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昰洛坐在等候区,他想看一眼杨进在离开,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人不是杨进,是何玲玲。
何玲玲裹着外套,她没有取餐,而是直奔大门外。等候区设置在入厅门的右侧,只要她稍微斜一眼就能看见周昰洛。
周昰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琢磨着第一句话该说点什么,就见何玲玲推门出去。
是没看见?还是故意装作不想看见?
周昰洛愣了两秒,没多想便起身追了出去。
“何姨,”他喊了一声,见何玲玲回头,抓着机会说,“您要去哪啊?我可以送你过去。”
何玲玲没想到下楼买药的功夫会看见周昰洛,她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像看见瘟神一样,加快脚步离开。
周昰洛见状,默默地跟了上去。
何玲玲无视身后的尾巴,她拐进药店买了瓶胃药,又赶回酒店。
周昰洛见何玲玲独自买药,便猜到杨进不在酒店,于是灵机一动,但以防万一还是主动给杨进发了条微信,得到确切答案后,他二话不说冲到车里,拎起自己的背包便往酒店跑。
但还是没能赶上电梯,周昰洛喘息未定又直奔楼梯,好在在何玲玲关门的前一秒赶到了。
周昰洛情急之下用腿拦门,何玲玲没能轻松关上,但强烈的夹击,让他痛得一时没能说出话。
何玲玲被吓了一跳,当场脸色大变,质问他:“你要干什么!”
“何姨,我想跟你说两句话。”周昰洛疼的额间冒汗,嗓音也软了许多。他微微弯着腰,强忍着没收回腿。
何玲玲不吃这一套,一双手依旧紧紧地把这门,甚至用了一些力,“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昰洛大口喘息,再继续僵持下去,他的腿怕是要废了。他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开门进去。
何玲玲向后踉跄着,边退边指着周昰洛的鼻子骂道:“滚出去,再不滚我就报警。”
周昰洛慢慢靠近,出声安抚着何玲玲:“我就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我不听。”何玲玲退到床头,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朝周昰洛砸去。
周昰洛没躲,玻璃材质的烟灰缸直奔他的额头,又反弹回何玲玲的脚边。他的脑袋蒙了一下,只剩下耳边“咣”的一声,等他再缓过神时,才隐隐察觉到疼痛,接着一股炙热又黏稠的液体绕过他的眼角往下巴处淌。
何玲玲没想到周昰洛居然会不躲,她看着眼前额头流血的人,整个人瞬间傻了。
周昰洛下意识用手抹了抹,看见手背上鲜红一片,才反应过来向何玲玲借纸。
“何姨,能给我两张纸吗?”
说完见何玲玲不动,只好自己伸手去拿,好在伤口并不深,按了会儿便止住血了。
周昰洛不敢停留太久,下一秒便拿起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自己所有的资产,将证件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何姨,我知道你担心小进以后无依无靠,这些是我名下所有的资产,我都可以公证到小进名下,你不用担心他养老的问题。”
接着又拿出银行卡,继续说:“这里是我从小到大攒的钱,有奖学金,有大学兼职挣的,还有毕业后的工资,算在一起有七位数,还有我以后的工资,我都可以给小进。”
似乎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周昰洛认真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立马拟一份协议。”
“如果……”他顿了顿,垂下眼眸,卑微地说出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如果小进日后有喜欢的姑娘或是他说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保证立马消失,绝不会缠着他。”
第93章 禾花雀
杨进处理完工作室的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酒店。他推开门,何玲玲正在卫生间洗手,看见杨进的刹那表情明显慌了一下,但下一秒又恢复正常。
杨进没往心里去,他一手拎着周昰洛送来的饭菜,一手拎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笑着问:“妈,前台的饭怎么没拿回来吃?”
见何玲玲不应,又说:“饭菜已经凉了,我给你买了碗面,你暖暖身子。”
杨进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利索地拆着外包装和餐具。垃圾桶就位于脚边,微微低头就能看见。他捏着一把的塑料包装,目光在触及垃圾桶里带血的纸巾时,正要扔垃圾的手赫然顿住。
他脑袋蒙了一下,然后冲到卫生间,惊慌地看向何玲玲,“妈,你哪出血了?”
