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点了点头，抿着嘴唇，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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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都不吃了，不就是死了一条狗吗？你要喜欢那等高考完再养一条。”何玲玲边囔囔着，边收拾桌子。
她越收拾越来气，好不容易干完活回来，辛辛苦苦做完饭，家里两祖宗，一个嫌弃不好吃，一个干脆就不吃。
“都是惯的。”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何玲玲的话一字不差地都传进了杨进的耳中。他愣了愣，很快又将视线重新放到数学题上。他想装作听不见，于是努力地思考着这题到底选A还是选B，可纠结到最后也没能选出个确定答案。
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了大黄。
对于何玲玲来说，那或许就是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蠢狗。可对于杨进来说，大黄是他第一个“朋友”。从五年级一直陪他到现在，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挨打时大黄总是护着他，难过会安慰他，无聊会陪他玩耍。
杨进回神，卷子依旧是空白一张，他一个字也写不进去，于是干脆放下笔，后背往下滑了滑，泄气地靠着椅子。
他正出神，听到有人在敲他的门，杨进一愣，家里只有何玲玲，可何玲玲从来都是直接推门进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敲他的房门。
他起身走过去，门被推开了，杨进怔住，他没想到门外会是周昰洛。
“我猜高三生应该不能这么早就睡觉。”周昰洛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瓶可乐，转手扔给杨进一瓶。
杨进微微吃惊：“哥，你怎么来了？”
周昰洛一屁股坐在炕上，拉开可乐拉坏，喝了一口：“给你送可乐。”
见杨进一副吃惊模样，补充道：“就是买多了，你要不喝可以还给我。”
杨进闻言，生怕周昰洛要回去，立马打开，灌了两口。
周昰洛看了他两眼，又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中的可乐。其实他没说实话，他不是单纯地来送可乐。他陪杨进埋完大黄后，杨进就回家了。周昰洛知道他心情不好，也识趣地没打扰他。
可周昰洛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担忧，杨进还有半个月就要高考了，作为过来人，周昰洛比谁都清楚考前要承受的压力与煎熬。他怕杨进会因为大黄的事陷入无尽的内疚与自责，他怕杨进不能全身心地迎接即将来临的高考。
周昰洛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纠结良久后轻轻叫了声杨进。
“……嗯。”杨进应道。
周昰洛放下可乐，下意识舔了舔牙齿，讲起了自己以前的事：“其实我小时候养过一只乌龟。”
他停顿了两秒，实话实说：“养它不是因为可爱或是喜欢，纯粹就是因为卖家说它好养活。”
周昰洛回忆着，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卖家说养得好它能把我送走。”
杨进没什么表情，认真地等着周昰洛的下文，一双眸子透露着乖巧。
“那时候我光顾着玩，就没怎么对它上过心，所以最后它死了，”周昰洛看向杨进，感叹着：“我其实挺难受的，更主要的还是自责吧。”
“自责”两字仿佛一把利剑扎进杨进的心口，他低着头，捏了捏手中的可乐罐。
周昰洛：“后来还是我奶奶告诉我，说它离开其实是去享福了。”
周昰洛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照葫芦画瓢，学着曾经奶奶安慰他的方法，对杨进认真道：“所以……你别难过了，大黄是去享福了。”
杨进微微抬眸，他知道周昰洛在安慰自己，愣了良久，口中才蹦出个“嗯”。
接着就是一阵静默。
周昰洛觉得格外的尴尬，立马在脑中寻找新的话题，打算赶紧翻篇，可寻了一圈什么都没寻到，意外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四处摸索，最后将视线锁定在杨进的被褥上，周昰洛低下头，吸了一口，惊讶道：“我操，你的被怎么这么香？”
杨进不明白，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昨天我妈刚换的被罩。”
周昰洛联想到自己那床散着老烟味的被褥，一头摘了进去，酸溜溜道：“有妈真好。”
周昰洛闭上眼睛，他好久都没有睡到干净清爽的床了，便想多贪恋会儿，于是也不管杨进同不同意，霸道地通知他：“你学习吧，就当我不存在，我歇一会儿就走。”
