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看着雁儿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嘴角却扬起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可能是他觉得这个杏园里的主仆二人都很有趣吧？主子没个主子的样子，丫鬟也没个丫鬟的样子，但偏偏她们两个守着个“冷宫”似的地方，却好像活得比这个王府里的谁都开心。一颗糖葫芦吃近嘴里，甜味、酸味、香味同时在嘴里化开，果真是好吃的不得了，让他想起上次八月十五时候吃的面，这里的东西果然都很好吃。“为什么要看《本草纲目》，想学医？”内室中的绵忻把书推回给孙思朦问。孙思朦接过书，“哦，这书有图，看着还挺有意思的！”绵忻：“……”。是他想太多。“王爷你现在心里肯定在笑话我吧？”孙思朦看绵忻脸上虽没有任何表现，但好像就是能看到他在笑话她似的。“并没有。”孙思朦刚要说不信，绵忻便又说道：“自从本王见过了你的字，便知道对你是不该要求太多的。”孙思朦：“……”。王爷我的字其实也没那么难看，我的硬笔书法还在小学时候得过二等奖呢（虽然参加的都有奖，但我不是最末的三等奖）！“之前本王工务太忙，把字帖的事耽搁了，明日便送一本字帖来。”绵忻慢条斯理的说。“可是王爷，您刚才不是还说不要对我要求太高吗？”孙思朦努力争取着，因为她真的不喜欢练字。“嗯，是不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了，毕竟你还是我瑞亲王府的庶福晋。即便抛去福晋的身份不说，本王也没有字写得这么差的朋友。”孙思朦低着头极不情愿地说了句：“是。”就听见绵忻接着说道：“练好了，本王就带你出去玩儿！”第28章 出府（一）第二天绵忻就派四喜送了一本字帖到杏园，果然是言出必行。孙思朦翻开字帖，里面全是一些经典诗词的抄录，王爷果然还是嫌她太没文化是吧？她大略的翻看了一下之后又翻会字帖的封面，结果封面上一片空白，只有蓝色的封皮并没有字，也未注明是什么字帖。她心中有些不服气，王爷让她练字可以，也应该给她找一本好一点儿的字帖啊！她大小姐好不容易练一次字，也得写书法名家的字啊，到时候练好了说出去也有面子，那些书法家什么的不是都喜欢讨论这个体、那个体的吗？这本字帖也未免太简陋了一点儿吧，不会是王爷从他书房里的那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吧？孙思朦撅着嘴把字帖随意的翻了一遍，结果在封底的角落上看见有一个印章。她把字帖拿近仔细一看，印章上竟是王爷的名字。她一路小跑到了书房，找出那副曾经和王爷共同完成的昙花图，对照了上面的印章，果然是一样的。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字帖上的字，果然能感觉到纸的凹陷和凸起，这些字是写上去的不是印上去的，也就是说：这本字帖是王，爷，自，己，写，的！这个发现可把孙思朦惊了一下，她现在手上捧着的，刚才被她不屑一顾地嫌弃的，就是大清朝嘉庆皇帝的四皇子、道光皇帝的亲弟弟、瑞亲王爱新觉罗绵忻的真迹，还是他亲手编写并下了印的字帖！这可得值多少钱啊！她粗略的算了算，若是她穿越回去的时候，能把王爷给她的黄玉耳坠、王爷的画、王爷的字帖这几样东西都带着，拿她真可谓是下辈子不愁了。虽然她不是很懂古董这些东西，而且道光年间也不能算是太古的古董，可这些东西是真正的保存完好啊，不是说古董不光要靠年份，品相也很重要吗？她这些东西的品相好啊！捧着字帖兴奋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的那些畅想毫无意义，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穿回去。而现在，王爷都亲自给她写字帖了，她要是还不好好练，她估计就死定了……无奈之下，她开始了练字之旅。孙思朦认真地在书房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可谓是腰酸背痛，头昏眼花，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她必须得出去透透气了，要不然她一会儿就得因为奋笔疾书昏倒了。这半个月她都坚持着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字，虽然还没写得很好，可进步还是明显看得到的。其实努力总有收获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只是懒也是真的。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印象里她从小到大好像还没为了什么事费过这么多功夫。