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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 恃枯 3569 2024-05-24 00:00:00

“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说出这些话?”

邢遮尽薄然的声音搅碎冬雪,悉数扫到了薛界是面孔之上。

薛界恍惚一滞,喉结滚动一圈,没有说话。

“你喜欢他?”忽而,邢遮尽再次发声。

“卑职不喜欢男子。”这一次,薛界很快回答。

邢遮尽的瞳色更深了些。

“硬要说立场,将军救我于血海,是我恩公,救民于水火,是我先榜……一个好人,本不该蹉跎至此。”薛界理好思绪,回答完上一个问题。

这一次,邢遮尽再次沉默了许久,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薛界,后者半垂着眼皮,错开他探究的目光。

终于,邢遮尽的眼神微微地闪烁,把视线移了开来,手中长弓一扫,马蹄踏雪,开始走动。

薛界蹙眉抬起了头。

“信我一次吧。”邢遮尽的声音低了下来,浮在雪面之上,轻轻蹭过去,好像就能化作虚影。

薛界看见他转身,垂在身侧的手倏而晃了一下,有一股抓住邢遮尽的衣摆,阻止他前行的冲动。

然而理智终究抑制了这番冲动。

邢遮尽已抓住缰绳。。

“卑职要如何信你?!”忽然间,他沉静的神情终于崩遮不住,猛然高声质问一句。

邢遮尽的脚步顿了一息,拉着马匹缰绳的手背青筋隐隐爆出。

“倘若没办法护住一个人,你又凭什么再二次地接近?你都看见了吧,他不怕死……每一次战争里,他从来都没怕过死!”薛界继续吼道。

邢遮尽却已不再停留,牵着缰绳更快地向宋庭誉消失的方向追寻。

身后陡然传来拉弓之响,身后,薛界瞳孔里闪烁着碎光,缓颤地拉起弓箭,逐渐对准前方。

邢遮尽的眼神晦暗一瞬,头却保持着原位没有移开,箭矢划破空气的响声刺裂冬雪,右脸一阵刺痛,鲜血旋即炸向了左耳的耳坠。

褐红色的耳坠碰到鲜血,染着冬雪滴落,好像在顷刻间产生了生命,招摇而魅惑。

邢遮尽的脚步终于重新停下,抿起的薄唇微启,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一节,慢慢蹭上了右脸的血迹。

箭矢紧贴着右脸,在那上面划上了一条长痕,瓷白的面孔与鲜红相应,如同渊底鬼魅涂抹上了红妆,在这漫天纷白之间,显得恍为人魂。

他晦暗的视线落到指骨上的血迹上,眼底闪烁出了丝缕寒意,几息后,沉哑的声音吐出嘴唇。

“薛将首,你冲动了。”

下一刻,一只羽箭飞驰而出,蹭着薛界的腰带而落,箭矢入地,腰带两分。

薛界蹙起眉,把衣物拉紧,感受到骤降的温度,纵使凛然如他,也在这一瞬间,察觉到一股狠戾和压迫,沉沉地悬在他的头顶。

弓箭坠落在地,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那是理智崩坏的后悸,匀着擂擂战鼓般的心跳。

再抬头,邢遮尽已将长弓放下,冷冷扫了他一眼。

马蹄声重新响起,衣摆划风,他一揽长袍,翻身上马。

“待到某天,我真的弃为泥沼,自会放手,不做他累赘。”

缰绳猛地拍上马腹,铁蹄踏雪,余留一阵薄烟。

薛界立于风雪之中,望着那背影逐渐消失不见,半晌后动了动手,眼底的晦暗看不清神色,好一刻后,才转过身。

……

冬猎所的地形崎岖多舛,邢遮尽一路驾着黑马,踏破松雪,眼观六路,疾驰而行,直至一处分叉口方停下。

三条行径都被厚雪覆盖,宋庭誉就消失在这个方向里,如今源源不断的雪花飘零落入土地,完美地将他的痕迹消磨干净。

马蹄踌躇不前,邢遮尽微微蹙眉,凉薄的桃花眼里扫过三方,抓着缰绳的手不觉收紧——

他不该和薛界耽搁如此之久的时间,宋庭誉的身体没有恢复好,情绪还不稳定,没人知晓在视线之外,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他这般懊悔,耳坠忽然一晃,紧跟着风雪骤涨,均匀的雪花找寻到了长队,以一种迅雷之势,疯狂地向着某一处袭去。

胸膛后的心脏在这瞬间疯狂跳动,邢遮尽的瞳孔骤缩,隐隐预料到了什么,果然在下一刻,后方茂树间飞驰出一波禽鸟,叫声凄厉得飞向天空。

禽鸟受惊,乱雪纷飞……

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刹那里发生,突兀又倍感熟悉。

邢遮尽的手开始颤抖,耳坠随风摆动,先前染上的血液更加鲜艳,遥遥欲滴。

飞禽受惊的茂树间,陡然响起错乱的马蹄声、混杂着厮杀声、暴虐声……所有的现状,都与曾经的景象相融合,相包裹——

意外、变故、不测……

悬崖、追兵——

不对,全都不对……哪里来的乱动?哪里来的惊诧?

“叮铃——”数米之外,山鬼花钱掉落雪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八年前,意外发生的前夕一般无二。

宋庭誉……

宋,庭,誉!

