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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传 飘篷 3683 2024-05-26 00:00:00

沈湄冷哼一声,转头看江怀璧:“嫂嫂,我要告状。”

江怀璧轻怔:“阿湄要告什么状?”

她拈了一枚果子,待那股酸味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才悠悠开口:“告哥哥曾经背后偷偷说过你坏话,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沈迟当年那个恶狠狠的语气:“……她看着光风霁月,其实骨子里坏透了,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迟:“……”

他从碟中夹了糕点递给膝边有些粘人的孩子,顺势将他推到沈湄身边。假装看不到江怀璧射过来的森森目光,眼眸闪了闪,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从哪里听到的……”

“我为阿湄作证,君岁的确说过这话。”上首的长宁公主边嗑瓜子边看戏,笑呵呵地看着沈迟。

沈迟不服气:“母亲你不能过河拆桥,再说了,我当时要是不说这话,阿湄可差一点就嫁怀璧了。”

沈湄愣住:“当年还有这事儿?”她是偷听了,但也就听了几句话,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旧事。反应过来后便不由得捧腹大笑:“那我和哥哥可就差点成情敌了哈哈哈哈……”

江怀璧:“……”

玩笑开完了,沈湄才正了神色开始说正事:“我昨日进宫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见着吴王了。”

吴王是秦综,江初霁的儿子,算来至今也有六岁多了。自新帝登基后,景明帝那些子嗣一直被安置在京北行宫内,连同皇子生母或养母也一并挪了过去。

现下秦综忽然出现在皇宫,这又是什么意思……江怀璧面带疑惑地看着沈湄,心底却有些不大安稳。

“听说是吴王养母唐氏前不久病殁,才又回了宫里的。我听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有意让吴王回江家。”

沈湄顿了顿继续道:“听说陛下也是点了头的,但吴王成年后还是要循例前往封地。这事儿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和江伯父讲,我是听到了些风声,嫂嫂若有想法可得早做准备。”

江怀璧眸光略一沉,轻一颔首:“多谢阿湄了,我再想想。”

.

倒不是怕空穴来风,只是有些摸不清观和帝的意思。历代帝王最怕权臣与藩王纠缠,现下这送上门来的,的确心动,也的确心惊。

秦综是阿霁在这世上留下的仅有血脉,皇宫险恶,捧高踩低的人到处都是,她不是不担心的,只是有太多难处。

她想起府中孤寂的父亲,和空荡荡的院子,心绪忍不住低落下去。

出了前堂,沈迟才轻声道:“若是真想念了,接回来也是可以的,又不长住。陛下的意思不难懂,以秦综的安稳换来江家的忠心,他可不亏,咱们也不亏,不是吗?阿湄是听着皇后的意思,八成是不会错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去打听清楚。”

她点点头。刚一转身,他正巧伸手过来,在她眉心一点,有一瞬间的冰凉贴上去。

她轻怔,才欲抬手去碰,却被他挡住:“别着急,是好东西。我们回去照镜子,自然就能看到了。”

然而他却并未带她回房间,进了院子后脚下步子顿了顿,回头看她:“不是要看花吗?你等着。”

他遣人搬了张桌子出来放在廊下,随后笔墨纸砚以及丹青样样齐全,宣纸才铺好,恰好落下几点青叶。他坐下一拂袖,纸上顿时没了颜色。

提笔之际看向立在花树下的她,眸光里凝了笑意,思忖片刻问:“……会舞吗?”

不远处的江怀璧点点头:“会武。”

正待沈迟蘸了墨,抬头准备欣赏时,却发现她已接过木槿递过去的剑,正巧拔剑出鞘,剑刃微微闪着寒光。

剑出鞘那一声着实惊住他,手腕一颤,那一滴最浓的墨轰然落下。

沈迟:“……”

两人目光一碰,顿时有些尴尬。把话说明白以后江怀璧才恍然大悟:“我这双手,挥得了剑,提得了刀,偏生就拈不住兰花指。你要看,我舞给你看。许久未曾提剑了,竟有些手生。”

沈迟轻轻一笑,索性放下笔,将手底下那张废纸扔掉,换了较随意的坐姿:“好。”

她离了栀子树,生怕伤到那一树的琼花玉蕊,手脚施展开,行云流水的动作自然大方。沈迟略有些感慨,从前看过她男装练剑,即便没有对手,一招一式也都携着寒意与戾气;如今换了女装,动作未见柔软,但不免添了些别样的风姿。衣袂翻飞里所展现给他的是无尽的惊喜。

是以直到她剑落了,也没见他提笔画过一笔。

他托腮看着她的眉心一点红,掩不住笑意:“不急,我们一起画。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同入画了,你来画我,我来画你,谁画丑了可是有惩罚的。”

他没再说话,但那颇有深意的眼神已是令她心神一颤。

“幸得晚照居士一幅丹青,大约要值千金了。”

“万金不卖。”

第350章 番外 拟将沈醉为清欢

秦综进江府的那一天正是五月十六。这个日子江耀庭和江怀璧都无比熟悉, 景明帝六年的五月十六,是江初霁薨逝的日子。

沈迟与江怀璧都有时间,便一同回了江府。

江耀庭一见秦综,当即红了眼眶。秦综自幼丧母, 且又碰上宫乱, 而后新帝登基, 虽说优待景明帝膝下子嗣, 但终究地位不比从前, 又居住在行宫, 待遇不比从前,六岁的孩子看着瘦弱得紧。