当她看到她自己的字在一天天进步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要是哪日她有机会穿越回去，给朋友表演一下她这几笔毛笔字，那也是相当得瑟的呀！刚好雁儿已经做好了午膳，孙思朦让雁儿把饭菜摆在院子里的是桌上，反正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在外面吃也挺好的。午膳并不复杂，两个热菜，一个凉拌的小菜，一碗饭，一碗汤，一杯水，这都是她定下的规矩，杏园里的生活能简单就简单。孙思朦夹了一口韭菜煎蛋饼放进嘴里，嚼了两口觉得味道有点儿怪，于是问雁儿：“雁儿，今天这个韭菜怎么味道这么怪？”雁儿忍不住笑道：“小姐，这不是韭菜，这是香椿。”“香椿？”孙思朦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菜的信息，然后发现她好像是没吃过这个东西的。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儿耳熟，是一种蔬菜？她又夹了一块来吃，仔细嚼了嚼，觉得这个菜的味道虽然有点儿怪，但不难吃的。“怎么样小姐，好吃吧？这个香椿只有嫩芽好吃，等长大了就不好吃了，小姐要是爱吃我过两天再做一次。这个香椿一年里面能吃的季节也就那么几天，不抓紧吃的话就没有了！”雁儿说。孙思朦看着盘子里的菜点了点头说：“嗯，还挺好吃的。哪来的，怎么之前从来没做过？”“说来也怪，咱们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棵香椿树，以前奴婢都没发现。昨天扫院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奴婢见它的叶子正好嫩，就摘了些给小姐做菜了。”雁儿扫院子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角落里这棵香椿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之前就一直没发现呢？“诶？这个香椿是长在树上的？”孙思朦好奇心又发作了，“快带我去看看！”雁儿带着孙思朦来到院子的角落，把那棵香椿树指给孙思朦看，说：“小姐你看，就是这棵树，这树上的嫩叶就是您刚才吃的香椿。”孙思朦看着眼前的香椿树，以这个树的粗细程度来看绝对不是新长出来的树，那就是以前没有发现了？这个香椿要吃的是树的嫩叶，是不是有点儿残忍啊！而且这香椿树，长得挺好看的，树枝的尖上长出的嫩叶还是红色的，难怪她刚才觉得那盘韭菜煎蛋的颜色不太对，她还以为是雁儿煎糊了。“雁儿，咱们把这树上的嫩叶给吃了，这树会不会秃了啊？到时候夏天人家别的树都有叶子，就它没有，它是不是有点儿可怜啊？”孙思朦站在树下若有所思的问雁儿。“哈哈哈！”雁儿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小姐，你以为自己能吃多少啊？这一棵树上要长好多叶子呢！咱们只是吃一点儿而已，树不会秃的！”孙思朦被雁儿笑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觉得自己一直在雁儿面前都是什么都懂的，现在却被她笑话，忍不住说：“你差不多得了，有那么好笑吗？”雁儿赶紧把笑憋了回去，低头说：“是，是奴婢放肆了。不过小姐你放心，你的饭量吃两顿是不会把树吃秃的。”“哦，那行吧！你看着摘吧，反正别把树摘秃了！”孙思朦半信半疑，虽然知道她也确实吃不了多少东西，但也觉得在春天里把树上刚发的幼苗摘了似乎不太符合人科学。“知道了小姐，奴婢不敢爬高，只能捡够得着的枝条上的那些，想摘多也是摘不了的。小姐尽管放心就是了。”雁儿跟孙思朦保证。两人正在香椿树下说着话，却听见了叩门声，雁儿跑去开门，是王爷带着四喜来了。～～“王爷，我院子里有棵香椿树！王爷你知道香椿其实是树叶吗？”孙思朦把绵忻领到树下，像献宝似的把香椿树指给绵忻看。主要是她觉得王爷一定不知道香椿其实是长在树上的，就像她一样，她想在雁儿面前找回点儿面子，如果王爷也不知道，那就证明她不知道真的没什么好笑的。今天如果雁儿不告诉她，她一直以为香椿是一种菜，长在地里的。绵忻抬头看看了香椿树点头道：“本王知道。”“王爷厉害啊，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孙思朦嘴里夸着绵忻，心里其实是不信的，虽说绵忻见多识广，但他毕竟是个金贵的王爷，从小到大吃穿都是要人服侍的，怎么会知道这个？“也不是本王厉害，三年前本王有一次出征被困在山中，而因为暴雨粮草都延误了。那时候，军中的一个战士就发现了香椿树，说是能吃。