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愈下愈大,前两天还在和权贵名流们谈笑风生的金山如今在雨里狼狈的弯下了腰。
同样在赏雨的还有木荀。
此时的木家已经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阿槐带着人特地去了自家在乡下的农场挑选食材,木良栖在赶回付东的飞机上。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新年。
也是这样下着雨的新年。
.
“你想在我这儿过年?”穿着大棉袄在厨房里捣鼓的何叔探出头来看着倚在门框上对他眨眼撒娇的木荀,“我这可不给人蹭吃蹭喝。”
“何叔~求你了嘛~我能干活的,大不了…大不了等你过几天开店的时候我帮你白做几天。”木荀咬着唇,他是真没地方过年。
除非把他这些天在外打工挣的钱都上供了,不然秋金花是觉得不会让他进门的。
何叔缩回身子将土锅里的红烧肉盛了出来,分作了两大碗:“你把这一碗和我放在石桌上的雨前龙井送去知节那儿。”
“那您这是同意我就在这儿喽。”
“你干了活再说。”
“好嘞。”
就这样,木荀端着食盒屁颠屁颠的到了齐知节在漫河所买的小院门前。
他轻扣金属门环。
只听院里传来男人沉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只见男人正在院子的石桌前铺着红纸写对联。
“小孩,你怎么来了?”他抬眸看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金框眼镜,那双桃花眼里透着股天生的淡漠与冷情。
木荀不由自主的望向齐知节。
他穿着宽松的中式棉褂,右手擒着一根狼毫笔,左手抓着垂下的衣袖。
“看你做孤寡老人太惨了,来看望看望你。”他将眸光依依不舍的收回。
他从门槛处跨进来,缓缓走到了他跟前,举起食盒轻轻晃了晃:“红烧肉和雨前龙井。”
男人慢条斯理的在红纸上画下最后一撇:“怎么,现在看望乡村孤寡老人的配置都这么高了么?”
他总是这样,冷不丁的说些幽默的话,配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别扭里的确带着点好笑。
“那可不,毕竟送您东西的另一位孤寡老人不爱吃素。”木荀笑的那双狐狸眼也微微眯起,眼神直直落在男人那双又长又直的腿上。
他总是想问他吃什么长大才能有这么长的一双腿。
他要是能有,小时候一定能逃掉好几次秋金花的毒打。
齐知节将对联晾在了边上的青花板上,才发现木荀举着食盒也不放在空了的石桌上,还在呆呆盯着自己看。
“小孩,再看就不礼貌喽。”他双手环胸,声音低哑,
木荀这才将跌跌撞撞的将自己的目光彻底收回,急忙低下头来摊开了食盒。
路程很短,漫河的温度也不是很低,所以打开食盒的时候,红烧肉还有着余温没散尽。
“我是…我是看你脖子上那个月牙状的青玉坠子像好货色……这是何叔亲手做的,得趁热吃,凉了会腻。”木荀支支吾吾的忙找借口开脱。
不过红烧肉的确是色泽油亮诱人,炖的软烂,肥肉浸满了汤汁,是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到底的火候。
齐知节挑眉:“你师傅不会是想用这个和我换我脖子上的坠子吧。”
他总觉得这小孩是何景派来套路他的。
毕竟这师徒俩都和他说自己脖子上的坠子好。
木荀的嘴角抽了抽:“我师傅哪有这么空手套白狼,这不过就是新年给你送个吃的,看你可怜一个人在这。”
说到新年,齐知节便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小家伙每年都很是用心的给自己寄明信片祝他新年快乐:“你今年不会也往岚京寄明信片了吧,我忘了说我今年在这过年。”
木荀还没来得及回答,暂停的雨便先他一步有了动静,微凉的雨丝落下来,他急忙护住了红烧肉,齐知节则急忙抽起两张红纸带着他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说:
上榜啦,虽然不涨收,虽然改了好几个名字也还是不涨收呜呜呜
但还是很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今天开始应该就日更啦(如果三次又忙起来的话可能会有哪天断一下~)感谢在2022-08-16 06:57:21~2022-08-19 17:3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钰、熊亲ToT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钰、钦弦煮酒、崽子今天有没有好好吃、5173578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735789 30瓶;南 5瓶;钰 3瓶;熊亲To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新年(二)
雨势渐大,还好木荀跑的够快,红烧肉才不至于变成肉汤。
齐知节将对联安置好,拿了一块干毛巾递给了木荀:“别感冒了。”
“谢谢。”木荀接过他手中的毛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摸到柔软的毛巾的同时,指尖也恰好碰到了齐知节的手指。
只在那一秒,木荀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翻涌,他不敢再停滞下去,手忙脚乱的抽过毛巾擦了一圈脖颈。
