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干脆破罐破摔,翻身起来抱住了他的肩膀,“你少些废话……”
至此,栗延臻这场坚守只持续了不到五个时辰,以彼此都难以忍耐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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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恭喜恭喜,恭喜方大人啊——”
方棠下了朝便被簇拥在一众同僚中间,各种恭维与赞誉劈头盖脸砸过来,将他夸得一顿蒙,不知所措地扯起嘴角僵笑着:“抬爱了抬爱了,不必……各位大人不必如此……”
昨天他随栗延臻大军回朝,今日一上朝便正式接了天子诏书,拔擢他为正三品吏部侍郎,并留任御史台,兼掌监察进谏之责。
内侍替渠帝宣读完圣旨,方棠刚刚接了旨起身,一旁的栗延臻就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只是侍郎,官还是小了些,我开口替你求一个尚书的官衔如何?”
一旁的吏部尚书闻言顷刻汗如雨下,心中瞬间给自己想好了百十种死法,只听“啪”的一声,方棠沉着脸用象牙芴打了栗延臻手背一下,低声道:“少胡闹!”
寂静的大殿上响彻着方棠抽栗延臻手板的声音,连渠帝都愣了愣,不知道这两人是闹哪出。
他其实偶然也有所听闻,说方棠与栗延臻合德修睦、两情缱绻,以夫妻之礼同出并行是常事,朝中文武常有目睹,都感叹这探花郎是如何受得住栗延臻这禽兽不如的奸佞折辱,实在是为国之大计鞠躬尽瘁,令人慨然。
自从方棠回京,渠帝似乎也多了许多心事。他不久后便迫不及待地将方棠召进宫,依旧是在昭明殿的暖阁中。
方棠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窗前沉思的天子,心中似乎意识到什么,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渠帝朝他招了招手,“我今日召你,原是为一件事。”
方棠心中长叹一声,心想这一关总是要来的,他纵然心中有愧,却还是垂手恭敬道:“陛下尽管问,臣绝无欺瞒。”
渠帝正了正冠冕,朝他走过来,一言不发。方棠觉得暖阁中的气氛凝重极了,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无论会到何等地步,他都将毫无怨言地坦然受之。
窗外蒙着阴云,很快就要有一场大雨。
渠帝望了他一会儿,忽然痛彻心扉地顿足道:“方爱卿,其实你不必如此敬业的!朕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啊!”
方棠:“?”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渠帝眼中真情流露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陛下说什么?”
“朕见你日日屈居在那栗府中,受那一家子佞臣折辱,朕实在是不忍心。”渠帝叹息道,“爱卿若是觉得这副担子太重了,朕其实可以另想办法,比如命你二人和离……”
“不,不不不——”方棠急忙开口,“臣领陛下天命行事,甘之如饴,陛下不必操心此事了。”
渠帝问道:“爱卿果真觉得无妨?”
方棠点头:“臣并无怨言,请准臣一切照旧,不必劳动。”
“好。”渠帝道,“爱卿果真赤胆报国,忠勇可嘉。朕先前还担心赐婚之事太过勉强,既然爱卿能够胜任,那朕的匡扶大计,还要托付给卿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爱卿太敬业了,感动(抹眼泪)
连载的两本文都没有存稿,周更三万,我觉得我快超出人类极限了……啊……(掐人中)
第35章 偏宠
“臣惶恐,只愿死而后已。”方棠复跪于地,叩首道。
渠帝叫侍从给方棠拨了些赏赐,又命内侍将他妥善送出宫去,另许方棠可以在家休憩几日再来上朝,以慰他边关劳苦之功。
等方棠离开后,渠帝立在昭明殿门前,久久没有开口。直到贴身内侍过来给他披上外袍,他才有些落寞地转身回了暖阁,坐在桌前想拿起那方传国玉玺,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人之将暮的预兆,他曾经站在尚书房里,看到自己的父皇那时便是这样,龙钟之态尽显。而转瞬之间,即将年入花甲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在天子之位上也坐了这些年,虽然远没有他父皇久,却也深切地感受到了岁月荏苒,光阴飞逝如刀。
“朕也老了。”他颓然地对内侍长说道,“不知这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皇室兴复,看到我大渠朝纲与君臣之伦得以匡直。”
内侍长道:“会的,陛下,方大人呕心沥血三载,从未辜负陛下托付。”
渠帝却摇了摇头,说:“朕是皇帝,朕最能看得清,何为人心、何为人情。先帝当年传位于朕,便对朕说过,能用人,更要能制人,否则就不是一个好君主。”
“陛下乃仁爱圣明之君,老奴不敢妄言。”内侍长说道。
渠帝笑叹道:“朕自然笃信,方爱卿乃当世难得之忠臣,是朕之肱骨与臂膀。可连天子都尚且有情,为人臣者,怎可能斩断七情六欲,修一副铁石心肠?”
“陛下是说……”内侍长犹豫道,“当年陛下一旨赐婚,反倒弄假成真了?”
