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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 扁平竹 3315 2024-05-26 00:00:00

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和徐初阳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所处的世界,很高,很大。

不像她,缩在一个方寸之地,阴暗且狭窄。

见他终于醒了,林琅急忙上前,顾不上自己一夜没睡的憔悴。

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徐初阳没说话。

他只是无声的看着窗外,本就满是血丝的眼睛,再次浮上一抹红。

是委屈情绪最直观的表达在眼底。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开口,便是浓重哭腔。

“下雨了。”

他说。

林琅去看窗外,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雨。

她告诉徐初阳:“没下雨,今天出太阳了。”

他笑了一下,眼泪却先滑落:“法国下雨了。”

“说起来杳杳姐姐还是没把我们大伙儿当朋友看啊,半年前自己偷摸在法国领证结婚,也不说给我们发张请柬。”

说话的是个女孩子,她用一种带着笑意的语气,风轻云淡说出这句话来。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林琅和裴清术,每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有人伸手轻轻掐了她一把,使劲冲她使眼色,像是在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蒋杳有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但因为对方是个穷小子,所以她家里人不同意。

一年前,蒋杳执意跟着他去了法国。

然后在半年前领证。

这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最后还是潦草结尾。

婚后半年,男方出轨。

蒋杳很干脆的把婚离了,这才有了她回国的事情。

“蒋杳姐,你别听她乱说。她说话一向不过脑子。”

蒋杳笑了笑,仍旧是那副温婉模样:“没关系,我还没有脆弱到不敢直面自己的过去。”

所以。

林琅看着自己腿上的薄毯,上面的深色纹理像是一道道海浪。

在视觉上将人推进深渊之中。

半年前徐初阳情绪过激到心脏病发作,仅仅只是因为蒋杳结婚。

林琅伸手抚摸那块毛毯,感受着绒毛柔软的质感。

不哭,没什么好哭的。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眼角不受控制滑落的眼泪还是泄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她别开脸,轻轻擦掉泪水。

同时在心里庆幸,好在她坐在角落,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没人看到,

在她庆幸的同时,她的视线对上一双平静的眼。

像一汪望不到底的冷泉。

裴清术。

只听过一次就让人记住的名字。很特别,也很贴脸。

作者有话说:

这章留评也有红包~

第四章

周围常有人过来和他敬酒,神态或卑谦或低眉,无不讨好。

今天来的都是些世家高干,平时哪个不是被人捧在高处。

能做到让这群鼻孔看人的二世祖都低头谄媚,林琅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身份。

有钱人也分圈子,裴清术自然是在顶端里的顶端。

是林琅仰折了脖子也看不见的人。

这个聚会,如果不是因为徐初阳,她恐怕连张入场券都拿不到。

哪怕她顶着徐初阳女朋友的头衔,那群人,也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层关系在他们看来形同虚设。

老院儿一起长大的,都是Old money。

哪怕上代们没明说,但他们这些小辈都心知肚明。

恋爱可以随便谈,和谁谈、谈几个都没人管。

但结婚就别考虑了。

运气好,他们结婚的对象正好是自己喜欢的人,运气不好也没关系,婚姻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桩交易。

old money与old money之间的人脉共享,能做到利益最大化,钱滚钱利滚利,最后越来越有钱。

谁又会嫌钱多呢。

更何况,在座的谁不知道徐初阳和蒋杳之间的那层关系。

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小丑。

更不可能浪费时间去培养一段无关紧要的关系。

所以,没人和林琅说话。

哪怕是关于徐初阳的一些话题,也大多都是带着蒋杳的名字。

他们说:“小杳姐姐,你管管徐初阳,平时只知道工作和学习,我们组的那些局他一次都没参加过。”

他们还说:“震哥从小就这样,只听小杳姐姐的话。”

像是一团混沌的迷雾,音乐声和谈笑声糅杂在一块。

林琅抬眸去看头顶的灯。

明明是起照明作用的灯,为什么却这么暗。

她不明白。

就像人类的感情。

明明已经有了爱的人,却还要将无辜的人拉扯进来。

林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洋酒度数挺高,她酒量一般般,才喝了一口就头晕目眩。

模糊中,她听到有人焦急开口:“别啊术哥,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这才刚来多久,兄弟们还没和你说上话呢,你这就急着要走了?”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掷入一粒石子。

荡起的涟漪轻微,却还是难以让人忽视。

男人的声音,温润中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松弛感:“家里有点事,改天再聚。”

哪怕对方再想留,眼下也找不出多余的话来,只得重点圈出那句:“那记得啊,有空了聚。”

男人轻声笑笑:“嗯。”

