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绵忻掐着孙思朦的脸颊温柔地笑着，“要说这还是你自己争气，若不是你那时候主动说要学骑马，这次还真的没法带你。”这句话完全是一句为了活跃气氛地玩笑，如果她真的不会骑马，他会从今天开始教她，他会让她在十天之内学会骑马，还要骑得很好。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会带她一起走。“这样啊，那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是不是王爷？”“嗯，但骑马肯定要比坐马车辛苦地多，你没长时间骑过马，到时候有什么不舒服要马上跟我说知道吗？”“嗯，好，我知道了。”“这十天时间紧迫，你要好好休息，也好好准备准备，要带什么东西就都带上。此去北境气候恶劣，你让雁儿多准备几套保暖的衣物，到时候不要着凉了。”孙思朦高兴地点着头，“好的好的，王爷放心，十天时间足够我准备好了！我在多备些杏脯咱们路上吃好不好？”“好。”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原本离别的无限痛苦却因为被延后而带了些短暂的快乐。次日，孙思朦便找来了汤圆儿。“这几日你便开始着手准备，把咱们在京里的铺子都转手卖了，越快越好，价钱低些不要紧，但要做得隐蔽些，别太显眼了。卖出的银子全部换成银票，一半儿给我送来，一半儿留在你手里。你找几个可靠的票号分开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此去不回来了，那这些银子就由你负责支配。你办事一向稳妥，京城里的人就都托付给你。你年长些，皓月辰星就都托给你照顾，她们父母待她们不尽心，你以后便是她们的长兄，不要让她们被人欺负。”“你如今也不小了，我早与你说过，将来娶了媳妇儿便有人陪你，不会那么孤单。这事本来该是我来操办，但眼下的情形，我也属实是顾不上了。你不要心急，切记找个喜欢的人，好好待人家，也好好得照顾自己。”汤圆儿跪在地上，原本努力止住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留了下来。他带着些抽泣地对孙思朦说：“主子尽管放心，主子交代的事奴才一定办好，不让主子失望。主子也要保重身体，奴才们都在京城等主子回来。”而另一边的书房里，绵忻也在对吕总管做着临行前的交代。绵忻交给吕总管几个信封，是他对王府未来的事情做的安排，还有就是提前给徐兰蕙准备好的休书。孙思朦心中虽也预感到王爷大限将至，她并不确定这次征战要多久，王爷还会不会回京；但绵忻却已经做好了打算，他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所以，他表面上说着如果他有任何不测便要如何，但其实他知道，他一定会有不测的。即便他能在战斗中取胜，他也还是会毒发身亡。吕总管听着绵忻的“交代”，心下了然这根本就是在安排后事，心中不免难过。他佩服王爷这样的气魄和眼光，他居然把整个王府里的产业、还有几位福晋的安排就这样交到自己的手里，他果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他不能把事情办好，他就对不起王爷这样的信任。绵忻的眼光确实是好的，他给了吕总管这样的信任，如今便是要杀头，吕总管也不会出卖王爷半个字。临走时，吕总管跪下，非常郑重地给绵忻磕了三个头，只说了一句：“王爷尽管放心，奴才定不负王爷所托。”“好，你劳累了。”第112章 出征（三）启程那日是个灰蒙蒙的阴天，空气有些潮湿，天上的云看起来挺厚，估计要下雪了。谁都看得出来，若不是形势所迫，没有人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征。天气寒冷不说，马上就要年下了，现在出发年肯定是要在边塞过了，这对战士们的心情肯定是有影响的，谁不想在家里热热乎乎地过个年呢？好在这次跟着绵忻出征的只有两千精兵，而且都是绵忻的得力手下，这种在战场上有能力又能与主将同心的战士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此次出征路途遥远，为了能尽快到达也确实不适合带大部队行事。而且边境本就有驻守的官兵，绵忻到了再调用当地的士兵就好了。这种事虽非易事，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做，方法和经验都是有的。都说“只为知己者死”，此次跟着绵忻出征的几个副将、统领都是跟着他一起上过战场浴血奋战过的战友。得知这次的任务时，并没有人要退缩，反而因为任务的艰险激起了大家团结一心志在必得的斗志。没有人是怕死的，因为他们知道，再危险的情况，他们的王爷也会冲在最前面。有将如此，何足惧哉？绵忻带他们出来自然也是做好打算的，这些和他一起水里火里滚过的亲信他自然不是带他们来送死的。这次出征的确凶险，但也是机会，如果能大胜而归，晋级、封赏是少不了的。他要死了，如果能把他们都安排好也是好的。