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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页

下嫁 游瓷 3496 2024-05-26 00:00:00

“叫他来。”方棠说,“得让他见见青槐最后一面。”

望柳来得很快,他跌跌撞撞冲进义庄的大门,一眼就看到竹棚底下停着的黑棺,明晃晃如同雪地上半截毫无生气的断木,刺得他眼眶登时便红了几分。

方棠一言不发地倚在棺材旁边,怔怔望着里面脸色苍白的青槐,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不甚真切。

他余光瞥见望柳走过来,对方很僵硬地扶住了棺沿,手指死死抓着冰凉的棺木,由于过度用力而泛白紧绷。

闻修宁站在一旁,双手将佩剑抱在胸前,目光落在一旁默默抽泣的婵松身上。

“你来看看他吧。”方棠往边上让了让,好叫望柳走近,“明日下葬,让他早些入土为安也好。”

望柳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青槐的右手,冷得像冰,比几日前送方棠上朝时还要冷上许多。

方棠朝婵松点了点头示意,后者带着闻修宁走出了竹棚,站在义庄门前低声说话。

“现在没有旁人。”方棠对望柳说,“你尽管说你想说的。”

望柳垂头默默看着青槐的尸身,穿一身玄色的殓衣,神情安静、冷漠,一切都如同十几年前的雪夜一样。

那时他和青槐半夜偷偷翻墙出方府,在菜市口的刑场找到父母的尸首。雪地中,父亲和母亲被冻至青白的面庞,便是如此。

“兄长……”望柳沙哑地叫出声,“你要去见爹娘了。”

十四年了,他未曾再叫过青槐一句兄长。作为被满门抄斩的罪臣之子,他们不得不隐姓埋名,以仆从身份在方府侍奉,却再无法以兄弟相称。

如今他终于能这么再叫一声了,然而今后所面临的却是阴阳两隔的路。

望柳抓着青槐的手静默了许久,接着又松开手,转头平静地看着方棠:“少爷,我看过了。”

方棠点头,拿起手边一柄长剑,缓缓放入。那是遇刺当日青槐护他所用佩剑,如今也一并随葬入棺,以念其忠义救主。

他转身往义庄外走的时候,闻修宁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少夫人,昨日少公子的家书也到了,您得空看看。”

方棠伸手收下那家书塞进袖中,说:“知道了。婵松,我们先回相府。”

栗延臻的书信大致还是问安,算来寄出的日子,对方还不知道他遇刺。不过闻修宁必定在方棠出事的当天就去信告知了,这会儿回信十有八九已经快马在路上。

方棠想着提前写好一封信送到幽牢关,也好让栗延臻放心些。

“刺客的事,去查。”方棠将信笺放到案上,低声对婵松说,“你手脚利落不会走漏风声,望柳一定会帮你,记得谨慎些。”

婵松道:“您昏睡这几日,闻修宁已经派人去探查了,递回来的信说是那些刺客的马蹄一直可追溯到城郊的锻刀铺子。他叫亲兵装作行路人在城郊刺探,发现唯一可能和锻刀铺有牵扯的人,就是殿前都指挥使的亲信。”

“胡大人……”方棠皱了皱眉,“是陛下看中的人——宫里怎么说?”

“派人来过,带了不少礼,探望过您伤势就走了。”婵松说,“今日您才醒,奴婢想着陛下又要遣人来。”

方棠脑子很乱,他还没从突发诸事的疲惫中抽开身来,对这些勾心斗角的营生也没有精力应付。

“少爷不必忧心,少将军就快回来了。”婵松冷不丁说道,“大概就这两日了,快马加鞭回京。”

方棠一愣,撑着额角,双眼睁开一条缝:“边关战事不是正吃紧,他这时回来?”

婵松道:“陛下几日前刚下的旨意,命临碣侯去往幽牢关替换少将军守边,少将军要驻守京中。”

方棠愕然,半晌才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陛下如此视用兵之事为儿戏,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空在消耗士气罢了。”

婵松却无所谓什么战事、边关之类,她只觉得栗延臻要回来,很快就能哄方棠安心了。

青槐死得冤枉,然而即便是方棠有意要查下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殿前司这一道高山就让他进退维谷了,虽然他知道皇帝不大可能派人来刺杀自己,但纵凶之人毕竟是天子肱骨,他没有证据便动不得。

殿前司虽执掌的禁军如一群病羊,兵微将寡难以成事,却是皇帝为数不多能够握在手中的力量。

方棠为难不了这些人,他没有栗家人那么大的本事,做不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皇帝后来又召他入宫一次,安抚了很久,许诺过会严查凶手,临走时还封了他许多银两和珍奇,让人用车直接拉到了丞相府。

栗延臻用了五日才赶回,一进城便直奔丞相府而去。他身边甚至没带半个侍从,快马加鞭赶到了丞相府门口,急不可耐地跳下马,匆匆跨步走进去。

“夫人?”

