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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相 刑上香 3432 2024-05-23 00:00:00

你一抬手,将他碰过的砚台打翻在地。

转头,又想起他并没有带伞。

“送把伞去。”你捉过一个宫人吩咐。

“是。”这宫人显然并不聪明,呐呐道,“……圣上,给谁送去?”

你气得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咬牙道:“……给门外跪着的大臣们。”

小内侍没敢问,外头跪着好几位,送一把伞过去顶不顶用的事。

12

盛京下了接连几日的雨,终于见了日头。

这几天的雨水,倒是将你耳根给下得清净了,先病倒的是门外跪着的那几位,从亚相到几位侍郎,都淌着鼻涕眼冒金星,只得称病不朝。

而弹劾江疑的折子,也在你的授意之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左将军朱管畏罪自尽这事儿,算是不清不白地揭过去,你倒也没多高兴。

——江疑也病倒了。

他也没说谎,的确是一身的小毛病,哪个都死不了,哪个都惹人心烦,撑着病发着热让你一肏,又淋着雨走,果然就病倒了。

你本想差个太医去,谁晓得太医的腿脚比你还勤快,早已去了又回来。被你召见,絮絮叨叨在你耳边儿报了一刻钟,从心肝脾肺肾讲到阴阳二气,听得你不耐烦:“他有哪儿是好的么?”

太医让你瞎了一跳,诺诺道:“所幸江丞相头脑甚是清醒,见臣去了,还留臣闲话了片刻医理。”

你一听更是火大。

可不是头脑清醒,别人病都是娇娇弱弱,江疑病了倒是算计你算计得明明白白。

你便鸡蛋里挑骨头:“江丞相果然是了得,连宫里的太医都差遣得了。”

谁知太医怔忪片刻,慌忙叩首道:“并非丞相过错,旧例如此,是臣一时忘记了。”

是谁的旧例,自然不用问了。

他跟旧主那些令人生厌的传闻,你可听得太多了,什么江疑生病,君主将他留在宫中好生照料,甚至衣不解带的照顾——

解不解带,又有谁知道?没准儿连屁股都照顾到了。

你懒得理会这笔烂账。

你说:“召两个侍君来。”

隔了一会儿,人还没到门口,又说:“让他们滚回去。”

你又去了丞相府。

13

丞相府门庭若市。

他雷霆手段鸩杀朱管毫发无伤,数名大臣冒雨跪了一夜也没能将他送下大狱。无论是他重新掌权,或是获得了皇帝的信任,这都像是一个复起的信号。

打着探病旗号送礼的、刺探的,一个接着一个来,但应景周旋的人却不是江疑,而是他养的那孩子——顾清川。

名字是个好名字,你远远瞧了一眼,见之生厌。

从侧门晃进江疑的院子里去。

江疑没在房间里。

这人趁着难得的太阳,把一本本的书拿出去晒,把自己也跟着扔进书堆儿里晒了一晒。

黑发如绸,衣衫如卷,他融在这堆之乎者也里,硬像是哪本古册成了精,连眉眼里透出一股墨意来。

你居高临下,挡了他的太阳。

他便合起手中的书卷,眯起眼睛,咳嗽了两声:“圣上。”

你找不到地方,坐在他的书堆儿上,他有些心痛地皱起眉,扯着你的衣袖坐到他身旁那空地里。

看来这堆书都比你要金贵一点。

你从来不会说好话:“我以为丞相已经病死了。”

他便眯着眼睛笑:“难得躲几日闲。”

“这几日只怕丞相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吧?”你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丞相得足了便宜,如今倒是淡泊名利起来了。”

“形势逼人。”他也不恼,“我以为你比我更懂这句话。”

你当然懂,只是想刺他几句罢了。

肩挨着肩,太阳烤得人暖融融,禁不住犯懒,你跟他说:“过两日我要去茂地出巡。”

他竟精神了几分:“臣随往。”

你问:“丞相不愿留驻京中?”

他问:“圣上敢让臣留驻京中?”

“朕心毒多妒,”你冷冷重复他为你看相的判词,拿起一本书来读,“自然是不敢的。”

若真将他留下,没几日就翻了天。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竟然带了几分真意。

他将你手里的书抽走了,你便正对上一双如墨的眸子,镇定却又温和。

“萧元骐,你我和解几日如何?”

你与他之间隔着的恩怨纠葛,说上三天三夜也算不完,你睚眦必报,他怀恨在心。这一句和解,都像是天方夜谭,你都该问问他怀揣了怎样的目的,是何居心。

他就亲热地笑着,如年少时一般,玩笑似的哄你:“我要权势地位,你要江山永固,你我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怎么就非要做个仇家?”

“好。”

你也学会了他这一套。

只是终究学不来那一抬眸时的真挚温暖。

教十几岁的傻小子赴死都心甘情愿。

第7章

14

你做那便宜世子时,轻装简行,出门不过一匹马、几个随从的事儿,如今做了皇帝,出巡的事儿倒变得冗杂起来。加上诸多事务交接,浩浩荡荡忙活了一个多月,最折腾的似乎依旧是江疑。

等上了路,你发现如今出门派头大得很,前有探马旗阵,后有侍卫车队,前呼后拥好不累赘。

再细一瞧,竟然还有仪仗乐队,感情是要一路吹吹打打没个休憩。

你召他上你的车驾:“这是送我出巡,还是给我出殡?”

