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跌跌撞撞地被程云括拽出书房，他听到小旗焦急地喊他的名字，感受到鹿鹿姐复杂的目光，直到走下最后一节楼梯，从大厅的门看到外面院子，仿佛才意识到他真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书房。
心里一松，刚才支撑着明宇站直的那股劲一下被抽走了，浑身轻飘飘的，脚下发软，他踉跄着就要跌倒。
程云括不假思索地打横抱起明宇朝外走。
“程翡，去开我的车。”
拉夫和卡卡小跑着跟程翡过去，很快又跟着车跑过来。
浩南也跟在后面，有些不敢看被程云括抱着的明宇，只是很快打开了后门，然后就躲到一边去了。
程云括稍稍弯腰想把明宇放进去，谁知刚有松手的意思，明宇就慌张地攥住程云括的衣领：“不……”
程云括只好抱着明宇别扭地挪上座位。
拉夫挨着程云括的身侧跳了进来，鼻子蹭着明宇的脚踝；卡卡叫了两声，程翡打开副驾的门，它熟练地一跃而上，蹲坐在座位上伸着脑袋朝后看。
车门一落锁，明宇就跪坐起来，双臂猛地圈住程云括的脖颈，紧紧地靠在他身上。小声喊了句“二少爷”。
那声音隐忍又委屈，没一会儿程云括肩侧的衬衫就被沾湿了。
他的人被吓成这样，程云括心里也很窝火，他拍了拍明宇的后腰，低声说：“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程翡忽然说：“他在害怕？可是味道怎么这么淡。”
程云括这才意识到，无论是在书房，还是在车里，明宇始终是害怕和紧张的，但是却没有释放出信息素来保护自己。现在车厢里倒是能捕捉到一丝气息，可这太少了，不正常。
摸了摸明宇的侧脸和后颈，程云括忽然想到什么，他抓过明宇的手腕，把袖子一直撩到臂弯处。
一排三个紧挨着的细小针孔。
明宇正在发情期，注射了抑制剂和阻隔剂，他就没办法正常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了。
“……又打了最强效的，是不是？”
程云括低头看明宇，明宇一直很乖顺地任由他动作，这会儿却抽回手，也不回答，重新抱住程云括的脖子。
明宇吸了吸鼻子，呼吸轻轻打在程云括的侧颈。
也许只是这一点点气息，明宇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宇轻轻摇了摇头，但是程云括感觉得到他身体依然是紧绷的。呼出来的气息也有些热。
这样不行。
“程翡，你让莫子芃现在到衡枫苑一趟。”
程云括也渐渐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明宇现在这个状态，不见得会被他安抚，还是得找医生来看一看才能放心。
明宇始终伏在程云括的肩膀上，好一会儿呼吸变得绵长起来，昏睡过去。程云括看着他苍白的侧脸，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第32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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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从窗户看着他们，直到程云括的车拐出大门，他才叹了口气转过身。余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书房就剩下他跟程翌两个人。
“你就非得提。你不知道越是激他，他就越要跟你对着干？”
“他就是天生要给我找不痛快，你以为顺着他，他就干不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吗？”程翌冷冷道。
池砚看着程翌，话虽没错，他也知道程云括的德性，但总觉得程翌今天这火大得有些过头，于是他不再争论。
“他年纪还小，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哥哥，难免贪玩懈怠。迟早会懂事的，今天除夕啊，别发这么大火，算了。”
“对他，你就一直这么纵容。”程翌慢慢走到沙发旁，勾起池砚的下巴，“你的手腕也不差，怎么你那个弟弟就学了个十成十？”
又来了，总是把邪火烧到他头上，池砚挣扎了一下，没躲开程翌的手。
“你看着我，总是想到池樾；想到他，又要不痛快。”池砚看着程翌，“既然这样，又何必非要叫我回来？”
池砚的眼里除了愠色再无其他，程翌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俯下身吻了一下池砚的唇角：
“谁说的，我看着你，只想操你。”
*
“……还是被吓到了，再加上用了最强效的抑制剂和阻隔剂，有点发烧也正常……”
似乎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先是闷闷的，然后越来越清晰。
“……这次发情期之后几天就不要再用阻隔剂了，等完全退烧之后，再用一针最低效的抑制剂就可以了……”
明宇睁开眼睛，熟悉的吸顶灯映入眼帘，即便是柔和的暖黄灯光，还是刺得他避开了视线。
这是他在衡枫苑的房间。
明宇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只来得及看到已经走到门口、一前一后的两个背影，后面的是程云括，前面的想必就是说话的人了。
明明刚刚醒来，明宇却觉得疲惫不堪。一闭上眼，在程宅里的一切就让他的心狠狠拧在一起。
他拼命想要隐藏的秘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败露了。
大家异样的眼光，程翌轻贱的逼问，信息素的压制，还有刻薄的定义，这些不堪的画面反复地出现在明宇的脑海里。
屈辱刺得眼眶阵阵发热，身体还留有被程翌毫不留情威胁和压制的记忆，明宇汗毛倒竖，忍不住蜷缩起来，把被子扯过头顶。
房门冷不丁又被打开，明宇惊得瑟缩了一下，他正要装睡，却已经被程云括发现了。
“醒了？”
程云括走近，明宇只好慢慢坐起来，他不敢看程云括。他还记得在书房里程云括和程翌的争吵，也记得那时程云括隐忍的怒火。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被发现，程云括也不会挨程翌的骂。
