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见。”安德里亚斯下了车，将驾驶座让给夏佐。
“对了，我忘记问你，你这一次休假多长时间？”
“十天吧。”
“好。”
两人挥手致意，夏佐驱车离开后，安德里亚斯朝着街边的一处酒馆走去。
他推开门，这是一家店面不大的酒馆，其中只摆着寥寥四五张桌子。此时吧台上已经坐着两位闲聊着的客人，酒保有些有气无力地调着酒。大约是因为午后，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安德里亚斯朝着靠窗的一张空位走去，落座后一名年轻的女服务生朝他走来，笑着问：“您要点什么？”
“啤酒。”
不久之后，服务生端了一杯啤酒上来。安德里亚斯道谢后便小口喝着。大约过了五分钟，当啤酒喝了三分之一时，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脸期待的诺伊曼取下帽子，四处张望一番后发现了窗边的安德里亚斯，他带着几分讶异笑了起来。
“您这样的打扮，叫我都快认不出您来了。”他小声用法语说。
安德里亚斯的穿着如同一位文艺的法国作家，褪去了所有的凛冽之气，仿佛春日般和煦，诺伊曼竟一时不能适应。安德里亚斯笑笑，并不解释自己为何穿成这样。他叫来服务生为诺伊曼点了一杯酒，这时又有两名客人走进酒馆坐在了吧台上，上校本没打算关注他们，可是那黑色大衣之下微微异样的凸起却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一向敏锐至极。
“最近怎样？”安德里亚斯收回目光，看向诺伊曼。
“一切都好，约亨他……不，约阿希姆最近一直在加强守卫，他似乎从哪里得到了一些风声，有人要暗杀他。”
安德里亚斯嘴角勾了勾：“这不是很正常吗？或许此时就有人想要暗杀我。”
“怎么会？！”诺伊曼惊叫出来，随即赶忙压低声音，悄声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么，诺伊曼，准备好武器。”安德里亚斯靠近他，低声说：“你被跟踪了。”
小间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神色瞬间变得紧张，右手朝下握住了枪柄，“为什么……我一直很注意的。”
“这个待会再说。”
安德里亚斯站起身来，对着诺伊曼使了个眼色，两人瞬间站成一排，掀起了桌子！
桌子立起刹那，便见两名黑衣人从大衣下掏出了汤姆逊冲锋枪，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猛烈的扫射。霎时间，尖叫声和枪声响彻在这间小酒馆里！酒液飞溅，玻璃碎渣迸射在女服务员和酒保吓得惨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砰砰砰！激烈的枪战几乎就在一瞬间爆发！立起的桌子霎时被打成筛子，透出一道道亮光。然而桌后早已没有任何人，半吊着吱呀作响的窗棱显示目标早已从窗户逃走。
“该死！”一名黑衣人怒骂一声，破门而出。
而此刻，安德里亚斯和诺伊曼身形几闪，就隐藏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诺伊曼，听着，他们跟你过来，意味着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们回去，最好抓个活的，问出背后指使是谁，明白吗？”
“明白，大人！”
诺伊曼紧凝眉头，表情少有的沉重。他暗恨自己居然被跟踪，将欣策大人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发过誓，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想要伤害欣策大人的人！
不久后，紧追他们而来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诺伊曼深吸一口气，朝着对面隐藏在一扇门后的安德里亚斯点了点头，随即蹲身侧倒，左轮手枪轮转叮的一声转动，一发子弹破空而出！只听见一声惨叫，一名黑衣人的脚踝被打穿，还未等另一人反应过来，安德里亚斯手中的鲁格P08便颤动几声，发发滚烫的子弹瞬间没入他的心脏！
脚踝受伤的黑衣人无暇顾及死去的同伴，怒吼一声，端起冲锋枪又是一阵扫射！霎时尘土飞溅，逼得两人竟一时无法探出头来。眼见这人越来越近，诺伊曼看了一眼安德里亚斯，狠下心来，咬牙再次冲了出去！
“小心！”安德里亚斯惊道。
诺伊曼一个翻滚，子弹入体时闷哼一声，然后手却始终稳定，在躲向前侧一处台阶后时发出一枪，击中了黑衣人的右手！枪声瞬止，安德里亚斯抓住时机一枪又打在他的左手上，汤姆逊冲锋枪瞬间倒甩出去！至此，黑衣人再无反抗余地。
安德里亚斯冲向诺伊曼，小间谍脸色惨白，左肩一片鲜红。
“太莽撞了！”安德里亚斯掏出一块手帕，系在他的手臂上。
看着他脸现责备和着急，诺伊曼红着脸现出愧意：“都怪我太粗心才会被跟踪，否则您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您先别管我，快去问他到底是谁？”
“好！”安德里亚斯冲向那名正一瘸一拐逃走的黑衣人，一把便将他按倒在地，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脑袋。
“说！是谁叫你们来的？！”
安德里亚斯面露狠戾，眼里全是威慑。黑衣人看着他，却露出嘲讽至极冷笑。
“给你三秒钟。”
“……”
“三……二……”
“夏佐·里尔克。”
“……”
黑衣人继续冷笑，欣赏安德里亚斯的那双漂亮的瞳孔急剧收缩，整张脸变得惨白。
安德里亚斯只觉得一盆冰水浇在自己脑袋上，浑身发寒，怔怔两秒，他看到一道鲜血从黑衣人的嘴角边淌出，意识到这人咬破了齿间藏着的毒药。
“不对！你不能死，告诉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他疯了似地揪着他的的衣领摇晃，黑衣人嘴里涌出大量黑红的血液，他仍笑着，嘶哑着喉咙，不断念着那个名字。
