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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传 飘篷 3714 2024-05-26 00:00:00

整个过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正殿叩拜什么的。景明帝听闻她身上有伤,便免了一系列礼仪,只于一座侧殿设了棋桌,两人对坐看上去倒也显得颇有闲情逸致。

然而实则并非如此。

黑白二子厮杀激烈。江怀璧平时在院中多是自己找了棋谱中的残局来破,心情沉静时破的便快些,心中烦躁也能满心入到棋局里面静静心。一人更多偏向于内心的自我争斗,两人时心境专一,闲情自然也少了许多。何况对面坐着的是天子。

她心中装着事,落子也不免急躁些,然而并不影响她的棋技。

“当年明臻书院整个京城都在传你课业卓越,精通六艺。朕原以为是你每一课都只是完成夫子所教,钻研深刻而已。不想你这精通,还真是渊博。这一局朕命人摆了前朝赤松大师与陆子弈的那一局,传闻赤松大师连续下了三个妙手,陆子弈深受打击竟呕血于盘上,后世传闻无人可解。我是一步步看着你下的,每一步也不见得有多玄妙,如何便能破得了?”

江怀璧答道:“局不见得有多难,是后人难住了后人,关键最后四劫循环,顺序拿定了就没问题了。”

景明帝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赞道:“果然如此,后人都过于纠结前面半局,岂不知后半局才是重点。”

棋局破了,景明帝命人收棋,看着手边江怀璧呈上去和血书一样的信件,心道她大概这一路也不太平。

心信中内容他已看完,轻声问:“值得么?你那日敢与朕发那样的誓,便不怕回不来,朕迁怒于整个江家?”

“若连誓都不敢发,如何能有机会去做?”况且,一向果断的景明帝尽管杀伐果断,却也是极为理智的,江家他如今怎么舍得抛弃?若没了江家,周家可就真的一家独大了。

然而这些话她还是当真不能说出来的,连父亲都不敢如此毫无保留地表露出来心中所想,很明显景明帝不喜欢太爱揣测君心的臣子。

景明帝有些感慨:“你与朕有一点很像,便是果敢。朕当初登基的时候其实也迷茫过,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动手去做,无论对错,若不动手便连对错也不知晓了。”

江怀璧心道,您是皇帝,即便错了又有哪一个人敢真正说出来的呢。

过一会儿便有宫人前来上茶,茶盏放下后景明帝先端起来抿一口然后道:“你尝尝看。”

然而江怀璧喝到的却是一盏清水,她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景明帝笑道:“知道江公子身上有伤,喝茶到底不大合适,便换了白开水,如何?”

“谢陛下,体恤。”

“江姑娘的事情朕会安排好,秀女花册上毕竟有她的名字,太后与皇后也是过目过的,便只能在殿选时让她落选了。”

江怀璧谢恩,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殿选大概也是在五月,时间越长越容易发生变故。

“所以,江公子对于晋州那边是怎么看的?”

江怀璧凛了凛神,心中思路流畅清晰,这是她自晋州出发前便已想好的,即便中途有诸多不顺,但大致都还符合。

“晋王殿下与百越暗中通信,未曾上报朝廷,信中内容陛下也已经看过了,私售食盐,已经违反了朝廷律令,更何况若涉及两国关系,这罪……得看陛下如何定了。”

言尽于此,兄弟手足之情的分寸还是交与景明帝自己来把握。

“仅凭几封书信么?兹事体大,大理寺审案,还需证物证人,那证人呢?”

这个江怀璧早就想好了,“钦差大臣沈秉。”

此言一出的一瞬间,远在永嘉侯府的沈世子沈迟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躺在椅子上睡觉,便翻身边嘟囔:“都已经回来了,还有谁想损我……”

而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办公的沈秉忽然浑身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他不明所以,但总觉得后背发凉。

其实涉及这件事直接当事人是当地盐政官,然而刘志已经身死,再查有些费时间,不如沈秉来得快些。想了想沈迟,他不过是要沈秉平安而已,大不了事后留他一条命。他当日从晋王府将沈秉救出来时便想到了这一点,后来知道刘志已经没了之后还曾让木槿去盯了几次他,防止晋王的人再次动手。

景明帝很快察觉到里面的不对劲,“那盐政呢?”

江怀璧却道:“陛下要证人,草民的证人就是沈秉。地方官不在草民的考虑范围内。若陛下真的要问,那草民只能说,并不知晓。”

景明帝奇道:“听说你与永嘉侯世子一起去的晋州,沈秉朕记得是沈世子的叔父。”

“草民与沈世子不熟。”

此话一出,远在永嘉侯府的沈迟在睡梦里忽然又醒来,打了个喷嚏,他睁开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右眼皮还忽然跳了几下。心中总觉得哪里出问题了却毫无头绪。

看着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药 ,他不由得想起了江怀璧,也不知道她的伤如何了……

景明帝眉头微挑,“不熟?朕瞧你这一身伤,一路上不该共患难结成兄弟了么?”

江怀璧淡淡道:“共患难是有,但世子身份尊贵,大约不屑于与我一般见识,也并无多少了解,所以不熟。”

景明帝听着似乎挺有道理的,但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那江公子觉得此事应什么时候做比较好?”

