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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尼岛1940 美岱 3671 2024-05-22 00:00:00

夏佐来到镇上,这还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单独出行。这个镇子很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年轻男人。集市上的物资显得寡淡,几条熏鱼在风里飘着,肉铺上的肉都呈现出一种不新鲜的灰红色。一个棕发女孩儿在赶一匹枣红色的马,几个妇人在兜售她们针织的围裙,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双目浑浊,看不到一点儿生气。

他走得很慢,几乎没什么人关注他。或许在战争中这些女人们已经看惯了伤员,她们冷淡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扫上一眼就飘去了。一个残废在缺少劳动力的家庭里起不到任何作用,尽管他面相再好,女人们都没想着来勾搭他。

夏佐来到一个报摊,随意买了几份报纸坐在咖啡厅里阅读起来。黑咖啡端上来时可以看到些许咖啡渣,配的牛奶也清清淡淡仿佛跟水一样。

目光再次聚焦到报纸上,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报道。

“群狼战术再度升级,我方与敌军战损率再次降低……”这段报道写得十分详实,夏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无奈摇头,一口喝干了咖啡,在拿起拐杖时站起身时脊背突然一阵发凉。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瞬间回转身去,却见空荡的咖啡厅里只坐着几位闲散妇人。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吗?他微微蹙眉,走出了咖啡厅。

槭树庄园,安德里亚斯表达了自己的慰问后就离开了宅邸,坐在车上他心情如巨石般沉重,想起埃里希伤心的模样,他不禁叹气。

“所以那个里尔克还不知道他炸死的坎佩尔是西蒙妮的哥哥咯?”兰斯洛特笑得开心,扑朔着他那双狡黠的眼睛。

安德里亚斯转头看他,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而另一只手就迅速掏出枪,在兰斯洛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枪口塞进了他的嘴里。

“听着,多嘴只会有这种下场。”

兰斯洛特大惊失色胡乱挣扎,挣脱后擦着嘴角的唾液缩在一边讪讪说:“表哥,太色/情了哦。”

上校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目光落在窗外,见一辆军官专车与他们擦身而过。从车窗他隐约看到了威廉的身影。

也好,他垂下眼眸,至少埃里希身边还有能安慰他的人。

威廉看到埃里希的第一眼时心都要碎了。

他的心上人此时就像一朵枯萎的百合,淡雅的面庞上爬上了枯黄的痕迹,仿佛行将凋谢,日暮的浅浅金光映照出他脸上的泪痕。默然无声,身形寂寥,窗外的风吹拂着他的金发,他的目光落在庄园的槭树林里。

那片盛开在树林下的矢车菊,依旧随风摇晃着,而那张乳白色的摇椅,已经空空无人。

“埃尔。”威廉站到他身后:“你还好吗?”

埃里希缓缓转身,微垂眼眸:“你来晚了,威廉。”

威廉背过身去擦了擦泪,稳住声线:“抱歉......”

埃里希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只是将目光又挪到了槭树林里。他想起昨日西蒙妮的弥留之际,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自己的手,宝石般的眼眸里噙满了泪水,苍白的脸颊艰难地挤出一抹恬然的笑。

“埃尔,看一看威廉吧,不要......像我一样后悔。”

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就像一个安恬的孩子。埃里希知道她终于如愿,去往了那个上尉的身边。

“埃尔,和我去一个地方吧。”威廉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埃里希微微一怔,撇开了他。

“不要在这种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

“不。你跟我来。”威廉扯着埃里希的袖口,说:“你一定要跟我来。”

少将面露疑惑,跟着他一路走出宅邸,乘上了少校的军官专车。

“但愿你不要让我后悔在这样的时刻离开庄园。”埃里希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林,夜色渐晚,林中笼罩着一层银白色的光。

车子朝着波茨坦方向行驶,绕过市区来到了一处幽暗的乡下。这是个僻静的村子,行驶中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连灯光都只飘着几盏。随后又上了条泥泞的小路,颠簸了大约两个小时后,一座看起来荒废已久的木屋出现在眼前的原野中。

埃里希有些疑惑地跟在威廉身后,少校脸上挂着期待的表情。

“为什么来这里?”埃里希环顾四周,黑暗仿佛从各处袭来,竟无一点灯光。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威廉走到木屋前,敲了敲门,并无回应。于是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上面生锈的锁,吱呀一声,木屋打开。依旧是黑暗,但埃里希敏锐地发现从地板间渗透出一丝暖黄的光。他皱起眉头,随后看到威廉一把掀开了地窖的木板。

“过来埃尔,她就在里面。”

“谁?”埃里希睁大了眼。

“你知道是谁,亲爱的。”

埃里希难以置信地摇头,盯着威廉。他就像是被定住,脚步挪动不了分毫。

“去吧,埃尔。”威廉推了推他,说:“只有她能安慰你了,我知道。”

埃里希感觉脚上被拴上了沉重的铁链,每下一步台阶都要耗尽所有力气,他心脏狂跳,说不出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激动,或许这两者本身就水乳交融。昏黄的灯光中,白发苍苍的女人回头看他。

“哦,上帝……”埃里希惊讶地往后一腿,泪水瞬间模糊双眼。

是伊兰伽。

这位年迈的犹太女性朝他伸出了手,浑浊的眼中噙满了泪,她笑着,如往日一般温柔:“埃尔,我亲爱的埃尔。”

埃里希颤抖着嘴唇,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看着那艰难晦涩的童年里的唯一一道光,所有的情绪瞬间崩塌,他走上前,不可思议地抚摸着伊兰伽的白发。

“伊兰伽,你怎么头发都白了啊。”

“伊兰伽......我对不起,我太懦弱了……伊兰伽......”

