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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传 飘篷 3604 2024-05-26 00:00:00

江怀璧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拿了帕子轻轻擦拭庄氏面上的泪痕,开口却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母亲,我是您亲生的孩子,您怎么舍得?大哥那个时候也不过六岁,因为您的嫉妒,他可能此生都出不了那座院子,毕生要受病痛折磨;因为您的嫉妒,即便苏氏真的碍了您的眼,可是苏家一家人又有何过错?”

庄氏无力地闭了眼睛,泪悄无声息地淌下来。

“我知道。我错了很多,我从一开始便错了……所以我费尽心思要保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且不论逢国丧,便是我自己做的孽,也容不得他来到这世上……因果轮回,一报还一报啊……”

庄氏的面色已苍白到了极点,房中充斥着沉沉死气,似乎将每一缕阳光化为利刃,每一寸空气化为千斤重担,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生的希望,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碰了碰那檀木盒,却已没有力气去打开它。

江怀璧替她打开,里面是一支簪子,簪尾雕刻着与盒子一样精致的桃花,似乎看得出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

庄氏面上泪渍未干,唇角轻翘微微笑了笑,双眸中满溢憧憬和希望。

“这是我出嫁前请人打造的簪子,满心想着要给我的第一个女儿……在她十五岁及笄的那天亲手给她簪上,然后看着她出嫁,生子,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早不如初了……”

她的泪眼模糊,躺在江怀璧的臂弯里,听她声音哽咽,一声一声唤着。

“娘亲,娘亲……”

那么多年两人心中隔的那堵墙,瞬间轰然倒塌,两颗心紧紧相拥,再不分离。

庄氏脑海中如万花纷乱,眼前模糊的只感受到几乎遥不可及的那抹温暖。

她想起自己在江府看到江耀庭的第一眼,他立在清香淡淡的桐花下,一声一声诵着“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然后就转头,两人目光刹那相融。

她想起自己出嫁的那天晚上,红烛摇曳,合卺难忘,枕畔海誓山盟,言笑晏晏。

她想起怀璧刚出生的时候,哭声响亮,稚嫩可爱,柔软幼小。

她想起苏姨娘柔柔弱弱地给她敬茶,却被她假装失手,茶洒了一身。想起苏姨娘病重,泪眼婆娑,干涸着嘴唇哀求自己替她端一杯水,而自己唇角扬着笑意一把将茶杯打翻,看着她匍匐在地上虚弱绝望直到死亡。

她想起江怀远,想起三弟,想起苏家四口人,想起江耀庭,想起阿霁,想起了江怀璧……

直到最后,她的回忆定格在长廊里,江怀璧穿着男孩的衣裳,步子跌跌撞撞地挪过去,张着双臂,声音软软糯糯:“娘,娘……”

江怀璧听到她微不可闻地喃语一句,忙仔细听。

“阿璧……娘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啊……”

她的手一紧,仿佛是怕母亲被人夺走,便要牢牢抱住。

庄氏全身忽然松软下来,身边的桃花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无比明亮的光芒。

院外的奏乐声若隐若现,是那一曲可令所有女子羞涩不已的《桃夭》。

京城里,桃花开的正好,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江怀璧只觉满心空荡荡的,似乎被挖去一块,深不见底的疼痛,与无止无休的悔恨愧疚。

有谁能告诉她,为何在她终于能与母亲冰释前嫌的时候,却失去了这世上于她最亲密的母亲?

她很少流泪的。但此刻,她失去了至亲,久违的泪水如惊涛骇浪劈天斩地般肆虐,她的双手已无法放开母亲,她不忍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那里。

可母亲分明已将自己锁在院子里那么些年,她将那把开启院门的钥匙放在了自己身上,可自己从未领悟。

枉她作为一个女儿。

折在她手里的人命不少,暗地里也不知都算计了多少人,可反回来,凭什么就看不惯母亲的所作所为!

她作为男子立于世太久了。

久到她都以为自己真的是男儿身,那颗掩埋在心底的女儿心似乎已是不存在了。

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觉着庄氏便应该贤惠大度,应该善良宽容,不该嫉妒生恨更不该草菅人命。

她做的还少么?

她到底是谁?她在作为什么样的身份去要求自己的母亲那样一个平平凡凡的后宅妇人如修行僧佛一般心无杂念,至纯至善。且这世上,无贪无欲之人又有几个?

纵使母亲从来都是错的,而她的心,那颗已在黑暗中腐蚀烂的冷硬心肠,何尝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是她不配怪罪母亲,却偏要与母亲愈行愈远。

如今,却是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毕竟是骨肉血亲,身上淌着的是一样的血。

江怀璧哭得泪眼模糊却无声无息,眼前的一切光景都离她远去,无休无止的悲伤痛苦排山倒海般涌来,一波接一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双手因为太用力已经麻木,缺仍旧死死抱着怀里那个已没了生息的女人。

那是她的生身母亲啊。

窗外的阳光很柔和,似乎还漾着若隐若现的梨花香,这样温馨的场景,可衬闲情雅致,适合女子风雅。

可这间弥漫着血腥味与死气的房间里,是一对母女的生离死别。

第18章 往事

前堂至午时,江初霁笄礼已毕,宾客散尽。因主妇一直未在,江初霁后来一直由岳夫子主持相关事宜,但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眼神不时望向□□,阮懿欢在旁已提醒多次。

按着礼节将宾客尽数送走,江初霁便拖着身上繁复的礼服奔向后院。江耀庭紧随其后,眉间亦是担忧之色明显。

江初霁有些急切,却掩饰不住笄礼初成的喜悦,衣裳上的玉佩叮当作响,如一条山间的小溪一路雀跃着进了庄氏的院子。

她一只脚刚踏进院门,便朗声叫嚷:“母亲,女儿回来啦!”