他隔着帘对你低语:“天子之礼便是如此。”

“我不带这些累赘。”你厌烦地皱眉。

“好。”他点点头,便道,“我让他们撤回一半去。”

你张嘴想说一个不留,却瞧见他眉梢淡淡的笑意,你想起上回他说的和解一事。

倒真像那么个样子。

你动了动嘴唇,道:“上来讲话。”

他便裹挟着微凉的风,一道钻进这有些沉闷的车驾,连带着这里头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你问:“奏折公文呢?”

“已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他答,“若有急务,亚相会送来飞鸽传书。”

都是你知道的事情,偏偏一开口竟想不出一句似模似样的话来。

你抬眸打量他,见他出巡没穿官服,反穿着件月白的箭袖劲装,竟将他衬得眉眼鲜活了不少。

他一抬眸,跟你撞了个对眼。

你不知怎的,竟没肆无忌惮地继续打量下去,反而移开了目光。

他便起身道:“那臣先退……”

你敲了敲桌子:“坐着。”

他便又坐下了。

你目光盯着车外,隔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说:“快到铭关了罢?”

他怔了怔,笑道:“是了。”

你想,他总是能笑得出来。

这是一门好本事。

15

铭关是通往盛京最后一道险要关隘,离盛京极近,却也极险,过了铭关,盛京便再无屏障。

你打到这儿的时候,便胜败已分,旧朝将领死的死、降的降,老臣叛逃得叛逃,甚至连夜收拾细软一路投奔于你。

兵力悬殊,民心所向,纵然铭关再险要,也只不过多几日的功夫。但你没想到,最后的守关人是江疑。

他带着最后的残兵旧部,足足守了半年。

他写过痛斥你乱臣贼子的檄文在墙上朗诵,将你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非但恼不起来,甚至还教人写了篇骈四俪六、堂皇锦绣的劝降书——或者说是求娶书。

你有意教人写得滑稽可笑,大意是嘲笑他龟缩不出如新嫁姑娘,特意替东海王八求娶他做新娘。

你见他在城墙上停留了片刻,便拂袖而去,显然是让你给气到了。

这样幼稚的斗气。

你有些痛快。

你没想到他会撑得这样久,他不曾领兵打仗,学来的东西更都是纸上谈兵,甚至计策能让你瞧出稚嫩的痕迹来,可偏偏就这样咬着牙撑下来了。

彼时你们的地位早已对调,你是手掌乾坤的反王,而他却像无力攥紧流沙的孩童,你可以有无数次尝试,而他甚至承受不起半点差错。

他不止败在这一战,而是败在了之前的无数人、无数年、无数场战役,甚至败在了他一开始的选择上。

他终究是个人。

并无回天之力。

你在他败落那日俘获了他。

身中两箭,险些死了。

你没想到他会死守铭关,甚至不惜亲身披挂,以命相搏。

“他死了吗?”你掀开帐子,询问军医身旁的下属。

“还差些时候。”他在剧痛和混乱中低声答你。

你低头,瞧见一张几乎认不出轮廓的瘦弱面孔来。

他原本已经静静躺在那儿,没有片刻挣扎的意思了,可见你进来,却又仿佛生出了一缕生机——或者说是愤怒来。

“教你失望了。”他说。

你复杂极了,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恨他、还是不恨来。

但你怕他死了。

是的,你竟生出了一丝畏惧。

他忽得攥紧了你的手腕。

军医正在为他取出断箭,他痛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咬着牙,声音咯咯地响,连五官都扭曲了,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淌。

“我……记得你骂我。”他应当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不复文弱含笑的面孔,只剩下了疼痛带来的恼火和急躁,“……骂我是王八新娘……”

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儿了。

他怎么这样记仇?

“那又如何?”你问。

“我还没骂回来,”他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萧元骐,我写了一篇赋,就在我的行囊里……要当着面儿念给你听……才能死。”

他记性太好,竟然张嘴就要把那篇赋念出来。

你捂住了他的嘴。

他眼睛望着你,都要恨出血来了。

你对他说:“你活下来,我听你念。”

第8章

16

他便这样成了你军的俘虏。

你时不时能听见随从传来他的消息。

不是跟军医讨论医理,就是又在房间里写了什么诗词,他就坐在自己军帐门口,今个儿替士卒们写写家书,明日给将军们看看手相。

时不时还会对俘虏的饭食提出意见。

军中将士并不待见他,他也不甚在意。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来观光散心的名士。

“那些家书有问题么?”你问。

“军师查验过了,并无。”

“由他去。”你说。

你原本想过无数折磨他的方法。

你这些年的吃得苦头,一半是命运赐予,另一半都是从他手中得来的。他理应被酷刑折磨,向你哭泣求饶,一声一声哀求你的宽恕,理应将你受过的磨难一一偿还。

这般炽烈的恨意,却在见到他的瞬间消弭于无形了。

作者感言

刑上香

刑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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