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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响曲 丁唐 3738 2024-05-21 00:00:00

商周是开着车来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口的林听,大雨将林听浇的脆弱,这个人从没这样狼狈过,商周不由得心里一紧,他忙停下车,抓起一把伞就跑了过去。

可这时林听却突然动了,他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走向医院,没有了冬天里厚重的门帘,瓢泼大雨被风吹进了门诊大厅,白色的灯光预告死亡的蜡烛,周遭嘈杂的声音变成了死亡的丧钟。

商周看着,又退回车里拿了个外套,他顾不上雨水沾湿裤腿,应着拍面的雨跑进了门诊楼,楼里已经没了林听的身影,他看了一眼指示牌,舍弃了人挤人的电梯,三两步跑了上去。

他在抢救室门口找到了人,不知为什么,与门诊大厅的嘈杂不同,这里竟然没几个人,长椅是空的,林听正面对着墙,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雨水从发梢滴落锁骨,接着滑落入领口。

他浑身都滴着水,看着好不凄凉,一旁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风吹进来,吹的他身形一晃。

商周把外套给他披上,接着关了窗,林听回头看了商周一眼,这一眼把商周吓了一跳。

用行尸走肉来形容当下的林听,简直再确切不过了,他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悲伤,也没有旁的情绪,在这个承载着生老病死的医院里,林听就像是一个孤立在外的人。

饮水机就在不远的角落,商周快步走过去接了两杯热水,他不放心林听,频频回头,不小心被热水烫到,指节红了一片。

水接的很快,商周再回头时,之间林听撑着上,慢慢跪了下去,这面墙不知听过多少人的祷告,此时又多了一个林听。

商周把水放在窗台上,伸手想要将林听扶起来。

“我起不来…”林听声音很哑,有些鼻音,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刚才哭过,“我腿软…”

从医院门口一路走到抢救室,林听的耳朵捉到了很多信息,有一部分便是关于这次失事的飞机,他没记得很多,只记得飞机迫降在距离齐州不远的一个平原上。

没有伤到别人,但迫降的并不顺利,林听没有见到那架断裂飞机,可那架飞机却好似就在眼前,脑海中自动填补了高燃的火焰,以及爆闪的火星。

伤亡并不多,没超过十个人,但谷寓清就是这其中之一,他选的座位不好,就将坐在飞机的断裂处。

商周没再试图将林听扶起,而是蹲在一旁守着,林听的手机随着动作掉了出来,未熄的屏幕上是一个聊天框,林听给谷寓清发了一条消息,在一个小时前。

LTing:你为什么要提前回来

一小时了,都没有人回,平时谷寓清除了上课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他的消息,林听也看见了那条绿色的、似乎被忽视了的消息条,他整个人颤了一下,呼吸跟着一抖。

商周按了锁屏,他轻声说:“他想给你个惊喜来着,还叫我去接机,可谁能想到竟发生了这种事,我…”

他没说下去,林听也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跪在地上,冰冷的瓷砖上全是水渍,他的腿比瓷砖还要凉。

自从生病,林听对很多事情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忘事更是常有,但有关谷寓清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从他接起那个电话开始,就在他眼前一遍遍的播放。

就像这个雨天,也很像他们初见时的那样。

还是不太一样的。

今天的雨下得好大。

抢救室的门开开合合,林听的心跳跟着身后的脚步跳动,他盯着瓷砖,看着上面的暗纹,他不敢闭眼,他怕在黑暗中看见谷寓清的脸。

或许是药物的影响,林听的情绪并没有外露多少,但软绵绵的刀子刀尖向离,随着心跳一下下的刺出汹涌的血。

他好像被扼住了喉咙,快要喘不上来气了,他大口的攫取空气,胸腔起伏剧烈,商周再一旁不知该怎么应对,刚要起身去找护士站,就被林听一把抓住了小臂。

林听用了很大的力气,商周穿了件长袖,还是感觉到了指甲嵌入,他没吭声也没抽回手臂,只任人抓着,任人发泄这被压抑着,却又即将蓬勃而出的情绪。

这几天他与谷寓清一直有视频,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聊着以后的新家,聊着家里的装修,聊着明年这个时候要一块去南极,聊着林听什么时候能赚够了钱,带着谷寓清去北极。

有些话题已经很陈旧了,但是再翻出来,又会有不同的味道,当然每次林听都会不自觉的聊到天边去,再被谷寓清不动声色的拽回来。

林听的手机里还有谷寓清设定的闹钟,谷寓清也会在闹钟响后的两分钟打来电话,他在用行动证明他说过的所有话,林听真的信了。

“骗子…”林听一字一颤,带着空气悲凉的震荡,“他就是个骗子…”

“我有很多的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是盛爱的容器没了,林听不知道该往哪去取。

“那我做你的药,给你续一辈子的命。”

续命的药变成了索命的毒,林听只觉得谷寓清哄人的话说的真好听。

“陪你吃早餐是我愿意,给你买蛋糕也是我愿意,担心你情绪波动太大还是我愿意,不管你是哭着不想理我也好,还是冲我歇斯底里也好,我都可以吸纳并且替你消化,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他已经不担心了,但这个人已经不遵守了。