“二少爷……对不起，我、我真的很小心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被发现……”
“没事。”程云括打断明宇，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没怪你，别害怕。”
不怪他？
明宇不禁抬头，愣愣地看着程云括。
“我说真的，不是你的错。”程云括看得出明宇神情惶恐，单手抱住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也不用再回老宅了，所以不用怕了。”
明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很回抱住程云括，可他只是攥住程云括衬衣下摆。
程云括把他从狼狈的泥潭里拽出来，带着他离开了程宅，抱着他安慰，还说不是他的错。
眼泪冒了出来，抽泣声渐渐压不住，明宇放声大哭。
*
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开始了。
除夕那晚明宇哭累了就又睡倒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手机里有明未发来的几张照片，他在老师家过的除夕夜，打不通明宇的电话就发了几条消息。他以为自己很忙，并没有起疑心，谢天谢地。
明宇回了个电话给明未，说自己会推迟几天再回去。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明未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满了。
“……再看吧。”
明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恢复到明未看不出端倪的状态。现在他连房门都不想出，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话。
从紧张和恐惧的状态里渐渐松弛，再回想起从程宅逃走这一路，明宇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云括。
好在程云括这几天总不在家，明宇能喘口气，安静地度过这次发情期的。
其间只有小旗一直坚持不懈地发消息给明宇，明宇没有回复；但没几天，鹿鹿忽然坚持要他出来一趟，有些话想说。在程家时，小旗和鹿鹿都对他很好，也帮了他很多。
况且总不可能永远不出门，犹豫再三，明宇答应了下来。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馆，就在小旗第一次带明宇去的商场里。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了，商场里人不算多。明宇下意识避开人，时不时摸一摸后颈，确保阻隔贴是贴好的。
远远的小旗就隔着玻璃窗冲明宇招手。
“明宇，你别觉得我烦，我只是真的很担心你。”明宇还没坐下，小旗就献宝似的拍了拍身旁的纸袋，“还有你留在程家……的东西，我都帮你带来了。”
“谢谢你，我、我没事。”明宇对小旗笑了一下，尽量表现得自然，“鹿鹿姐，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林瑞，是你认识的人吧？”
这还是明宇第一次见鹿鹿姐穿私服，她的头发披散着，大波浪卷，看上去多了几分潇洒。
没想到鹿鹿会问这么一句，明宇顿了一下才答：“认识，他是我的……堂叔。”
严格来讲是明未的堂叔，也就是他帮明宇留在临江市。
“难怪你当时能被推荐给程家。”鹿鹿轻哼了一声，但这点不屑似乎并不是针对明宇，“我跟他过去有点交情，所以有件事，出于好心提醒你。”
鹿鹿原本只是喜欢明宇乖巧听话，又长得格外可爱；被叫去给程云括做事后，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出了这事后，余闵叫她再去中介查查看，和那边一个熟人多聊了几句，这才知道中间还有林瑞牵线。再一想到那天明宇被程翌吓坏、又被程云括维护的样子，她稍一思索，还是决定叮嘱明宇几句，就当她做善事了。
“你这几天，就住在衡枫苑吗？”
明宇有些局促地点点头，目光有些闪躲。鹿鹿并没在意，她上下看了明宇一番：“看样子，二少爷对你不错。”
明宇垂下头，不作声了。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你别觉得那天二少爷维护你是因为真的喜欢你，他对你的这点好也没什么大不了。”鹿鹿身体微微前倾，“我问你，在书房吵架，大少爷提到了一个叫楚兴的人，对吗？”
明宇的表情让鹿鹿知道她猜对了。
“所以二少爷才会发火。楚兴……他从前也是程家的帮佣。他来的时候，二少爷只有16岁，他照顾了二少爷两年。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俞管家先发现的，二少爷就说他们在一起了。楚兴很快被辞退，但这件事没有到此为止。不到半年，二少爷坚持要和许家解除婚约，因为他要和楚兴结婚。”
明宇愣愣地听着，难怪那时程翌会说程云括“又”和帮佣搞在一起……
“当时闹得满城风雨，非常难看。程老爷为此气到住院，”
“这么……夸张？”小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细节，目瞪口呆。
“……那，那楚兴……”明宇记得程云括那时是如何对程翌“保证”的，“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二少爷现在不还是许小姐的未婚夫吗？”鹿鹿无奈地叹了口气，“至于楚兴，据说大少爷给了他一大笔钱，他就从临江市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
“明宇，在你之前，二少爷身边有不少人，他也都喜欢过。但没有第二个楚兴；拿楚兴做文章的也没有一个好下场。所以你别觉得自己不一样，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