何玲玲擦手的动作仅仅停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擦着。她没看杨进,而是静静打量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解释着:“没事,只是出了点鼻血。”
杨进皱起眉头,想到垃圾桶里纸巾沾染的血量,他不太相信那是鼻血造成的,但瞧着何玲玲不像受伤的模样,面子上也没有撒谎的痕迹,他只好点了点头,出声哄着何玲玲出来吃饭:“妈,面条老香了,你赏脸尝一口呗。”
何玲玲这次吃得很痛快,没一会儿一碗面条就见底了。杨进属实没有想到,心里既诧异又开心,他嚼着冰凉的米饭,盘算着晚上再去买一碗。
何玲玲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看着杨进吃完,才伸出手,示意他坐过来。
杨进心里沉了下去,但同样他也很开心。他知道何玲玲的意思,沉默多日终于愿意跟他心平气和地交谈了。
杨进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下一秒便听何玲玲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姓周的拿钱逼你就范的?”
杨进愣了一下,他没反应过来。
何玲玲瞧着他一副傻样,只好继续说:“咱家是没有他们家有钱,但也不能为了钱出卖尊严。”
杨进这下彻底明白了,他摇着头,认真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低着头,还是怕刺激到何玲玲,在脑中斟酌着语言。可琢磨许久也没能想到半句合适的话,只好冒着被打的风险,抓住为数不多的机会,将憋了一肚子的真心话尽数吐出来,“妈,我是自愿的。”
他观察着何玲玲的表情,对方虽狠狠地瞪着他,但还算在能控制情绪的范围内。他便继续说:“是我先喜欢的他,也是我先追的他。”
想了想,又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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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回家后简单地给伤口消了毒,然后就一直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竟睡觉了,还做了一个很不舒心的梦。他梦到杨进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哭着到处寻找,直到发不出丁点声音,还是没能找到。
从梦里挣扎醒来时,已是满脸的泪痕。他胡乱地抹了把脸,望着黑漆漆的四周,愣了许久才想起今晚谭翠约了朋友。
周昰洛没开灯,摸索着茶几上的手机,却先触碰到自己扔在那的证件,又想起白日被何玲玲扔着证件撵出去的画面。
周昰洛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手机,在点亮屏幕看见时间的那一刻,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
夜间十一点了,他竟然睡了这么久,忘了给杨进送饭。
他拿着外套懊悔地往外走,边走边点开杨进的微信,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周昰洛顿住脚步,那种梦里体会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上来,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回过神后,便疯了似的冲下楼。
他想告诉杨进,就算不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只要别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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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玲玲睁开眼睛,看着缩在沙发上睡觉的杨进,沙发短小,长时间缩进去难免让人浑身酸痛。杨进紧皱着眉头,看上去睡得很不舒服。
何玲玲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杨进是被身下的手机振动吵醒的,他睡得不熟,刚振第一声时就睁开了眼睛。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上的消息,看了两眼又扫向床上的何玲玲,然后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开。
杨进直奔走廊拐角处,一眼就看见等在不远处的周昰洛。他愣了一下,抬脚迈过去。
“这么晚怎么突然过来了?”杨进慵懒地问道,声音中含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周昰洛靠着窗沿,他闻声抬起头,又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低下:“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那倒没有,”杨进揉了把脸,并排站在他的身边,担心地说,“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周昰洛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他微微扬起嘴角,说话时故意侧开脸,“想你想的睡不着,很想见见你。”
简单的一句情话,杨进却从中察觉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他站直身子,伸手将周昰洛拽到自己面前。
走廊的灯太明亮,照得一切无处躲藏。周昰洛猝不及防,更来不及遮挡住红肿的额角。一块手指大小的创可贴扎入杨进的眼中,挡不住的皮肤处泛着红色。
杨进皱紧眉头,表情明显不悦:“怎么弄的?”
周昰洛眨着眼睛,突然笑出了声,语气夹带着一丝难为情的意思:“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什么门能撞成这样,周昰洛想隐瞒,但他低估了杨进的智商。白日周昰洛奇怪的询问,何玲玲的反常,垃圾桶里带血的纸巾,还有额角的创可贴。
拼凑在一起,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足够他大致描绘出事情全貌。
他心里闷疼,没有揭穿周昰洛,只是骂道:“真够笨的了。”
周昰洛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被眼前的人听见了。杨进格外温柔地摸着他额间的创可贴,问:“我说的不对?”
“对,”周昰洛看着他,满眼认真,“我很笨。”
所以才会那么晚发现自己的心意。
杨进目光未动,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让我抱一下。”
周昰洛一听下意识伸手,抬到一半又惊慌地收了回去,他摇头拒绝:“你妈该看见了。”
杨进观察着周昰洛的表情,忍不住地心疼,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人紧紧拥入自己的怀里,“我妈睡着了。”
两秒后,又说:“就算看见了也没有关系。”
周昰洛蒙了一下,不敢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他将头搁在杨进的肩上,喉咙微动,细声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