“王爷，我今天好开心啊！超级开心的！”孙思朦骑在马上双手握着缰绳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开心地像个孩子。在这个灰蒙蒙的天气中，还刮着寒风，虽不至于刺骨，可也让人很不舒服。绵忻却觉得他看见了最明媚的风景——她的那张毫不掩饰的笑脸，她笑着的眼睛都在诉说着快乐。因为怕铠甲太沉，反正如今只是在行军，所以没有给她穿，只给她穿了普通的男装和斗篷，但男装的她也一样好看，头发简单的束起来，连额前的几缕碎发也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倒有了一丝英姿飒爽的味道。绵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觉得她每次出了府就变得更加好看了，明明样子没变，但眉毛眼睛却都变得生动了。孙思朦好像看出了绵忻在看她，歪头笑着问：“王爷这么看着我是因为我好看吗？”毕竟在外面，绵忻也不想太张扬，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嗯，好看。”“嗯，王爷也好看，比我还好看！从来没见王爷这样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好看得太阳都不好意思出来了。还好这次出征的队伍里都是男人，不然这么好看的王爷被别的女人看去，我必然要生气的！”绵忻憋不住笑出来，他气自己老是忘记眼前这个丫头向来是什么话都敢说，而且对与他的长相有着惊人的执着，明明一考她功课就想尽办法地撒娇耍赖耍小聪明，可似乎一到夸他的这件事情上就文采飞扬，有夸不完的话。“能出门是不是很开心？”“嗯，不过不只是能出门，是因为和王爷一起出门，当然特别开心啦！”“而且王爷，这次和王爷出来，王爷又不用去上朝，我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王爷在一起，不用再眼巴巴地等着王爷下朝回来，真是再好不过了。”“王爷，反正到边境还要好多日子，路上你就放松些心情，就算是游山玩水一次了好吗？”会把送死的路当成游山玩水的也就只有她，不过她的话看似不着调但其实却是正中要害。行军的日子里在到达北境之前其实就是赶路，心情沉重也是一日，心情愉快也是一日，更何况他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是该要努力开心一点儿的。说是“游山玩水”却不能真的游山玩水，本来就是冬天，又要往北方进发，所以只会越走越冷，山还算是多，水都结了冰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但即便是这样，孙思朦依然很快乐，每天都元气满满的样子。白天的时候在马上和王爷有说有笑，晚上的时候就躲在被子里紧紧的贴着王爷一动也不想动，一来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二来她实在是太累了。骑马如果当成个休闲娱乐那肯定是好玩儿的，但要是当成正经的交通工具那真是好累的。她屁股坐得刚开始是疼，后来是麻，再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她虽然没说，绵忻也知道她肯定累坏了。后来便每隔一会儿就让她下马跟着行军队伍走一会儿，他自然也陪着。他看得出来孙思朦明明很累却还在努力表演着精力旺盛，他心里心疼但也没戳穿，因为他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晚上的时候抱着她一直给她捏着腰直到她睡着。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演身强体健，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因为奔波造成的疲惫的他，其实内里已经掏空的差不多了，他知道他自己现在就是提着一口气在硬撑。他必须得撑下去，起码再瞒上几天。孙思朦被子里的脚轻轻踩在绵忻的脚上，好暖和，好舒服，估计她是整个大清唯一个敢这样让王爷给自己暖脚的福晋。白天骑了一天的马，她其实已经很困了，但这样和王爷亲亲热热地抱着气氛太好，她舍不得睡。绵忻的手还在她的后腰上轻柔地揉着，揉得她觉得好像一天的疲惫真的都没了。两个人这样贴着彼此，什么都感觉得到，孙思朦知道绵忻在忍着，因为怕她辛苦，所以一边忍着一边帮她揉着腰哄着她睡。等她睡了呢？这么憋着他睡得着吗？孙思朦背过一只手推了推王爷在她后腰上的手，“王爷，好了，腰不疼了，也不累了。”绵忻手上的动作没停，“那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停下来。”“我现在不睡！我不累了！”孙思朦撅着嘴反驳。绵忻却温柔地笑着说：“怎么会不累？你早些睡，明日还要赶路。”