闻言，谢还灵身躯微动，讶然问道：“同根所出？你跟谢武是什么关系？”
祝耀眼眸幽深，开门见山地道：“我是谢武的儿子，怎么说也算是兄弟了，没必要为着几个外人在此纷争。”
听得他说“兄弟”二字，谢还灵当即明白了什么，呵笑道：“原来如此，我从听你讲起女人和孩子时，就觉得熟悉。如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谢武确实有这么个儿子，也怪我眼拙，连书姝都没认出来。看来你修复阴玄令的禁咒邪术，就是从谢武那里偷学的吧。”
祝耀承认道：“不错。”
谢还灵慢斯条理地道：“当初三剑灵和食血狼现世，我原以为是有人与谢武魂识，达成了共识，想要让谢武起死回生。原来是你重铸了剑灵和食血狼，看来你懂的，还真是不少。”
祝耀看着他，笑道：“是了，只要你手刃了白独秀，我就让人，解了你身上的催命咒，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
谢还灵接话道：“杀了白独秀，当真要如此？”
祝耀阴声道：“白独秀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放过他就是留下后患！而你要是不能为友，日后便是死仇敌，今夜你只有这个选择，否则，你休想逃过一死！”
谢还灵望着远处的缠斗，淡声道：“真的要我死？你我既同为谢武所出，亲兄弟也不肯手下留情，放我一马？”
听得这话，祝耀当即生怒，道：“亲兄弟？好啊！谢还灵，又想诈我！你根本不知道谢武当年，为什么要杀死虞晚人吧！”
第135章 双魔斩罪
话音刚落，祝耀执剑直砍谢还灵的门面。谢还灵身形敏捷，旋身避开了这一剑，祝耀一剑落空，再次横扫而上，想要回刺谢还灵的腰腹。襟袍随风而动，避得无影无形，祝耀再度失手。祝耀借力一击，转而攻击下盘，谢还灵随即翻身后跃，单手撑着凭栏，霎时间踢到了祝耀胸口，借力落定身形。
祝耀见他不肯低头，这是表明要与自己为敌，当年，凭他一人就能搅动天下大局，今日若不能杀了他，只怕以后想杀他就更难了！
眼见谢还灵孤立无援，祝耀立即执剑刺去，想要削了谢还灵脑袋。谢还灵背后黑风鼓涌，吹得他手腕的伤口隐隐刺痛，他右手无法催动咒文剑，便是失了反击之力。
祝耀见他久久不催动咒诀，看出了他的异状，在交手间道：“真是天助我也，谢还灵，今夜你必死无疑！你来玉鸟流苏阁，不就是想知道，虞晚人死得真相么？那我不妨告诉你！”
谢还灵在凭栏高台里避了又避，祝耀出剑也越来越快，动作稍慢一步，对方森然阴郁的剑锋，就迎面朝他袭来，杀生剑挥舞之时，散发出层层血光杀戮的黑气。
祝耀凌空挥砍，执剑招招阴狠，夺了谢还灵后退的步子。
“虞晚人是天师府余孽，因着谢武想要从虞晚人父母手里，夺得修习魔道的禁咒邪术，就号令各大仙门，铲除了天师府一门！”
谢还灵抬腿一脚，踢开袭来剑锋，抚着柱子踢在祝耀手臂上，祝耀身形一晃，险些跌下高楼。谢还灵旋身后退，道：“祝耀，烈火危楼，可得当心了。”
祝耀被他这么一踹，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挥剑猛刺，嘴边骂道：“谢还灵，你活着不痛苦吗？你是虞晚人亲生的孩子，他宁可收养别的孩子，也不要你——”
谢还灵侧身一踢，这一下骤然击在祝耀胸口，踢得祝耀晃了一把，躲避不及，连着后退几步，才站定身子。
谢还灵站在高空中，手扶着凭栏，风吹得他身上感觉有些寒凉，须臾，祝耀又道：“作为谢武的儿子，你也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悲剧吧，小小年纪受千万人唾骂！”
祝耀沉声道：“你知道谢武为什么要杀了虞晚人吗？是虞晚人发现了谢武大肆抓捕天师府的余孽，想要用那些俘虏的魂识，来炼制阴玄令的秘密，谢武就割下了她的头颅。你是虞晚人的延续，是谢武最厌恶的孩子，你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这一辈子也不会被人理解接纳。如果各大仙门知道你归来，那他们很快就又要剿杀你了！”
高台上的石桌猛然移动，谢还灵在祝耀跃起瞬间，掀了石桌格挡，石桌霎时被砍得稀碎。两个人在围栏上愈战愈凶，来回过了数十招。祝耀想要进攻，谢还灵只顾着避退闪让，高楼底下的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高台沿边。
祝耀心知谢还灵身上有伤，招架不住他的攻势，依旧不惧背后烈焰熊火，不断地执剑相搏。
谢还灵厉声道：“你要杀我，就少说废话！”