一如十年前的夏天,又如研二的那个冬末,今天依旧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往来的人不会为了别人驻足,天上的雨也不会为了谁而停止,风吹动树叶推着盛夏前行,无情的碾过路人的双肩。

在这个很普通的雨天里。

林听的过山车坠入谷底。

第41章

身后的脚步声时断时续,抢救室的门也开合不停。

一如初春时林听跪在明州的长桥桥头,而今他依旧使不上力气,双腿软的吓人。

初春时他哭的厉害,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谁,现在他似乎流不出眼泪,但他却很清晰的知道,胸腔里那颗快要骤停的心脏在为谁酸涩。

不知过了多久,林听终于不再发抖,商周见状把林听扶到长椅上,给人裹紧了外套。

林听这个状态很吓人,吓得商周双目一错不错的落在林听身上,他不由得想起林听研二那年因为那个视频情绪崩溃,在他回宿舍的那一刻,用他的美工刀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商周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血几乎是飞溅到林听的床单上,落在洁白上的红总是那么刺眼,脸上温热的触感也像是刻在了神经里,商周根本来不及抬手擦脸,任凭血液干涸在脸上。

好在他夺刀夺的还算及时,医院也并不远,要不林听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这里,更没有为手术室里的那个人伤心的机会。

可林听现在跟那时候很像,眼中看不到生欲,医院惨白的光照不透他的眼眸,他一动不动,连胸腔的起伏都变得很弱,只有在抢救室开门时他会抬起眼皮,不过也只有那一瞬,如果出来的医生护士不是来找他的,他又会回到方才颓唐的模样。

他们等了很久,抢救室门口的人本来就不多,现下更是屈指可数,那扇门在沉寂许久之后又缓缓打开,一名穿着手术衣的护士走了出来。

“谁是谷寓清的家属?”护士声音大了些,再空旷的走廊里泛起了回声。

“这里,”商周抬手示意,接着又弯腰嘱咐林听,“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林听不说话,双腿又开始发抖。

“这里也不远,我们说话你也能听见,”商周按住了林听的腿,蹲在他面前,“别勉强自己,我先过去看看,有事就叫你。”

林听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眼前一空,林听看着商周快步走了过去,听见商周说自己是谷寓清的朋友,他奋力偏开了头,突然很不想看见那个护士,才压下去的心慌如同囤积了许久的波涛,在堤坝松懈之时泄洪一般涌来。

林听又喘不上气了,他拼命掐着自己的指节,企图冷静。

他并没有听见商周与护士的交谈,不得已他又把头偏了回来,第一眼撞见的便是商周紧绷的后背,然后商周抹了一把脸,肩膀轻微的颤了一下。

林听愣住了,目光再也错不开,接下来他又看着护士向着商周鞠了一躬,然后调转方向,又向着他鞠了一躬。

这个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林听向着护士点头示意,他双肘撑在膝头,脸深埋进掌心,许久之后,他喉结微微滑动,泪珠越过掌中的缝隙,汇聚于下颌,一颗颗的碎在瓷砖地上。

倒映的灯变得模糊,商周的手悬在半空,他似乎想碰一碰林听的发顶,但他停住了,只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外面的雨下的真大,大到掩盖了林听的哭声,林听觉得窗户应该是被人打碎了,要不为什么会有风来,为什么会这么冷。

“这几天好好守寡。”

“守你妈的寡…”

林听闷闷的出声,爆出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说出口的脏话。

“乖乖等我,一周后我就回来了。”

“回来个屁…”

他不像别人那样嚎啕,只能听见抽气的声音,指缝湿的厉害,像窗外的雨。

——

记忆就停在了这里。

林听不知道后面的记忆是被药物抹去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出现了大段的空白,这个空白一直持续到谷寓清的葬礼结束,他从没见过谷寓清的墓碑,却坚信在齐州的公墓里有那么一块地方,能让他蜷缩着睡个好觉,也能让他与人说说话。

前一阵的一个雨夜,南枝唯一一次把林听看丢,就是在公墓里找回来的,他也是从这个时候才知道林听口中反复念叨的谷寓清,竟然是他幻想里的男朋友。

或者说是在梦里,梦里的林听二十七岁,谷寓清二十八岁,但林听的梦很乱,他有的时候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处在梦里的哪个时候。

比如现在,他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南枝买给他的年方六千,随手翻了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白色的海螺,但他的目光却停在左手无名指指根,他轻轻摩挲着,喃喃的说:“谷寓清跟我求婚了,在他死后。”

这是一段全新的记忆,南枝从没听过,他不由得一愣,抬起了头,手上还拿着一个牙签,举着苹果正要递到林听嘴边。

“我去了他家,看见了他说的生日礼物,就在客厅里,摆着四幅画,他画的是我,但又不完全是我,”林听侧过头咬走了那块苹果,他嚼了嚼,便囫囵吞了下去,“他画的我的病。”

谷寓清的画有关双相,用光影和线条,将躁和郁完美的分割又融合,影中有一个巨大的时钟,一半沐浴在光里,一半沉浸在晦暗中。

在林听的记忆里,这是谷寓清送他的生日礼物,虽然画展在十二月,但这几幅画却是在林听生日前就赶出来的,谷寓清留了一张便利贴,告诉林听他所有的关于画展的构思,他的展厅命名为“听”,是何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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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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