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没有回应他,敲了敲水桶说:“还要接吗?”
程砚没有回答。
宋御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杯子,“没有满。”
程砚疏离道:“够了。”
宋御收回手,两手插进口袋里,直视着程砚,“你中午没去吃饭吧?”
干嘛问这些?
程砚并不想回答。
宋御接着说:“食堂里没看到你。”
程砚说:“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不在?”
宋御说:“你同学说的。”
程砚不知道是谁,也不想打听,他向位置上回,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打来了还没有喝一口,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了。
“怎么不吃饭?”宋御并没有计较他的疏离,而是走过来,说道:“心情不好?”
“不想吃。”程砚依旧冷淡的声线。
“不吃饭怎么行?”宋御说:“下午的训练你抗不住。”
“我能抗住,”程砚说:“我什么都能抗住。”
这句话很有深意,至少在宋御听起来是这样的,他低头瞧了眼程砚的书桌,良久后问:“你把纹身洗掉了吗?”
程砚抽出一本书:“还没有。”
宋御问:“能不洗吗?”
程砚翻开课本,他并不想看书,只是不想跟宋御大眼瞪小眼,他道:“我觉得很难看。”
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难看,他还疼的咿咿呀呀的,就这样也要坚持纹,那个时候宋御在身边,他总是忍不住发出点什么声音来,以求的什么关心,幼稚得很。
宋御知道今天来会面对什么,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来看到他冷淡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可是他能责怪他吗?他曾想亲手推开他,不止一次,不论原因,那到底是伤到了一腔孤勇、执着的心意。
宋御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自己也有词穷的时候,缓一缓吧,这些情绪不是一天能消化的,宋御道:“我去给你买个饭。”
“我不吃,不用了。”
“吃一点吧,晚上还要使力。”
“不用你费心。”
“程砚,”宋御加重了声线:“只是吃个饭,有必要吗?”
程砚合上书本,抬头对着他一笑,他最讨厌假笑了,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程砚道:“副队,不要给我一种献殷勤的感觉。”
宋御目光严厉地看着他好久,程砚那种冷然的目光在医院里宋御已经看够了,一点不夸张地说,程砚能调动他的情绪,兴奋的和凶恶的,哪种都可以,因为适应了他的笑脸,如今他针对性的目光足够伤人。
他走上前,站在程砚的书桌前,伸出手,一把捏住程砚的下巴,语气严厉道:“我就是在向你献殷勤。”
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可他太冷淡了,逼得人有点着急。
程砚没有半点情感的目光盯着那双冷冽起来的瞳孔。
宋御微微用力,掐着他的皮肉,手上凶悍,语言却充斥着请求与商量:“麻烦你配合一下,行吗?”
第67章
程砚已经完全掌握了该怎么和宋御相处, 他也逐渐适应了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上一秒好好的,下一秒就能爆发,如若换成别人, 程砚定要骂一句神经病, 可是宋御, 他做什么都正常,拥抱他,推开他, 让他滚, 又死死抓着他不放手。
全凭他想干什么。
宋御意识到自己激动的情绪,慌忙放开了手, 被他放开的一块有指甲留下的红红印记,程砚抬起手, 轻轻揉了揉。
还挺痛的。
“不吃饭就不吃饭吧,”宋御说:“我去给你买点别的。”
他便这样离开了教室。
程砚目送他的背影,一双眼睛里全是低迷, 他以往容易被调动起来的兴奋,因为宋御做一件小事, 表露出在乎他的意思, 他就会开心的不得了,如今不行了,真不行了,太平了, 从情绪到内心。
程砚拿起手机, 回了寝室。
宋御自然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回来时教室空了, 风掀起桌子上的书本,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刻满青春印记的书桌上,少年的轻狂和骄傲从来难以抚平,少年脆弱的心脏也是一样,他们用尽了办法,最终都没用,只有慢慢长大,被时间治愈,伤口方能结痂。
宋御拎着的塑料袋里装了很多吃的,什么都有,有他最喜欢喝的饮料,有他最喜欢吃的面包,还有几根用来打发时间的棒棒糖,他不知道买什么,就什么都买了,只是他的少年不在原地等他了。
宋御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很强大,在父母变幻莫测的教育方式下能顺利长大,说明他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心理素质还是够强大不是吗?如今他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那个位置上空了,非生离,非死别,他竟然就红了眼眶。
宋御转身出去,撞见一个女生,是李笑笑,他不认识,而对方却一定认识他。
李笑笑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就没有说话,宋御也没有多加停留,他从她的身侧掠过,没留下一点来过的证明。
李笑笑看着他,不知道他来干嘛,只是看着程砚的书桌上,放着一大包东西。
——
程砚回了寝室,什么也没做,上床睡了一觉。
有人躺在床上刷手机,一会发出一阵笑声,有人在看电视,人物的声音吵闹,还有看外国片的,玩手游的,大中午的寝室一点也不安静。
“声音能不能小点?”程砚皱着眉,提醒着几人,“我想睡会。”
曲滔发话道:“我也想睡,张腾把游戏声音关小点。”
“哦好好好,”张腾降低了音量,伸出头来,看向程砚的床铺:“老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砚:“刚刚。”
程砚翻过身,把胳膊盖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寝室里凉快,但寝室的床永远没有教室的课桌催眠,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睡着,又用了很短的时间苏醒,还是被他们吵醒的。
有人拍他的床铺,声音着急:“程砚,程砚?上课了,快起来。”
程砚睁开眼,床边站着的是关迪。
程砚躺在床上懵着。
关迪看他醒了,说道:“快点起来,人都走完了,现在都一点二十了。”
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
他竟然睡得这么沉?