孙思朦被绵忻这种该死的温柔气得冒烟，她双手搂着绵忻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借着搂着绵忻的力量把自己像片儿胶布一样紧紧贴在绵忻身上，虽然刚才就已经贴得很紧了，现在更紧了。绵忻也回亲了孙思朦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清晰地摸到了一条清晰地脊骨，她最近累得又瘦了。他在她的左右脸上各又亲了一下，“好了快睡，别闹人。”孙思朦懒得再和绵忻解释她现在真的不觉得累了，索性抬起一条腿盘上绵忻，倔强地说：“就要闹，除非我能得到让我满意的安抚。”“真是怕了你，明日可别叫累！”“王爷尽管来，我后果自负！”疯狂吧，不然还有几日可疯狂呢？旅途奔波两人也有些时日没有亲热过了，一旦开了头便如同泄洪般倾泻而出停不下来了。有些行为虽不能完全代表爱，但如果没有爱一定不会这么热烈，不会淋漓尽致。把想亲近的行为都归为生理需求的人一定没有好好的爱过。爱过才知道，带着爱去做的感觉才是妙不可言。波涛汹涌过后，困意倒是少了许多。其实也不是不困不累，就是舍不得睡。这种刚刚亲密过后的有点黏糊糊又甜腻腻地气氛很适合聊聊天的。“王爷，此次出征很危险吧？”第112章 出征（四）“王爷，此次出征很危险吧？”“嗯，是不太好办。”“哦，不太好办王爷肯定也能办好。只是王爷就是上阵英勇杀敌也要千万小心，好不好？”“好，我会。”“嗯，我信王爷。”“如果……如果本王战死了，你会怎么样？”绵忻没有等到答案，只等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想她可能睡着了。可就当他闭上眼睛也准备睡了的时候，又听见孙思朦开口说话。“王爷战死了，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谁又能预知未来呢？”是呀，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但他现在能大概预知自己的死期倒是真的，眼看着赶路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和孙思朦分别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孙思朦的声音有些懒懒的，但条理却依然清晰，她接着说：“如果是刚刚得知王爷战死的消息的时候当然是会非常难过的，可能会难过到我人生的极限吧？可能会把眼睛哭肿哭瞎，也可能会难过到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但我知道王爷问的不是这个，王爷是想问更久的未来我会如何对吗？”绵忻搂着孙思朦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觉得孙思朦冷静地有些不像话，他甚至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了点儿什么？依着孙思朦的平日里的脾性，他问了刚才的问题，她一定会打他一下说不许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或者又开启她新一轮的马屁，说他如何英勇如何睿智，定能得胜而归。她此刻这么冷静的回答他的问题，让他不得不去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孙思朦把头在绵忻胸前拱了拱又继续说道：“未来的事真的很难预料，王爷如果战死了，我会伤心多久，会不会一直伤心，会不会真的就活不下去了，我都不知道。这就像王爷现在根本无法预料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战死一样，不到那个时候不会知道。”“我也可以跟王爷说一些王爷千岁之身，洪福齐天，必能得上天庇佑大胜而归的话，可这些话说来又有什么用呢？这些话怕是只要超过十岁的孩子就骗不了了吧？”“其实，有一个方法倒是能百分百的保证王爷不会战死，那就是，王爷只坐镇大营不要上阵杀敌，如果被敌军所擒也只要亮出亲王身份，让他们拿自己的命跟朝廷谈条件，总之什么事自保为上就对了。”“可是，我能让王爷这样做吗？我不能！即便我能，王爷也做不到。所以，这个假设没有意义。这个假设没有意义，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可能。王爷这样问我，是不是很担心你一旦有什么事我要怎么办？”这一刻绵忻几乎可以肯定了，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也许知道的并不详细，但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也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呢？两个人每天都睡在一起，她就是再迟钝也该感觉出些异样了，何况她那么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