“宜早不宜晚。”百越那边随时都有可能蹦出来,她终究还是不想父亲太早卷进来。

动手的具体内容也都不需要她来操心了,景明帝只要决定好了自会安排人去查探相关消息。

“朕觉得不是这件事情急,是你个人在急。晋王有异心天下人都略知一二,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景明帝对江耀庭的那些事是心知肚明的,比如自己知道庄氏那件事后江耀庭与他的谈话,他觉得江怀璧现在很可能还不知情,江耀庭大概没有对她说清楚。

还没等江怀璧答话,他又问:“方家周家还有阮家三家的事情可知晓?”

“回陛下,父亲曾来信告知,但未曾知晓详情。”必定是要知道的,那几个人目标明显是冲着他去的,看似朝堂上弹劾的是父亲教子无方,但主要还是想将她拉下马。父亲位高权重,受到的影响可大可小,全部都捏在景明帝手里。景明帝肯放过去,其中必是有什么隐情。而那三家最终结果父亲也曾专门写了信过去,结果的确令人不解,她知道其中景明帝定是插手了,若不然不可能在锦衣卫都出动的情况下还完好无损。

她不禁想,是不是便如同自己与陛下暗中约定的这样,父亲也与陛下达成了某种共识?父亲也只仅仅说了陛下知道母亲的事情,这个把柄尚且不知道陛下会抓着多久。

“那你觉得朕处理得如何?”

江怀璧老老实实答:“的确不大像陛下的作风。但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草民不敢妄加评论。”

第72章 攻心

景明帝轻笑, “妄议?罢了, 你自己必定也都想清楚了, 不愿说便不愿说吧。

“唔, 朕忽然想起一桩事, 说起来时间都有些长了。一个多月前朕听闻秣陵海家的二公子一夜之间忽然就瘫在床上起不来了。这件事没有传开来, 但朕也有所耳闻。”

江怀璧微微蹙眉, 她查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明明说是海逊在烟花柳巷寻欢作乐被打折了一条腿, 难不成还瘫了?自然,这是沈迟的手笔, 当时听闻这件事时她还感慨沈迟的胆子真大。即便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海家人要出了什么事尚在边境的海将军自然第一个先跳出来。景明帝不会不管的。

然而现在景明帝自然不可能仅仅是耳闻, 他怎么会轻信传言?江怀璧能查到的事情,景明帝也能查到。

她觉得景明帝问自己这件事必定是有些怀疑了, 当时她刚从沅州回来不久。

“陛下,是怀疑草民?”

“这倒不是,相比较你,朕更怀疑是君岁。然而朕派人去查的时候现场看似没有异常,然而细查后有些地方朕也觉得不解。按理来说君岁确实最大嫌疑, 宜宁的婚事朕与姑母提过几句,说海家有意求娶, 朕当时也没应下。但朕想着姑母大抵是放在心上了,否则不会让君岁去江南。”

“然而君岁自小性格朕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可能会鲁莽, 但是绝对没有这样细的心思。况且朕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姑母让君岁去江南大约是为了敲打海家,朕能不大费力地查出来甚至说在京城能够想到,那海家二公子的事便不会是君岁做的,即便他不知道分寸,姑母也知道分寸的。”

江怀璧心道,沈迟啊,他知道分寸,他可知道分寸了。听说下手的时候,分寸捏的稳准狠,全身打伤了却只坏了腿。

她觉得以沈迟的智谋,说不定就真的把她推出去了。沈迟什么时候布的局,她如今是一概不知。那一阵时间她正从沅州刚回到京城,忙着父亲的事。后来去晋州时整整一个月都不得闲,先后还出了那么多事故。或许沈迟之前已经给她挖了一个坑,她与沈迟同在晋州时说不定他已经露出破绽了,而她并没有察觉。

方才还说的共患难,如今便已经是互相算计了。

“那陛下认为草民的动机是什么呢?江家与海家文武分明,向来是没有多大交集的。”景明帝必定不会仅仅因为她那段时间刚从沅州回京便轻易怀疑她的,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景明帝道:“且先不说动机。朕的人密禀海逊是被青楼的女子迷晕的,后来动手的人朕也没细查,向来也是一伙的。那女子,名舜华。”

江怀璧立刻想到了木槿,舜华即为木槿,同一种花。然而景明帝还没有清楚亮出态度,她也默不作声。

“再说,你当时是知晓京城中事的吧。”

“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差不多提前一两天,朕接到海将军北境捷报,朕当朝赞扬并下了旨意,自然秣陵海家的赏赐也一并下发。”

江怀璧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陛下是觉得草民小肚鸡肠,父亲落魄之时草民因嫉妒而去报复海家二公子?”

景明帝淡淡道:“前段时间有人弹劾江尚书教子无方,杨氏之死可与你有关?”

“陛下不是都查出结果了么,案子已经结了,与草民无关。”

“江尚书给朕说的是他不知情,这句话朕还思量过,到底是有意包庇还是真的不知情?案子结了是为给方家一个交代,给朝中那些弹劾的人一个交代。朕现在要你一个交代。”

江怀璧心知,杨氏是被沈迟吓疯的,最后那一碗毒药是方恭自己亲手送上的。

“的确与草民无关,”她想了想,略微提醒一句,“方夫人既是方家人,陛下要审案何不问问方尚书,枕边人自然要清楚的多。”

作者感言

飘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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