栗延臻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里面没有动静,犹豫片刻,伸手推开了门:“夫人,我进来了。”

他刚一进去,就闻到了很清幽的沉香气息,恰似这一路牵动着他感官的冰雪一样,将他连日来的不安、焦躁尽数收了回去。

栗延臻放慢脚步走进书房,看到方棠靠在书案后的椅背上,穿一身青色圆领袍,手握一副卷轴,已经散落了半数在地上,整个人都睡得很熟,原本束在脑后的黑发也睡得散开在脸侧。

栗延臻默默抽出方棠手中的长卷,替他收好放到书案上,然后托着膝弯和后背将人横抱起来,准备带回房睡。

方棠刚一被放到床上就醒了,梦中忽然醒来的失重感牵动得双腿抖了抖,他睁开眼睛,感觉脸颊贴着很温热柔软的东西,同时嗅到了熟悉的风雪气息,仿佛护心石一样暖着他胸口。

栗延臻额头和他的紧紧抵着,停了一会儿,说:“倒是不发热了,闻修宁的信中说你昏迷那几日高热不退,正好陛下召我回京,我立刻就赶回来了。”

“二郎,青槐不在了。”方棠声音放得很低,沉痛又郁结,“他被我牵连了,是我不当心,对这种事早该有防备的。”

栗延臻替他宽衣解带,宽大的手掌揉着他额角:“我叫人厚葬了他,也算是嘉奖。往后我叫闻修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别怕。”

方棠先前在书房里昏昏欲睡,这会儿却睡不着了,他坐起来,借着窗外昏暗的雪色天光,静静望着栗延臻的脸。

栗延臻单膝跪在床前,将他裤腿和袖口都挽上去,一点点验他身上的伤。

“已经快好了。”方棠说,“你脱了衣裳,过来陪我睡。”

栗延臻又掀开他中衣的交领,一眼就看到了肩膀上那道剑痕,目光顿时冷了下去,再开口时已是在强压怒火:“都交给我,夫人。若京中有人在我栗氏眼皮子底下还如此狗胆包天,也算是活到头了。”

方棠愣了愣,他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栗延臻主动在自己面前搬出“栗氏”的身份。即便是当年并不算美好的新婚之夜,对方也未曾以栗氏自居而逼迫过他。

“二郎……”方棠试探着伸手,轻落在栗延臻的脸侧,“你怎么了?”

栗延臻抬起眼,几分凛冽的眸子像星辰落在床头。

方棠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一笑,手掌贴着栗延臻的脸颊,安抚地蹭起来:“好了好了,二郎。”

其实从自己醒来的那一刻,方棠就早该意识到的。

栗延臻在生气。

作者有话说:

盐心疼老婆了,得糖糖哄一下。

 

 

第50章 施粥

方棠弯下腰去,抱住栗延臻的脖子,温声贴耳地劝道:“二郎,不要生气了。”

“痛不痛?”栗延臻捧起他赤裸的脚,裹在手掌里暖和着,“来,我们上去睡。”

方棠摇摇头:“不很疼了,不过得你给我揉揉。”

栗延臻笑了笑,脱掉外袍,也只剩了一件里衣,抖落身上的风尘,抱着方棠上了床。

“二郎,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别再查了。”方棠与他脸对着脸,低声说,“无论是谁,只让他吃到教训便罢,好不好?”

栗延臻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可我心疼。”

方棠心中发暖,他抱住栗延臻,说:“我无心卷入朝堂勾心斗角,纵然我也知道自己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徒惹是非,但我身为丞相,若与人相争,便是百官之耻,忝为表率。”

栗延臻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好,我依你的话,只是这人不能不掉一层皮。”

他知道方棠在痛苦什么,如果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没有背负着丞相的责任,方棠大可以狠下心去给青槐报仇,杀人偿命,便是最痛快的手段。

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难分难舍。方棠前几日在病中,半梦半醒间一直梦到青槐,悲怒攻心,以至于梦中咳血。

方棠闭上眼睛,凑近了汲取栗延臻身上的热气:“这半月,我甚是想你。”

“睡吧,你的伤还没好全。”栗延臻说,“等你醒了,我再给你煮面吃。”

方棠从睡下就惦记着那碗面,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他竟然一口气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他遍寻屋内不见栗延臻,只披了件斗篷蹬上靴子就往外跑,在后厨找到了正揉面的栗延臻。方棠见对方左右开弓认真地摆弄着面团,便悄悄溜进门,蹑手蹑脚地朝着栗延臻靠近。

谁知还没接近,栗延臻就仿佛后背长眼一样,带着笑说了句:“丞相大人要如何偷袭末将呢?”

“我没有要偷袭你!”方棠直起身子,理不直气也壮道,“我只是来看我的面!”

栗延臻将面团扯成几块,在案板上摔打,周身弥漫着烟尘状的面粉:“是,丞相大人说什么都对——面要软一些的还是硬一些的?”

“硬一些。”方棠说。

他很喜欢嚼这些劲道的面食,吃起来嘴巴鼓动得很快,同时享受圆滑的面块在口中碰撞回弹的感觉。

栗延臻的手指能握抢搭弓,也能下得厨房,做这些细碎的活儿游刃有余。方棠从小倒是没积攒什么厨艺在身上,平时就爱看人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等着饭好上桌。

作者感言

游瓷

游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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