周昰洛口中说着就歇一会儿，却很快没了声音。
杨进犹豫片刻，非但没将人叫醒，还小心翼翼地脱掉周昰洛的鞋袜，将人慢慢挪进被窝。
周昰洛睡得很乖，没有平日的嚣张与不屑，细长的睫毛因为灯光的照射微微打着颤，杨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在即将就要碰到时手指顿了一下，又沉默地收了回去。
然后重新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褥，睡在了周昰洛的身旁。
第70章 蓑羽鹤
周昰洛坐在树荫下，在耐心耗尽之前，终于听见了那声清脆的放学铃，紧接着教学楼里乌压压地冲出一片人。
周昰洛站起身，紧盯着校门口，他怕漏过杨进微微踮起脚尖。
好在杨进那辆二八大杠很是显眼。
周昰洛上前两步，冲着人群中喊了一声。
杨进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见路对面的周昰洛整个人先是一愣，而后又惊又喜，他推着车跑了过去。
“哥，你怎么在这？”
周昰洛眼神微扬，嗓音懒洋洋的：“带你去吃点好的。”
说完又皱起眉头，嫌弃地瞥了瞥杨进手上的自行车：“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把这个破玩意放一下？”
杨进轻轻笑着：“那你等我下，我放门卫那。”
周昰洛看着杨进的背影，冷不丁想到昨天晚上，他本来是去安慰杨进的，结果竟然在杨进的屋里睡着了。当他再睁眼时，杨进已经出门上学了。
周昰洛倒是不在意这事，他在意的是自己昨晚的那番劝慰，杨进真的听进去了吗？他自知没有让人信仰的神力，又生怕杨进憋在心里。
于是，纠结了一天的周昰洛还是在临近放学点时打车赶去了县里，他的目的很明确，他想带杨进放松放松。
周昰洛看见杨进低头跟门卫大爷说了两句，便规矩地将车靠墙停放。
放完车的杨进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转身跑了回来，问：“用不用跟家里说一下。”
周昰洛：“我说过了。”
得到答案后，杨进点了点头，又问：“那吃什么？”
周昰洛早就想好了，上次来给杨进送试卷那次，他就听说县里有条夜市街。上次因为怕外婆担心不敢耽误太久，但这次他想好好逛逛，把夜市里的小吃都吃一遍。
杨进也没什么意见，两人便打车去了夜市。
夜市热闹得很，大多数都是刚放学的学生，人挤着人。也只有在这一刻周昰洛才感受到，原来小县城里也可以这么多人。
他怕和杨进挤散，伸手拽着杨进的胳膊，还不忘回头提醒他：“抓着我，别丢了。”
杨进点着头，真就紧紧抓着周昰洛。
周昰洛见状，便大胆地往前挤，刚挤进去一角，他就看见了自己的最爱，激动地拽着杨进挤到小贩前。
“你吃这个吗？”
杨进应了一声：“吃。”
周昰洛冲着摊位后的老板，喊了一声：“老板，两份冷面包臭豆腐。”
老板吆喝了声，撕开包装将冷面扔进油锅里，反问：“要白豆腐，还是黑豆腐？”
周昰洛：“黑。”
杨进：“黑。”
两人齐声说道，又莫名其妙地互视一眼，最后脑子一抽大笑起来。
老板不明所以，回过头也跟着笑了笑，感叹道：“你哥俩感情真好。”
周昰洛没吱声，默认了老板的观点。
冷面包臭豆腐不是什么大制作，五六分钟老板就打包好并递给周昰洛，周昰洛接过正要掏手机付款，余光扫到一旁的杨进正低头掏钱，从校服兜里抓出一把搓成一团的五块，一块，周昰洛瞧着都可怜。
他伸手制止杨进，不容拒绝地通知他：“今晚的消费我包了。”
杨进倏忽一笑，然后听话地将钱收回口袋里：“那行。”
周昰洛十分满意，咬了一口臭豆腐卷，感慨着：“就是这个味道。”
杨进也低头咬了一口，奇怪道：“首都没有吗？”
“有，”周昰洛点着头，“但都不是家里的味道。”
杨进想象不到首都的师傅做出来会是什么味：“那就多吃一点。”
周昰洛又咬了一大口，嘴里塞得满满地：“下一个吃什么？”
杨进琢磨了一下，建议着：“烤猪蹄子？”
“行，”周昰洛爽快地答应，又说了几个，“吃完烤猪蹄子再来两串烤鱿鱼，然后蒜薹羊排，水爆肚，炒凉粉，锅包肉……”
“烤土豆也可以。”杨进打断了周昰洛的思绪。
“烤土豆？”周昰洛重复了一遍，微微嫌弃，“这个回家用灶台自己就能烤。”
杨进：“家里没有酱，他们自制的咸菜酱特别好吃。”
周昰洛被说得有点心动：“那行，烤土豆加上。”
两人有说有笑沿着小吃街，吃了一路。顺着小吃街再往里走，是娱乐场所。各个商家都在自己的摊位上装饰了彩灯，入目的尽是五彩缤纷的一片。
周昰洛和杨进一路下来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粗略地扫了眼，道：“玩会儿，消消食？”
杨进自然乐意奉陪，他思考了会儿，建议着：“那打枪？比比谁打得多？”
周昰洛迎着他的目光，稍稍扬起眼，“好啊，那输的人背赢的人回家。”
杨进有些惊讶：“玩这么大吗？”
周昰洛对自己的技术十分有信心，想当年外号射击小能手，就没有打不中的气球，他见杨进迟疑，挑衅着：“不敢？”
杨进的舌尖不觉地抵了抵牙齿，像是思考：“那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