既然是在宫中, 礼数自然是差不了的。秦综没敢受众人的礼, 以晚辈之礼拜见了江耀庭。那一声“外祖父”唤出来时,江耀庭已泣不成声。

观和帝的意思是秦综可在江府暂住三月,而后自会有安排。而这仅有的三月, 已足以令弥补他太多的遗憾。

秦综眉眼间像了江初霁足足四五分,初见时端端正正, 然而与人相熟以后,立马活泼起来。

江耀庭心里欢喜, 要亲自带着他去江府转一转,一众人自然紧随其后。原本是欢欢喜喜的, 脚步到了霏微园, 气氛便有些沉郁。

秦综慢慢走进去, 一步一步去探寻生母的踪迹。

园子的布置仍旧是少女闺中时的模样。江初霁爱花,园中的各色或名贵或普通的花开了一院子,香气扑鼻。房中淡粉色的帷幔,轻巧的风铃, 还有女儿家的簪钗胭脂,一如当初。流苏步摇再次拿起,从阳光下闪耀着的光芒里,依稀可见少女当年梨涡浅笑的模样。

“我还记得你六岁时的样子,记得阿霁六岁时的样子,现在阿霁的孩子也都六岁了。”江耀庭不忍再看,悄悄退了出来,看到江怀璧与沈迟早已站在门口。

江怀璧垂了眉眼,默然落下泪来:“我还记得阿霁整天黏在我身后叫哥哥的样子,记得阿霁最后那一声姐姐没叫出来的样子。”

沈迟拿了帕子替她拭泪。

他还记得她拼命时的样子。一个是她拼命想去救的妹妹,一个是她舍命要去救的外甥。

江耀庭回身看了一眼,终究叹了口气:“陛下虽说是三个月,可我们谁都知道,若真是综儿与我亲近三个月早已不知外面要传成什么样子。陛下肯施恩已经不容易了,我自己却不能恃宠而骄。”

江怀璧点了点头,默默看着父亲。父亲一向隐忍,如今也都明白,远离秦综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他日后到了就藩的年纪,绝不能被人指摘出来与朝中权臣亲近。可她只是心疼父亲,府中虽有江辉庭一家,却终究隔了一层。

秦综的事算是有个了结。沈迟也去打听过,虽然仍需谨慎行事,但目前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近来朝中诸事出奇地顺利,沈迟心情还算不错,进房时刻意放轻了脚步。

绕过屏风才发觉她捧了本书,正看得入神。他缓步走上前,探头过去,却发现她看得竟是本山水杂记。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忽然喜欢看这个了?”

江怀璧惊了惊,抬头看到是他,才慢慢缓过来,轻笑道:“你回来了。近日得了消息,说大哥当真前往岭南之地了,他将从前的手记抄录一份寄到京城了。”

沈迟接过去看了几眼,里面的词句倒是别出一格,作者心有山水闲情,写出的文字都要比一心扑在仕途上的仕子要清灵得多。他由衷赞了几句,将书放在一旁。

一转头听她忽然说了一句:“今年京察快结束了吧。”

他有些意外,还是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坐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了?”还没等她回答,沈迟的声音已含了调侃的意味:“怎么,夫人是看上哪位犯了事儿的小白脸,要让为夫帮忙放个水,通融一下?”

“……”江怀璧顿时无言,默了默才轻一哂,“这世上哪个小白脸有我夫君好看?您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谁敢求情?”

语罢侧目看到他眼神已蓄了些危险的感觉,心神一凛,立马改口解释:“……近期司内收到一些申冤表疏,许是与京察有些联系,随口一问,日后或许还需要你帮个忙。”

“哦……”沈迟意味深长一笑,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将她揽至胸前,揉了揉她的头,温温柔柔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萧文卿外放一事来问我的呢。……我还想着,兴许你施一美人计,我指不定就妥协了呢……”

她只觉头上有点凌乱,却也默默随他去了。半晌才理了理鬓发:“……这事儿你们自己都有论断,再者其中所牵扯的又不是我能插手的。”

心底跟明镜儿似的,沈迟一直对萧羡耿耿于怀,两人一对上就是一个清纯无辜一个杀气腾腾。

沈迟低低一叹:“我想了许久,近来才恍然发现,秦璟那么多年算计我最成功的一件事,竟是你。”

她怔然抬头,有些不解:“什么?”

“他用朔雪长生压了你那么长时间,可仅凭一块玉佩,就让你能记他这么多年。可偏生爱不起来又恨不起来,这样平平淡淡的,又挥之不去……”他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发,气息里含了热切:“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那玉你宝贝得很,牙酸得很。”

“我也就……平平常常放在盒子里而已。你若在意,我明儿个扔到库房里也行。”

两人语气都挺轻松。这么些年了,他对她知根知底,也没必要莫名生出什么子虚乌有的嫌隙。

他拥住她:“我同他没什么好置气的……你如今在我怀里,又跑不了。你那个活着的知己可最危险的,前些天居然还敢跟我打听你,我……”

“……人家问的是公事,”江怀璧无奈,推了推身前那颗已无理取闹到面目全非的脑袋,嗔道,“别闹。”

沈迟就势手中一松,唇角噙着笑意:“现在不闹什么时候闹?”

江怀璧任由他抱着自己上榻,随后冷不丁问了一句:“我很好奇,夫君这相貌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些年怎么都不见京中贵女缠着你?”

作者感言

飘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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