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俩个小子啊,聪明是真聪明,但就是用不到对的地方,都是良木,就是缺乏雕琢。”
这话…勉强还算能听,陆战生和郑延互相看了眼,就都没张嘴捣乱。
“不过今天找你们,就是给你们一个可雕琢的机会的。” 张阿姨继续说:“组织上的最新指示,已经为你们这些暂时没有什么出路的知识青年寻到了好的去处。”
好去处?
陆战生立刻问:“ 什么好去处啊?”
“ 伟大的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用劳动改造自身,以便更好的投入革命的队伍。”
“去农村?”陆战生有些疑惑。“农村能有什么好工作啊?”
“ 嗯?小陆啊,你要是这么想,那说明你的思想就很有问题。”
张阿姨说:“ 农村是咱们革命队伍的发源地,贫下中农群体也有着最根本的革命理念和意识基础,再者,农村地大物博,主席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不能说因为有好工作你们才去,而是你们要去到那里干出一番事业来,创造好的工作,那才是青年人该有的魄力。”
“…”
陆战生眨巴了几下眼睛,没吱声。
郑延问:“那按上面的指示,什么时候去啊?”
张阿姨说:“即日起报名,分批走。”
陆战生问:“ 具体去什么地方?”
张阿姨说:“ 大兴安岭军团,陕甘宁插队,或者南方一些地区,到时候看具体情况,组织上也会根据你们自己的意愿酌情安排。”
陆战生和郑延相互看了眼,就谁都没再说什么了。
“ 行了,组织上下发的新指示就是这样。”
张阿姨说:“ 原则上你们都应该去,行了,你们好好想想吧,我们还得去其他家传达动员,就先走了。”
送她们出了门,听她们说要去贺知家,陆战生赶紧提了嘴:“ 贺知不会去,他已经分配工作了。”
“哦对对付。”张阿姨听后才恍然想起来似的。“ 瞧我这老糊涂都忘了,那孩子年后就正式工作了。”
“要我说啊。”王阿姨道:“还是贺知那孩子有出息,哪哪都抢着要。”
“可不是么。”李阿姨道:“人贺知多优秀啊,跟这俩小流氓似的天天不务正业,只配上山下乡去插队。”
“…”
仨阿姨一边夸着贺知,一边骂着他俩,背着手走了。
郑延和陆战生琢磨着李阿姨的最后那句话,沉默许久。
回郑延家之后,陆战生去打开了留声机。
《山楂树》的歌声缓缓飘出,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上,各有所思,但,所思却也大致相同。
陆战生现在算十七岁,不过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满十八岁了,而郑延则刚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眼看两人就都是成年人了,面临成年人的世界。
其实,早就该好好想想以后,考虑一下未来了。
人长大了,是不能一直这么瞎混下去的。
《山楂树》的歌曲唱完,又播放了一遍,俩人都呆呆的坐着,姿势都没换。
陆战生问:“ 郑延,你之前想过以后自己想做什么吗?”
郑延摇摇头,诚实道:“没有。”
“我,倒是想过。”
陆战生顿了顿,说:“ 我想去当兵。”
“呵~”
郑延一听陆战生那话当时就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个时代讲究好男儿要当兵,没哪个男孩不是从小就把当兵做理想的,可是放在陆战生和郑延这儿,现实情况就根本不允许。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想过。” 郑延说:“可是你爸和我父母的问题不解决,光这政审一关就不可能通过。”
“…”
陆战生皱了皱眉。“ 没准儿他们很快就放出来了呢。”
“你也知道‘没准儿’。”郑延说:“没准儿的事儿还想个屁啊。”
“…”
这话陆战生无法反驳。
“唉。”
郑延很少见的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陆战生:“对了,贺知什么时候分的工作,分哪了?”