“夏佐·里尔克……夏佐·里尔克……夏佐......里尔克……”
片刻后，安德里亚斯无力地扔掉这具尸体，瘫坐在了地上。诺伊曼朝他走来，面容冰冷，握紧了枪。
“现在，此刻，我将启程，亲手为您取下夏佐·里尔克的命，将他的尸体带到您的面前。”
第34章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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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诺伊曼。”安德里亚斯冷笑一声，“没那么简单。我教会你许多，却忘了教你怎么识人。”
上校站起身来，漠然注视地上的这具尸体：“他从前天晚上就一直和我待在一起，要下手的话，他有的是机会。”
诺伊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们......那个，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安德里亚斯无奈苦笑：“这事也没那么简单好了，诺伊曼，让我们找个地方处理你的伤口，你伤得不轻。”
“嗯，听您的。”小间谍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他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有够奇怪。两人迅速穿过这条巷子，安德里亚斯找了一间诊室，搀着诺伊曼走了进去，然后在一位中年法国医生和年轻的卷发小护士的惊讶目光中掏出了枪，放在了诊室前的桌子上。
“医生，请您为他诊治。”安德里亚斯语气彬彬有礼，然而还是将那医生和护士惊出一身冷汗。
小护士哆哆嗦嗦走向护理台，对着诺伊曼说：“请您到这边儿来。”
诺伊曼走了过去，小护士脱下了他的外衣，因为疼痛他发出嘶的一声，她赶紧给他消毒，打了一针吗啡。片刻后，医生准备好了手术器械，极力做出镇定的模样，向安德里亚斯询问：“可以拉上帘子吗？”
安德里亚斯抓住枪，轻轻敲在桌子上：“请便。”
医生讪讪地笑了笑，拉上了帘子。不久后，就听到诺伊曼隐忍的呻吟声。安德里亚斯得空平复心情，他想起黑衣人临死前说的话，不禁面容阴郁，陷入思考当中。
不久后，白帘拉开，诺伊曼在护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医生对他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谢谢您。”安德里亚斯扶过诺伊曼，小间谍的肩膀上已经缠满了绷带。他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一旁的护士拿起一块毛巾替他擦了擦。
“谢谢。”诺伊曼对她说。小护士并不回答，而是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瑟缩着站到了医生身后，垂眉低头，掩饰不住紧张。很显然，这两人已经看出了他们两人是德国人。
安德里亚斯将手枪收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搀扶着诺伊曼走出诊室，搭乘上了一辆开往城里的汽车。
蒙马特区，诺伊曼的公寓里，安德里亚斯坐在诺伊曼的床边，此时小间谍那因为疼痛已经陷入了半昏睡状态。安德里亚斯有些懊恼地抚住了头，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幕后主使会是谁。
诺伊曼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安德里亚斯，“您确定不是他吗？”
安德里亚斯摇头，说：“很显然，那个人非常想让我认为是他。如果是招供，那他根本没有服毒的必要。”
“可是我们的关系只有他知道。”安德里亚斯沉吟不语，这的确是事实。
“会是约亨吗？”诺伊曼问。
“你指约阿希姆？不，他的确一直想要抓住我的什么把柄，但绝不会采用暗杀的方式。你可以相信他恨我，但绝对不能质疑他对帝国的忠诚，而现在，我对帝国还很有用。”安德里亚斯轻笑一声，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为约阿希姆那个杀人狂辩解的一天。
“是这样的，大人。约亨是这样的。”小间谍喃喃道，因为疼痛又唉哼一声。安德里亚斯站忙站起身来为他倒了杯水：“或许，在我们身后，还有一个未知的敌人。”
“那真是太可怕了。”诺伊曼喝下一口水：“他知道的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安德里亚斯紧皱眉头，随即宽慰道：“你先养伤吧，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抱歉，诺伊曼。”
“不，这都是我的失误，该道歉的是我。”
安德里亚斯露出安抚的笑，揉了揉诺伊曼的头，扶他睡下后就离开了公寓。他拐进一条无人的街道，脱下身上沾血的外套扔在垃圾桶里，随后又搭乘一辆出租车，朝着丽兹酒店驶去。
他思绪混乱，难以集中精神。诺伊曼其实说得很对，自己和他的关系目前只有夏佐知道，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就是不愿意去怀疑夏佐，怀疑那个睡在自己枕边的人。
回到丽兹酒店后，他避开耳目，径直朝着五楼走去。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他想少校应该已经从情报部下班。他知道他在那边一直是个闲职，并没有什么繁忙的工作。敲响房门不到三秒钟，夏佐就笑着打开门，牵着安德里亚斯的手就往卧室走。
“快看！”夏佐一脸兴奋：“今晚你就可以睡床上了！这可是丽兹酒店唯一的一套蓝色床品，就像海洋的颜色，是你眼睛的颜色！”
安德里亚斯看着那片蓝色，愣神片刻，随即嘴角上扬，笑出声来。他越笑越止不住，笑到让夏佐都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