邢遮尽猛地抬起缰绳,凭着感觉骤然驱马,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第39章 章三十九:不要推我

故地重游,只余凄婉。

某种意义上来说,薛界是提醒宋庭誉保持理智的存在,他从来没有与对方说过自己的过去,对方却已经把当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宋庭誉方才险些着了邢遮尽的道,是薛界的适时出声,让他把思绪又拉扯回来。

一样的冬猎所,一样的山林乔木,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分明是八年之前的情景,却好像如临昨日。

宋庭誉驾马而行,脑中乱成一团,周边的温度降下,不知何时,天空已落下雪花,等他的手指都僵住,马匹的速度慢下,被雪沾染上的睫毛才恍惚一颤,抖落下几粒碎白。

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融合进漫天纷白之中,须臾后,那失了神的丹凤眼重新聚焦。

宋庭誉皱了皱眉,翻身下马,不知自己已跑到何方,周边空荡茫茫,生长野蛮的林木覆盖了整个大地,搜寻了几处,才勉强看见几只快速奔逃的活物。

本以为能够保持清醒……想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眼下四面无人,大抵已越了规划好的界限,天色|欲晚,赶回阵地都成难事,更不用提狩猎争斗。

宋庭誉的脸色发沉,手不自觉地攥紧,冬猎如此重要,却要因自己的失常,而即将置边关于水火……他的脑中一阵一阵地发昏,懊恼不已,心口绞痛,隐隐想要咳血。

晚宴昏迷后,陆政廷曾经来看过自己几次,警告过他要保持冷静,切忌浮躁。

宋庭誉虽不惜命,却明白现在时局动荡,他还没到能安心死的时候,在发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后,他匆忙凝神静气,半晌后,心口的绞痛才慢慢缓解。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回去的路。

宋庭誉白着嘴唇,方要上马,忽见眼前一闪而过什么身影——那身影轻盈似箭,细长融进深雪,在深冬之中,仿若林间精灵。

他的瞳孔立时缩起,脑中炸响,连手都开始颤抖——

那是,一条雪狐。

翻捣的记忆搅得他头脑发混,无数道声音交织在脑海里,耳边的风声渐小,转变为鸣笛一样的悠长声。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条雪狐,一时间忘记了眨眼,直涩地眼眶通红。

那雪狐忽的一跃,站在了他的面前,宝蓝色的眼睛和他对视,某一瞬间,仿佛化成了人形,释放出蛊惑,要他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

宋庭誉猛然一颤,回过神。

雪狐……又是雪狐。

八年前,便是一条雪狐,牵引他行至悬崖峭壁,在自己恍惚的情况下,让他失足掉落悬崖,而后引发出一系列的悲剧绝望。

八年之后,又是这样一条雪狐,平白出现在了他迷路的视线前,卖弄着同样的身姿,眨着宝蓝色的双眸。

空气中,冬雪好像急了一些,带来一股浅淡的意味,宋庭誉煞白的面孔微微动了动,脚下凝滞,眼前花糊。

再回调过目光,雪狐忽然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宝蓝色的眼珠精巧可人,如同山巅之上,最纯净的花朵。

而与方才不同的是,它原本纯白的身躯上,此刻多了一些暗红深黄,那是一处被红绳圈起的铜钱,安安静静地圈在它的脖颈上。

山鬼花钱。

宋庭誉头昏脑胀,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冬雪掺杂而来的异味却更加深沉,钻进他高挺的鼻翼中。

怎么会?为什么会有山鬼铜钱?

“你是什么东西?”他忽而出声,竭力晃头,鬼使神差地质问起了雪狐。

不可能……为什么雪狐的脖子上面,会突然多出了一串铜钱?

被高声质问的雪狐似乎受到惊吓,叫了一声,转而便向着林深处跑去。宋庭誉按着疼痛的头,下意识地追赶。

林地坑洼,厚雪生滑,脑中剧痛难忍,折磨得他汗浸全身。

宋庭誉跌跌撞撞地跟在雪狐后面跑,迷乱了方向,也不知走了多远,那雪狐忽然停下,转过身工工整整地坐在他的面前。

它挑起一只爪子,嫩红的舌尖细细舔过毛发。

届时,宋庭誉已两眼昏花,全凭着一口气,才不让自己昏厥下去。

山鬼铜钱清脆的拍打声,让他错楠封乱的记忆疯狂搅动,目光所及之处,好像闪烁出无数画面: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有印象、没有印象……

眼前,一个手持血刀的人似乎又向自己靠近,一步一步,他的脸上流下血水,尖锐的刺到刺破他的身躯,即将要掏空心脏时,一道熟悉尖锐的女声传到耳边。

心脏抽疼,激昂地跳跃。

雪狐长鸣,仿佛与记忆里冲到自己面前的女人重合,鲜红的血液飞溅到他的面容上。

有那么一瞬间,宋庭誉的双眸如同被剐去瞳孔,灰扑扑一片,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迎面而来的风雪像极了溅向自己的血液,他的心中充斥起畏惧和恐怖,浑身开始发抖。

宋庭誉怕水。

每一次,有像水一样的事物飞向自己时,邢遮尽都会赶在他之前,抬袖挡住秽物。

可在这一刻,他根深蒂固的念想忽然产生松动,从未属于过他的记忆翻江倒海,杂乱无章地冲来——

他畏惧至此地步的,究竟是水,还是掺血水的鲜血?

“阿誉!!!”

一道声音穿破屏障,如同箭矢般飞驰而来,虚幻的空间“砰”地炸响,爆炸成四分五裂。

这道带着近乎撕扯意味的喊声如此熟悉,像极了无数深夜里,濒死里回荡在耳边的喊声。

宋庭誉灰败的眼神忽然一颤,零碎的冬雪在此刻飞进他的瞳孔中,纯净的白融进黑色的眼球,晕出一片光亮。

他猛地刹住脚,眼前的血腥骤然消失,耳边狂风急响,艳红被白皑替代,几粒碎石踩碎坠落,迎着风而下。

作者感言

恃枯

恃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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