祝耀又挨了一脚，腰腹吃痛，在这后退稳住身形后，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道：“谢还灵，今夜没人给你保驾护航，你死斗也逃不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寻死路！”
谢还灵眼神削寒，道：“哦是吗？既然如此，那还多讲什么。”
话音一落，谢还灵画出一道破魔咒，猛地朝祝耀门面袭去，祝耀猝不及防抬臂做挡，谁知，谢还灵趁机跃到他的身前，一手拽着祝耀的后衣领。
祝耀浑身顿时袭来一股寒意，甚至未等看清谢还灵的脸。只见谢还灵快步疾驰，徒手拽着祝耀猛然冲出了高台，两个人就这么朝着底下的烈焰熊火跳去！
祝耀心骤然一紧，看见谢还灵这一举动，当即明白谢还灵是真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两人下坠间，祝耀迅速将杀生剑插在柱子上，一手紧紧抓住剑柄，这才勉强挂住身体。谢还灵微垂眸，瞧了瞧底下烈火，手里仍死死拽住祝耀的衣领，木柱上的赤火烧得噼啪作响，饶是祝耀也看出支撑不了多久。
祝耀不敢跟他玩命，脖间衣襟勒得祝耀吃痛，探手要去扒高台边沿。
谢还灵荡着身子，踢了墙壁一脚，借力翻身踩在祝耀肩头，重新跃上了华台。正当祝耀也要跃上华台时，谢还灵却站定身形，俯首站在他的眼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堵住了他这一条向上爬的路。
谢还灵一言不发，祝耀见着他那妖异的神情，整个人竟有些惶恐，咆哮道：“你怎么敢杀我？你身上的催命咒，一日不解，你的命就捏在我手里，你把我杀了，你也活不成！”
谢还灵伸颈睨视着他，以一种审视人姿态端详着祝耀，放柔声音道：“你可是我的好弟弟啊，亲兄弟难得聚首，咱们还没坐下来好好相谈，我怎么会杀了你，适才不过是陪你玩玩，怎么这就怕了？！”
谢还灵右手腕前几日被花湘影刺破的伤口，适才在打斗间撕裂开来，那血色已经透出了纱布，他毫不在意，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任由伤口的血溢出。
谢还灵堵了他的路，祝耀只能勉力抓住剑柄，来支撑自己身躯，他抬眸看着谢还灵狞恶神情，嘴角发出一阵夜枭般森然的笑声，道：“谢还灵，你太可悲了，你沉沦、沉沦在仇恨的苦海里，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你知道了太多秘密，今后君临故都，都将成为你的心魔，你被恨操控，靠杀生苟活，你的心魔无时无刻在折磨着你，你将永远被困在魔魇之下——”
谢还灵闭上了眼，静静沉思着，他脑中想起了步曲觞、沈秋辞和孟花啼欢笑的面容，又想起了自己在桃花谷无拘无束的日子。恍惚间，他听见了白独秀的呼唤。
此时，他终于明白，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独秀身上那股香味，会如此特别。
那股香味，白独秀是冬日里的暖阳，是他此生不复拥有的晨光。
他回过神，木然垂下冷情的眸子，眼神渐渐变得阴戾，喉间犹似舔着血，低沉着声音，道：“可怜？可悲？可恨？还是可笑？！谢耀，你真是太愚蠢了！”
谢还灵微俯下身，神情阴郁透着残忍与伤痛之色，嘴角扯出一个疯狂得狠笑，伸出右手使出浑身力气，死死掐住了祝耀脖子。
祝耀双脚荡空使劲挣扎，抓着剑柄的手，随着谢还灵动作也松开了，他看着眼前中了诅咒，本就虚弱不堪的谢还灵好似一只怪物，那手腕伤口流出的血，顺着腕骨一滴一滴落在他的额头。
谢还灵全身发力，似将全部力气都凝聚在指间，猛地把人拖起些许，让祝耀强行与他对视，寒声道：“谢耀，你真是好无耻啊，简直是无耻至极。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可以像折磨谈子仙一样，折磨死我？你以为谢武是谁？虞晚人又是谁？”
祝耀喉眼发紧，胡乱拍打着他的手腕，脸色被憋得发青，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
谢还灵靠近台沿，冷声道：“我上玉鸟流苏阁，就是为了取你人头啊。”
祝耀双手抓着谢还灵右手腕的伤口，抓烂了些许皮肉，想让谢还灵感觉到疼痛，奈何谢还灵的手紧紧抓着，没一分松开之意。
他眼神暗沉，注视着祝耀，嘲讽道：“你摆了好大一盘棋，可是却漏了一步！若不是你在乱坟地，让人召来了虞期，故意将这些人引诱入君临城，我要寻遍天涯海角，才能查到剑灵再现世的真相，或许两个月后，我就死了。当然，若是你不露出马脚，你也能活得更久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