齐知节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有些捉摸不透的浅浅笑了笑。
屋子里的陈设古朴典雅,不经意摆放的一些小玩意或许都是千金之物,譬如隔断布局的雕花红木架子上那几件古董青瓷,墙上挂着的那几幅当代名手所作的山水图,茶几上是一套标着龙渊的白瓷茶具。
客厅正中央的墙上摆着一副装裱精致的行书,字体和齐知节回他明信片时的字很像,大概是出自他手。
一股好闻的木质香味窜进他的鼻息之间,似乎是地上铺着的玉檀木地板散出的味道,只淡淡的,却叫人贪恋。
“老齐,你这地方,人间天堂了。”木荀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装潢与满目的好玩意。
他从前以为何叔家的陈设已经是一等一的了,现在才知道是自己结论下的太早了。
“想喝点什么?金骏眉还是你带过来的这罐雨前龙井?”男人说着,已经开始摆弄起桌前的那套茶具了。
木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想喝可乐。”
他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年轻哪里会品得来这些,在何叔那喝过几次,只觉苦涩抑或是没味,还睡不着。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回答,随后摇着头笑着起身去了厨房:“是我的问题。”忘了这家伙就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
他给小孩拿了一罐百事:“这是常温的,还是有点凉,少喝点。”
木荀接过已经开了拉环的可乐,站在门前看着无数雨滴落下,院子里有一颗老槐树,根系粗壮,即使是在冬季也不显衰败。
“我以后能常来喝可乐么?”男孩回眸看他,睁着那双清澈的狐狸眼问他。
青涩稚嫩的面庞映入齐知节的眼里,他头一次觉得这小孩长得还挺好看。
“可以,但我看柜子里好像不多了。”他不常喝这些碳酸饮料,所以并不多备。
“喝别的也可以啦,我只是想来你这多见见世面。”他只是想多见见齐知节。
那一年不知道是不是齐知节休假,过完了新年后的好久他依旧在漫河,木荀也常常跑到他那儿求他教自己认玉。
男人也并不吝啬,认真的告诉他每种玉的区别,如何分辨美玉又如何养玉,但除了这些的其余时候,他总是闷闷的一个人坐着,像个哑巴。
这座不算小的院落只住着齐知节这一个哑巴,没有木荀的时候简直安静的仿佛能听见槐树下蚂蚁搬家的声响。
但只要有木荀在,大象拆家都能被忽略。
.
“老齐,你看我最近新捏的陶瓷杯,怎么样?”
“杯口是扁的。”
“老齐,我新写的小楷,是不是很有天赋。”
“你不说我以为是草书。”
“老齐,我从何叔那儿求来的玉,是不是成色不错。”
“看来我教的你都没学会。”
“老齐......”
“小孩,你话太多了。”
“能不能别叫我小孩了,我成年了,换个昵称呗?比如你可以叫我小荀,荀荀,阿荀......”
“......”有时候齐知节真的想用绣花针把这个小孩的嘴巴缝上。
.
木荀依然记得那天,刚过完新年,他同往常一样去找齐知节。
他用攒下来的钱在巷口买了自己早便想吃的桃酥,给齐知节带了蜜饯,还买下了一本价格不菲的古代玉器详解,想着闲来无事也能钻研钻研。
他是黄昏时候去的,一圈逛下来,夜幕早已低垂还坠下了点点细雨,他撑着伞走在胡同里往齐知节的小院赶,却不巧和秋择冤家路窄了。
秋择是秋金花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好表哥”。
男孩插着裤腰带,仰着脖子堵在了木荀的跟前,身后还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哟,终于被我逮到你了,臭小子。”
秋择比木荀大上两岁,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的,块头大,又是秋金花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子,常常欺负无依无靠的木荀。
“这么有钱,买这么多好吃的?”
木荀垂着眸,将手中的东西掩在了身后。
“拿出来。”秋择冷冷开口,伸出手来索要。
“凭什么给你。”他的狐狸眼微微抬起,语气冷冽。
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小狐狸。
秋择倒是笑出了声,轻蔑的伸手推了木荀:“没人要的小野种......呃......”
木荀没等他说完,直接用撑开的伞砸在了他的身上,伸腿给了他一脚:“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秋择没料到他今天会这么硬气的对自己动手,身子被踢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两个小弟给扶住了。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他笑着,玩味更盛,“好久没打过拳了,谢谢表弟这么上赶着给我做人肉沙包。”
如果只是秋择一个人,木荀还能和他纠缠一会,总不至于单方面挨揍,可对面三个人,他压根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