程砚慌忙坐起来,看了下时间,踩着梯子下床,他没有脱袜子,鞋子又有点大,直接踩了进去。
关迪说:“你怎么回事啊?感觉你一整天都不是很对劲。”
程砚利索地收拾着东西,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从来不拖拖拉拉,除了感情上,其他行为和事情,他办起来都是行云流水的。
“睡过了而已。”程砚站起来,拎着手机说:“走吧。”
关迪跟着他去,关迪是没睡过,只是收拾东西有点慢,他睡觉脱了衣服,发现床上程砚还在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以为程砚跟曲滔他们一早就走了。
回到教室果然是迟到了,不管他快不快,爬楼也需要时间,上来时老师已经进来了,还好不是数学课,是美术老师。
“报告。”程砚乖乖地在门口行礼。
美术老师招招手,没有多为难,一句话比他们更利落,“进。”
程砚这才回了教室。
沈韵的头恨不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观察着程砚,迟到的人多能引起注意来,程砚就更能了,有时候走得太近了,会让人忽视他的颜值。
沈韵转过头对同桌说:“我觉得程砚比于迟好看。”
“校草?”同桌说:“于迟很好看。”
“我没有说他不好看,我就是觉得程砚不输他啊。”沈韵说着回头再看了一眼,程砚正在对着桌上的一大堆东西手足无措。
同桌顺着沈韵的视线看过去,低声问:“那你觉得程砚跟宋御哪个好看?”
沈韵回过头,认真回想了下,“不是一个风格的。”
同桌:“我觉得宋御好看。”
沈韵抓着笔,拿着白纸,语气带着点据理力争的味道:“我觉得程砚好看。”
被谈论的主角正在对着桌子上的东西发愁。
程砚回来看见这么一大包,关迪他们都在问,问他谁买的,能不能分一点,只有赵一白,心知肚明,看程砚不说,就更确定是谁买的了。
程砚没想到他还真去买了。
他把一包东西丢给关迪,说道:“自己分。”
他不知道拿这些东西怎么办,还回去他也不会收,自己也不会吃,干脆分了吧,程砚现在连跟宋御牵扯在一起都不想,他喜欢清楚的关系,他也不想跟他再续不明白的账。
关迪把东西分了,赞叹道:“都是吃的啊,太爽了。”
后排开始「分赃」,闹的动静不小,老师一抬头,他们就聪明地守本分起来,然后降低音量,继续他们的小动作。
赵一白分到了两根棒棒糖,夹心面包,在后面戳了戳程砚的后背,程砚正在整理画纸和炭笔。
“他买的吧?”赵一白都不用挑明了,眼睛里都是话,他知道程砚能明白。
程砚转回头,继续整理着手上的画纸,铺平在画板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一白笑了声:“这个夹心面包,青苹果味的棒棒糖,还有关迪手里那个橘子水,不都是你的口味?”
程砚跟赵一白从小开始的交情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两个人都清清楚楚,有时候他们都怀疑对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比如当下里,程砚就对赵一白的身份很怀疑。
“吃就行了。”程砚没有多解释,拿起笔,今天的这节课是人物画,随意画,选身边的真人去画,这就是今天的美术作业。
“你画谁?”赵一白嗦着棒棒糖,咬的嘎嘣响。
“在找。”程砚翻着手机相册,他不喜欢拍照,手机里也多是别人的照片,老妈的比较多,偶尔出去玩,老妈总让他拍照,然后发给她,程砚也没把原件删了,一直存着。
今天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