林琅因为这声笑,下意识往声源处看了一眼。

灯光昏暗的包厢,哪怕站在背光暗处,仍旧折损不了男人身上半分清贵儒雅。

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可林琅分明看见,平静的湖面在他眼底,没有生起任何涟漪。

她头疼的厉害,收回视线便去拿桌上的水。

企图用这种方式稀释一下胃里的酒精。

门打开,又关上,男人离开。

只余下空气中剩余的沉香。

那种厚重的神圣感,与这里的奢靡欲望不太符合。

林琅实在头疼,洋酒后劲比她想象的要大。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男朋友,想要求助于他。却见他早就被那群人拉去打牌。

蒋杳坐在他旁边,拿着牌,她应该不太会,还得徐初阳在一旁教她。

“一对K,压他。”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温和,有耐心。

隔了这么远,林琅都能清晰听见。

包厢门再次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酒保,他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醋:“这是刚才一位客人让我送来的。”

红糖和生姜。

都有舒缓头疼的功效。

-

那场聚会是在裴清术离开后半个小时散的局。

回去的路上,因为喝了点酒,所以徐初阳另外叫了车。

他自己的车被司机开走了,送蒋杳回家。

林琅和他一人坐了一边。车内有些闷,她把车窗半降,感受着窗外的冷风灌进来。

她其实有很多话要问他。

当初为什么要和自己在一起,为什么要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年送给她一条和蒋杳同款的裙子。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那天东大操场那么多人,天色又那么暗。除了烟花在天空炸开的瞬间,短暂的光亮让一切变得清晰。

他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林琅。

肯定是有原因的。

林琅一早就知道是有原因的。

一开始她还能够自欺欺人骗自己,是因为一见钟情。

在她对徐初阳一见钟情的同时,他对自己同样一见钟情。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一见钟情。

她头靠着车窗,笑了一下。

这种温馨浪漫的情节,也不可能属于她这样的人。

妄想之人,终归没有好下场。

徐初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内响起,是林琅熟悉的温和声线,他说:“小琅,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呢,聊白月光回国了,他要放弃自己,然后勇敢奔赴初恋?

凭什么。

林琅摇头,她不想聊。

“我今天有点累了,以后再说吧。”

徐初阳没有勉强她:“嗯,累了就先睡一觉,到家了我再叫你。”

她真的睡着了,可能是最近因为做噩梦的原因,精神持续紧绷,太累了。

从酒吧回家半个小时的路程,这短暂的半个小时,已经足够她完整地做一个梦。

她做了一个梦,梦境里,她又反复做着不同的噩梦。

每次醒来的场景也都不同。

有时是在清佛寺,有时是在领养她的住户家里,有时她在一个老旧的院子内。

但每次醒来,她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望着天空,一个人发呆。

清佛寺内有一口古井,不知从何时开始流传起一个谣言。

往里面扔硬币可以向水神奶奶讨一个愿望。

林琅看着古井里的硬币越来越多,她去问外婆,在这里许愿真的有用吗?

彼时外婆刚扔进一枚硬币,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希望水神奶奶保佑我们小琅余生平安顺遂。”

外婆没有回答她,但又已经给了答案。

林琅抬头去看远处挂满许愿木牌的柳树枝干,起风时,上面的红色缎带变成了风的形状。

她喜欢风,因为很自由。

所以每次做噩梦,她都会去看天空,去看一切可能有风存在的地方。

只有这样,她的恐惧才会慢慢被抚平。

不知从何时开始,梦里的场景变了。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睁开眼,身旁都会有个人抱住她。

哪怕她什么也不说,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让林琅闻了觉得舒服的气息。

“小琅不怕,哥哥在,有哥哥在。”

他将她捞进怀里,明明很困,却仍旧语气轻慢温柔地哄着她,像哄小孩那样,“那些都是梦,是假的,不怕不怕,哥哥在呢。”

他的下巴蹭过她的头顶,放在她后背的手也轻轻摩挲着。

真丝睡衣单薄,属于徐初阳的体温源源不断传来。

干燥而温暖。

对于林琅来说,他的声音比世界上任何的安定药物还要有效。

梦醒后,林琅更坚定了一件事。

她离不开徐初阳,她也不要离开徐初阳。

如果离开了他,她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早安

还是老规矩,留评发红包哦~

第五章

外婆的忌日是在冬天,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林琅已经提前买好了机票,准备到时候回一趟清佛寺。

外婆是在清佛寺去世的,她的骨灰也埋在那里。

墓碑还是那里的小沙弥帮忙刻的。

那个时候林琅还很小,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墓碑刻到一半,小沙弥扭头问他:“你妈妈叫什么?”

作者感言

扁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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