然而回答她的是无尽的寂静,静的渗人。

所有丫鬟小厮都立在门外,此时青琐转了头对着她微微福身算是见礼,但眼眸中却是红肿,显然是哭过的。

江初霁的笑容顿时敛住,心里“咯噔”一下,忙三步五步走过去问:“青琐,母亲在里面吗?她怎么了?”

青琐面上两行泪忍不住终于落下,艰难地摇了摇头。

江初霁转身走到门前,猛地一推,然后掀开帘子,便看到床边的江怀璧抱着庄氏,头深深埋下,一声不发。

她本欲开口,此时唇颤抖着却开不了口,脑袋中嗡嗡作响,她忽然扑上前去,拉住庄氏已冰凉的手,一声一声地唤着:“娘亲……”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晨母亲还对她说今日要开开心心的,还给她拉拉衣角,扶扶发簪,温和地笑着,说她的表字早就定了,待今日便赐予她。

而现在,母亲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毫无预兆。

“哥哥,哥哥你告诉阿霁,娘亲她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不过是服了一剂药而已,那药娘平时常喝的,一直都没事。如今怎么会……娘亲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对不对……不是我想的那样的,不会的……”

江怀璧抬起头,眼睛红肿,看了看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缓缓将手抽出来,将母亲轻轻放下,又仔细地为她盖上锦被,然后跪在床前一语不发,似是失了魂。

江初霁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却忽然红了眼。

她一把推开江怀璧,面上再没有了平常娇俏可爱,而是充斥着仇恨,那一刻,似乎眼前这人绝不是她的兄长,而是杀母仇人。

江怀璧本就魂不守舍,又极度悲痛,哪里还有寻常的半分力气,江初霁的这狠狠一掼,她便整个身子虚下来,一瞬间倒了地,眼睛却紧紧盯着床上那永久沉睡的母亲。

江初霁全身颤抖,泪水瞬时模糊了双眼,几乎要扑过去生吞活剥了她。

她哽咽着,嘶吼着,歇斯底里。

“哥哥,我知道你与母亲素来有嫌隙,可毕竟血浓于水,你……你竟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这般?我进这间屋子时,没有大夫,没有贴身的侍女伺候,便只有你一个在这里。我竟要怀疑是不是你……”

“啪!”

那一巴掌来得突然,江初霁面上瞬间火辣辣的,抬头看到江耀庭面色发沉。

她却再没有了平时的温顺,几乎惊叫着,喉咙都嘶哑,“爹爹,今日是我及笄的好日子,可母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躺在这里,哥哥又……”

江耀庭额上青筋暴起,又一次将手高高扬起,那一巴掌还没落下去,便被江怀璧出声制止。

“父亲息怒。现如今母亲骤然亡逝,当务之急是处理后事以及查出前因后果来,总不能从头至尾不明不白。阿霁她……”她竟不知要如何说下去。

她能说什么呢?

说母亲的心结与她无半点关系?

江耀庭厉声叫了青琐和银烛进来。

如今事发突然,庄氏堂堂诰命夫人骤然亡逝,而整个府还被蒙在鼓里,前因后果一无所知,真是天大的笑话。

青琐知道事情瞒不住,也没有必要瞒,且那大夫这几天行踪不定,今日直接没了消息,她便知道这其中定是有猫腻。

她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

江耀庭与江初霁震惊了。

江怀璧心中先前有猜测,虽是有些惊诧却也隐隐觉得意料之内。

“夫人她……她如何能有孕!”江耀庭几乎脱口而出,像是原本就知道似的。

兄妹二人闻言齐齐看向他,各怀心思。

却是谁也开不了口。

究竟会不会是那样一个耻辱的原因。

江耀庭厉声斥责青琐银烛二人:“说!是不是你们挑唆的夫人!”

二人齐齐打了个颤,忙跪地道不敢。

江怀璧只觉心中万分沉重,她让木槿木樨查的事情忽然就乱了套,心知田大夫定脱不了干系,还有杨氏,甚至于平郡王府都有极大嫌疑。可是就是脑子里乱的很,此时仅存的一丝理智都扑在了庄氏身上,竟不知从何想起。

江初霁忽然双手捂了耳朵,双眼紧闭,泪水横流,嗓子沙哑哽咽,“我不信,我不信!……母亲,母亲她早上还对我笑,说要看我及笄呢……我不信,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的脚下慌乱,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一路踉跄地跌出去,留下一室寂静。

江耀庭沉默片刻,说出的话缥缈无力,似在叹息:“青琐银烛二人拉下去严加看守,去吩咐何管家安排相关事宜。”

作者感言

飘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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