“前两天。”
陆战生嘴角轻扯了下,略显不愉。“ 首钢。”
“真的啊?”郑延有些惊讶。“这么牛。”
“…”
陆战生又轻扯了下嘴角,没吱声,毕竟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没错,就是那么牛,当下全员待业的大环境下,贺知不但能分到工作,还能分到最好的单位,这点,大概是他陆战生怎么比也比不上的了。
过了会儿,郑延又十分怅然的说了句:“这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
陆战生的嘴角彻底耷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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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下乡倒计时开始了哦…
第17章
陆战生在郑延家俩人一起迷茫了半天未来,听了会儿歌曲,顺便混了个晚饭,左右无聊,就打算早回家睡觉,可谁知,他前脚刚进家门,后脚罗姨就拎着棍子冲了进来。
“陆战生!你个小王八羔子!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随着这声怒骂,陆战生甚至都还没回过神来,棍子就噼里啪啦的敲在了他身上。
罗姨打人就是这样,她经常性的会在陆战生已经放松下警惕的时候又突然出现,上来先大吼一声给陆战生吓个魂飞魄散,然后不等他回过神再直接开打,攻其不备,一击制胜。
每次陆战生都是在被棍子敲的疼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抱头逃窜,偏偏他经常性的嘴还欠,边逃还要边问被打缘由,即便他其实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
“哎罗姨罗姨,干嘛呀这是,什么事啊又这么大火气?”
“你还敢问!”
罗姨这声音就跟她整个人的状态一样,暴躁异常。“ 你个缺德玩意儿自己没点数吗!你给我过来!今儿不打死你这个混蛋东西,将来我都没脸去地底下见贺知他爸!”
“…”
听这话的意思,陆战生知道罗姨这应该是听说贺知落水的事了,他非常心虚,越虚越想解释。
“不是,罗姨,昨天那纯属就是个意外,那可不能怪我啊。”
“这话你也有脸说!”
罗姨听这话当然是更生气,越发满腔怒火的追着他连骂带打。
“不怪你怪谁!没有你个小王八犊子他能去那吗!能出那样的意外吗!”
“又不是我让他去的,再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啊。”
“不知道个屁!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只要跟你沾边的有过半点好事吗!你就是个祸害!扫把星!”
“…”
陆战生经常逃打,以至于锻炼的跑的快,罗姨见怎么也追不上他,满腔怒火无处撒,追半天直接举起棍子隔老远朝他狠狠砸了过去。
好在陆战生脑子不懵的时候反应还算快,眼看棍子突然砸过来,他立刻闪进自己房间用门挡了下。
只听哐啷一声,屋门的玻璃当时就整个全碎了。
就看这个狠劲儿,陆战生毫不怀疑罗姨这会儿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以至于眼看罗姨砸完棍子之后人立刻也过来了,他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不过好在总能逢凶化吉,就在罗姨要拽开门进来抓他的时候,贺知及时出现并拦住了她。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每次这种逃命的紧要关头,是陆战生最不讨厌贺知的时刻。
“妈。”
贺知把罗姨拉住,自己挡在门前,皱着眉道:“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每次都说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啊,你自己没事儿找事儿故意往湖里跳的吗?啊?”
“贺知!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少搭理他也别管他的破事!你就是不听!就这么个祸害玩意儿,一天天的什么正事也不干就知道出去到处惹事生非,你管他干什么!他就算是在外边让人打死了那也是他活该!”
“再说你管了有用吗!他听吗?就这么个没心没肺不知好歹的白眼儿狼,不但不念你半点好,他还觉得你是故意针对他呢!你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傻!”
“…”
看得出,罗姨这回大概是真气急了,因为以前揍陆战生的时候,贺知过来拉一拉,她再追着打两下骂几句,解了气也就算了,她从来不怎么凶贺知的,但这回就直接连贺知也吼了。
陆战生这下心里更虚了,他觉得罗姨接下来骂的会狠的让他受不住。
果然,罗姨吼完把贺知拽一边去,随后指着他继续骂:
“陆战生,说你白眼儿狼那都是抬举你,你就是个混蛋!废物!贺知平时怎么对你的,你没点数吗,不知道好赖吗!你就算不拿他当哥看,好歹也是一块儿长起来的。”
“罗姨,我没有,我就是…”
“闭嘴!”
陆战生心虚就下意识的想解释,可罗姨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巴掌甩过来。
啪的一下,陆战生当时脸就火辣辣的热了起来。
“小王八犊子!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张嘴说话!天天吆五喝六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到了外边怎么着了,连自家的人都看不好,在眼皮子底下能让人给推湖里去,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罗姨骂着骂着,眼睛就红了。
“大冬天的水那么冷,贺知还不会游泳,要不是当时有人反应快,那会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陆战生渐渐低下了头。
“陆战生,你说你也快成年的人了,哪哪都指望不上就算了,还净给别人找麻烦,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
要么说陆战生从来最怕罗姨,从来不是因为她打的疼,而是她骂的疼,特别能戳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