他跪匐在伊兰伽腿上,眼泪汹涌,仿佛要把对西蒙妮的悲伤,对战争的无望,对威廉的深爱,对伊兰伽的亏欠全部都哭出来。他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彻底放下了他作为将军,作为兄长的架子,肆无忌惮地哭,让泪水混杂着悔恨,沾湿伊兰伽的衣裙。

伊兰伽温柔垂目,抚摸着他的金发,没有一丝怨恨,她知道她的埃尔是世上最善良的孩子。他受伤了,心上布满了裂痕,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折磨着他。他应该是一位诗人,而不是一位浑身浴血的战士。他的人生总是被推向不可预知的道路,而他本身的优越又会让他在这条道路上走到一个可怖的高度。

威廉站在地窖的楼梯上,他看到埃里希哭得是那样悲伤,也不禁哽咽起来。他决定把时间留给埃里希和伊兰伽,于是走上一楼,坐在木屋门口开始抽烟。他看到波茨坦上空的天是那样深邃而明净,星辰闪耀,他想起自己在天上时总爱去寻找最亮的一颗星。

他怔怔地落泪,想起逝去的西蒙妮。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哪一颗会是你呢?我亲爱的西妮。

威廉擦了擦眼泪,回忆起年少时和西蒙妮在舞会上的那段时光。那时这个娇俏灵动的女孩儿会扯着他的领结,狡黠得像只小兔子,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那个年轻人,一直在看着我呢。”

“我该不该答应他的约会呢?”

“我应该去的吧,他的眼睛是那么好看!”

“我真喜欢他,他和我是天注定的一对儿。”

“我一定要嫁给他,威廉,你到时候一定要参加我们的婚礼!”

“威廉,你和那个人叫埃里希·贝的少校很熟吗?”

“威廉,救救我,带我去慕尼黑吧,我知道他在慕尼黑!求你带我去,让我见见他!”

“罗曼说我不履行婚约他会被派到前线,威廉,你别劝我了......”

“威廉......波兰很冷吧.......”

“我大概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威廉.......”

威廉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滴落在木屋前的杂草中。初夏的清风掠过,他的哭声飘荡了很远。他颤抖着双肩,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深渊,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西妮……”

不久后,身后传来脚步声。

“走吧。”埃里希红着眼眶,将手落在威廉的肩上:“谢谢你为我和伊兰伽做的一切。”

威廉擦去眼泪,站起身笑了笑:“不骂我又做危险的事情了吗?藏了个犹太人,被发现了可是大罪。”

埃里希低下眉眼,湿润的睫毛叫少校的心都颤了颤。

“我没资格。”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说出来却是沉重的。

他起身向前走,却被威廉抓住了手。蓦地停住,埃里希没有回头,但这一次,他也没有挣脱。

黑暗中,月色下,他们第一次牵手。

安静,无声,谁也没说话。他们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那深邃的苍穹中,星辰在闪耀。

仿佛有两颗星星在向彼此靠拢,缓慢却坚定。他们知道,这两颗星星会一同化为流星,坠落到宇宙最瑰丽的深处,永不分离。

第77章 Chapter 77

===

安德里亚斯和邓尼茨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平均每周都会去往潜艇司令部与邓尼茨那七十多个幕僚待在一起。他对战术的研究越来越深入,在夏佐眼中他就像陷入了一种不可理解的狂热中。

每当夏佐问他到底在干什么,他都会搪塞过去。夏佐就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演戏,殊不知登在报纸上的战果早就出卖了他。

夏佐耐心等待有一天他会向自己坦诚,而等来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兰斯洛特总是不怀好意地在一边吹风,告诉夏佐安德里亚斯在潜艇战术研究上是有多么高的天赋,上校甚至建议海军上下全体改用升级版的恩尼格码密码机。

“他是个天生的指挥官。”兰斯洛特笑眯眯地说:“战场上才是他的归宿。里尔克少校,他是帝国的中流砥柱。”

夏佐恨恨地瞪了一眼兰斯洛特:“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对一场邪恶的战争这么有自信?兰斯洛特,你知道什么叫做审判么?”

兰斯洛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舒展了一下他修长的脖子,懒洋洋地说:“可怕的不是审判,而是一个人遭受审判,我们都在地狱里了,表哥凭什么还想上天堂呢?”

“你难道还妄想半路把他救上来?真是可笑,你看看你自己的国家,被你们口中的恶魔蹂躏成毫无招架之力的国家。我亲爱的少校,你再看看你自己。是表哥深爱的帝国,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哦。”

1942年八月的一个晴朗的午后,风轻云淡,百合花园的长廊中,一方小桌上铺着金丝蓝线勾勒的土耳其花纹桌布,其上摆着一些精致考究的甜点,焦糖布朗尼的甜腻漂浮在空气里,咖啡冒着馥郁香气,红茶中的玫瑰晃荡着下落,珐琅彩花瓶中的一束粉中带白的百合花正被一只带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轻轻抚摸着。

作者感言

美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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