渠帝不语,抓起手边的白玉狼毫笔,提笔又放下几回,最终还是丢到了一边。
“先帝给朕留下满朝碌碌庸臣,放眼朝堂万马齐喑,瓦釜雷鸣,朕要如何才能寻到第二个方爱卿这等国士?”渠帝黯然道,“朕不想做亡国之君,背负千古骂名,可你看这大渠江山,如今还有救吗?”
内侍长不语,脸庞被笼罩在阴影里,默默叹气。
“若是方爱卿果真不负朕所托,朕在位数十年,得良臣如斯,也算无憾了。”
渠帝手中毫笔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刹那间,惊雷划破天空,瓢泼大雨倾落而下。
方棠抖落斗篷上的雨珠,任婵松在廊下替自己解下叠好。他看着婵松垂着眼任劳任怨替他整理衣裳的神态,忽然问:“想成婚么?”
婵松吓了一跳,怔怔问道:“成什么婚?”
“你若愿意,我与栗延臻可以为你和闻修宁说媒。你既然心悦于他,那早晚是要许给他的,早几年得偿所愿,总比苦熬着强。”
“少、少爷,我不不不——不成婚!”婵松反应过来,急忙道,“少爷你不要胡说,我与他还没有……”
方棠看她憋得脸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笑问道:“你是真的不愿,还是怕以后没人照顾我?”
婵松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双手绞在罗裙上翻来覆去,也不敢看他。
方棠道:“你不想就算了,这事就先搁一搁,等以后你有主意了再来和我说,何时都不晚。”
婵松长舒一口气,道:“是,少爷。”
书房内,栗延臻正低头看着北境七郡二十四关的山川布军图,一手拿着镇纸,另一手在舆图边缘滑过,神色平静。
一旁的闻修宁耳朵动了动,没说话。
“你暂且没那个福气啊。”栗延臻放下镇纸,缓缓道,“我可是连聘礼都要替你准备好了。”
闻修宁沉声道:“多谢少公子顾念属下,属下感恩戴德。只是婵松姑娘有自己的考量,我不愿强求。”
“我知道,她担心自己嫁给你,方家与栗家会更加难以分舍,一旦日后有变,不至于让方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栗延臻道,“各为其主罢了,只不过这姑娘倒是机敏聪慧得很,能想得这么长远。”
“婵松姑娘智慧玲珑,属下自知配不上。”闻修宁道,“少公子不必费心为我打算了,不要再伤了您和少夫人的情分。”
栗延臻摇头道:“那倒不会,少夫人与我情比金坚,这我还是放心的。”
闻修宁:“……”
方棠这时推门进来,看到闻修宁也在,一笑:“你们在说什么,我能听吗?”
“没什么是夫人不能听的。”栗延臻朝他招手,“夫人来,替我看一看这舆图,画得可有什么差错?”
论对渠国疆土的烂熟程度,方棠自知还比不上栗延臻一根手指,对方好歹也是在疆场拼杀多年的,何时轮到自己一个没出过几次皇城的文官替他掌眼了?
方棠走过去,低头往桌案上一看,眼中顿时涌起惊喜:“是边关捷报?!”
栗延臻笑着点头:“不错,我父亲和兄长三月来连夺北境十七座城池,大败西羌各部,一路将沙瓦桑追杀遁入缚虬谷,得其降卒上万,车马粮草不计其数。西羌十六部这回算是彻底吓破胆了,败军之将不足为惧,这一战之威慑,至少可保西北边境十年安稳。”
“若非你之前已将沙瓦桑的气焰杀下去大半,这次也不会如此之快就取胜。”方棠眼底欣喜之情不胜言表,“这次大胜,有你一半功劳。”
栗延臻搂住他亲了亲,宠溺道:“比起打胜仗,还是夫人无时无刻不想着顺带夸我一句比较令我开心。”
“少来。”方棠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推开。而一旁的闻修宁早就遁了,替他们关好门,默默退了出去。
婵松还在廊下发呆,闻修宁走到她身后,犹豫半晌,伸手替她拨了拨簪子:“歪了。”
婵松回过头,惊讶道:“你在里面?”
她知道闻修宁耳力了得,虽然外面阴雨伴着雷鸣,闻修宁却还是听得见屋外的动静。她话刚出口便也知道不必再问了,默默别过头,看着廊檐上滴落的雨。
闻修宁神色不变,依旧是立在她身后,怀中抱着贴身佩剑靠在廊下:“没关系,这种事不必烦恼你。”
婵松点了点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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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军大胜西羌后,天子龙颜大悦,眼见大渠舆图的边界又向外扩张了不少,便大行封赏,上下惠及军中百余人,连闻修宁都得了恩典,加封飞骑卫,领军中诸事。
栗氏父子军功最盛,栗苍受任三军大元帅,加封九锡,进褚阳公。栗延吾受封左将军,授步军统领,封临碣侯。栗延臻领兵权,出任三军提督,被封为燕幽侯。
圣旨送到栗府的时候,连通传的门童都是趾高气昂的,给了宣旨太监好一顿脸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