那时候的叶子已经开始有些老了，但总比没有吃的好。所以，我们都是靠着那几棵香椿树撑到了粮草到来。”绵忻对孙思朦讲道。其实他也确实就如孙思朦所想，确实对吃喝没有很重视，今天这个香椿树是碰巧而已。孙思朦眨了眨眼，脑子里在消化着绵忻的话。这虽本是王爷为了像自己证明他确实认识香椿树而提供的凭据，可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却透露着庞大的信息。第一，王爷说三年前，王爷半个月前才刚过了二十一岁的生辰，那么三年前王爷就也只有十八岁而已。一个大清的王爷十八岁就上战场了？如果说是为了让他建功立业也勉强说得过去，可他十四岁便已经封了亲王，而且王爷这个人并非只是没有脑子的武人，非要靠上阵杀敌来建功立业吗？第二，目前的时间在过了年后就是道光五年，那么三年前便是道光二年，一个刚登基第二年的皇帝便派自己十八岁的幼弟上战场，就不怕被世人说是残害手足吗？据她所知，当今皇帝和王爷并不是同母所生，对王爷有忌惮也很有可能。第三，即便派王爷出征是为了让他“镀金”，为了给他的履历上写上好看的一笔，用派他去那么艰险的任务吗？被困山中，连粮食都没有了，一个堂堂大清亲王要靠吃树叶活下来，这合理吗？之前她一直好奇王爷替三王爷出征的事，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现在把一些事情联系起来，看来王爷和皇上的关系、和三王爷的关系、甚至和其他王爷的关系都非常微妙啊！这个看起来繁花似锦的瑞亲王府也可能是危机四伏的，她还得好好了解一下才行。“怎么了？想什么呢？”绵忻见孙思朦突然不说话了，眨着眼睛出神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孙思朦回神，岔开话题道：“没什么，王爷还想不想吃香椿，现在的香椿叶正嫩呢！”“不了，本王其实吃不太惯这个味道。而且，那时候虽然叶子已经开始老了，但他们还是给本王吃了最嫩的叶子，本王毕竟是王爷嘛，没真正地吃什么苦。”绵忻说。孙思朦有些无语，这个傻王爷啊！都被困在山里吃树叶了还叫没吃过什么苦，他身上其实还有些阿Q精神吗？看着王爷才发现他今天看起来不一样，衣服和头发都不一样，王爷今天穿的是常服。“王爷今天怎么穿着常服，刚去过哪里吗？”孙思朦问。绵忻微微一笑，“没有，是正准备去。去把你练的字拿来本王看看，过关了就带你一起去。”“真的？”孙思朦有些不敢相信，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绵忻皱眉，“本王骗过你？”“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去！”孙思朦一路小跑地跑回了书房，从她练的字里挑了一张她认为最好看的拿给绵忻看。绵忻看着孙思朦的字叹了口气，她这整张大字上就透露着“小聪明”三个字。她确实是个聪明人，把他笔记的形状模仿地很像，可明显地笔力太弱，一看就是基础极差。孙思朦咬着嘴唇，听着王爷的那声叹息就知道自己写得可能不怎么样，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也说服王爷带她去玩儿。只见王爷抬头看看她，说了句：“算通过吧！”第29章 出府（二）绵忻让四喜把一个包裹递给孙思朦，说：“这里边是套男装，你换上男装跟我出门方便些。还有帽子，头发知道怎么弄吗？”“啊？啊！差不多……知道！我先去换，弄不好再找王爷帮忙！”孙思朦吓了一身冷汗，差点本能地就说知道了，可不能让王爷知道她有这个技能，那她平时偷偷溜出去的事不就败露了？为了掩饰心虚，她对雁儿说：“雁儿，还不快给王爷沏茶，还有我们前两天新做的点心，也拿来给王爷尝尝。”孙思朦捧着王爷带来的衣服到内室更换，她把头发放下来在脑后编成辫子，再带上帽子，就很难看出是个女孩子了。“王爷，您看这样行吗？”孙思朦换好衣物来到王爷面前问。绵忻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男装，带着帽子的孙思朦一时间失了神，思绪又飘回到在王府外遇到她的那一天，那时候她就是这样一身打扮。明明是个年轻瘦小的样子，却很豪爽地帮他付了银子，还说对他说不必感谢。想到那天的事，绵忻忍不住笑了笑。孙思朦当然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只觉得王爷笑得很有深意的样子，王爷到底在笑什么呢？他起身走到她跟前，把她鬓边的发丝又好好地帮她往帽子里掖了掖，然后说：“可以了。”打扮成这样出府不是第一次了，但打扮成这样正大光明的出府却是第一次。孙思朦小心翼翼的跟在王爷身后出了府，王府门口的侍卫对她一点儿都没怀疑，站得跟门口的石狮子一样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