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学校有个把成绩排名贴在一楼大厅的习惯。既是为了激励后面的学生也是为了炫耀自己学校优秀的同学。南北中午吃完饭后回教室前，特地驻足在这面成绩单面前。第一名是个女生，叫沈云歆。她理综跟都宁宇一样，是唯二的满分，但是她的文综则差得远了，每科都勉强及格。哪怕是这样都能考第一，真的只能说是个怪物般的存在了。当时的南北怎么都想不到，位于竞赛班的沈云歆会在高一下学期转到文科班，而且还与她同在一年二班。“同学，有兴趣加入社团吗？”南北的身后突然传出陌生的女声。南北回头，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女生站在她身后，她长得很漂亮，面如桃花，眼角含笑，嘴唇看上去也很柔软……嘴里口香糖的泡泡也很圆润……好像多了点奇怪的评价？南北回过神来。她赶紧回答，“请问，是什么社团呢？”那个女生抱歉地笑了笑，抓了抓自己披着的长发，说道“还没想好，看小说，且仅限言情小说这种吧？名字还没想好，但是我确实打算弄。”“这……”现在轮到南北尴尬了。该不该拒绝呢？她想了很久，“学校会同意吗？”“不知道诶，不同意就算了呗。多大点事。”她似乎没有太当回事。“那社员需要干些什么呢？”南北追问。“什么都不需要干。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原本的包装纸内，然后丢到了拐角处的垃圾桶里。南北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了起来。她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的自己趁那个女生转身之后，头都不回地走了，似乎还在说这种人很奇怪，想要远离……“喂！你还好吗？”女生转过头来，看到努力撑着墙站稳的南北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她急切地问道。明明跟这个女生不熟，她却会来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看样子她和赵思思一样也是一个善良的人。等到眼前扭曲的图像消失后，她便能够好好站起来了。“没事没事，我现在好了，谢谢你。”“真的没事吗？我知道医务室在哪，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那个女生语气正经了起来，没有刚刚搭讪时的那种漫不经心了。“真的，我真没事了。我叫南北，你呢？”南北礼貌地问道。“这样啊，行吧。我叫沈云歆。”女孩子的认真的神情顿时荡然无存，又是刚刚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和语气。她就是沈云歆啊。南北心道。喜欢看小说的心善学霸。这是南北对她的第一印象。“对了，你的社团成立缺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在一年二班。”南北在二人陷入沉默前赶紧打算结束话题。“行。我记下了。”沈云歆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青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的冬枣，开始边走边吃。所有学生都重视的期中考就在昨天下午落下了帷幕。也是在那一天下午，南北才从夏侯择那里得知都宁宇发了三天高烧。他一门都没考。很“荣幸”地拿了个全科零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生病了。”夏侯择在下了晚自习后，与南北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这么说着。南北还是很不高兴，倒不是因为他的成绩。“为什么他告诉你却不告诉我啊？我不算他朋友吗？”夏侯择哈哈笑了起来，开始说起了风凉话，“估计是怕你冲他家去看望他，然后被传染吧。”“胡说！嘟嘟肯定是怕我被担心他然后影响自己的考试！他巴不得我去看他！”南北跺了跺脚。夏侯择挑了挑眉，“你这不是知道吗？那你生什么气？”“我……”南北语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夏侯择面前闹什么别扭，都宁宇想告诉谁都是他的自由，自己的身份也只是他的普通朋友而已。“混蛋！”南北没头没尾地给都宁宇发了这两个字。第二天都宁宇就戴上口罩出现在一年二班门口了，手里还提着他缠着何理昨天晚上才做好的蛋糕。“南南姐，对不起。”都宁宇像是有意的，掐着快要上早自习的点出现在他们班门口。把南北喊过来后，他就小声低头道歉。南北发现他是披着校服外套过来的，可能烧没有完全退下去，还是有点怕冷。她本想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温度的，但是都宁宇躲开了。“姐，你是要找对象的人啊，别老摸我这良家妇男。”都宁宇的声音透过口罩听来有点闷闷的，但是他的眼睛却很亮，看上去精神不错。“……咸吃萝卜淡操心。”南北讪讪收回手。“这蛋糕只给你一个人带了，小择哥哥没有。这下你不气了吧？”都宁宇的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亮。“你在想什么呢？脑子是烧坏了吗？”南北举起拳头捶了他的手臂。象征着早自习开始的铃声很快地响了起来，都宁宇没有多待，跟南北道别后就离开了他们那层，不过他也没回班，而是打算直接出校门。他的病确实没好，今天也得去医院挂水。至于为什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南北他们班，他只认为是自己烧糊涂而做的蠢事，南北肯定见怪不怪了。南北转身进班的时候，班上的几个女生眼里都闪耀着八卦的光芒，但是她们都互相推推耸耸，希望把其他人推过来问问南北这男生是她的谁。毕竟隔着口罩都觉得很帅气，有种独属于少年的气息。直到南北开始朗读语文课文，她们都没争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错过了发问的最好的时机了。都宁宇叕倒霉啦！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一中要求全校都在这周五晚上开家长会。为的是告知家长从学期开始以来他们的孩子的学习情况，方便老师与家长之间互相沟通。而学生难得可以少上一个晚自习提前放学。二班的男生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少都直接欢呼起来，根本没把话音刚落还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放在眼里。“老规矩。”坐在讲台边上的男生侧过身子往后倒去，对着同样坐在讲台旁边的另一个男生挑了挑眉。对面的男生也同样的姿势跟他说可以。“这次爸爸我要是再坑你掉段位，我就包你下个星期的伙食！”这句话是他咬牙说出来的。“韩奇、陈诺。你俩约着干什么呢？”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老师突然开口问道。讲台左边叫韩奇的男生一边抠着后脑勺一边回答，“啊哈哈，就，打游戏啊……老师，我们平常学得可认真了。”“不过你们跟第一次月考比起来确实成绩进步了。这点还是要表扬的。在学校就好好学，放假了就好好放松。”张老师点了点头。她了解孩子的天性，也没打算扼杀他们爱玩的心。“诶，好。”韩奇和陈诺乖乖答应了。附近的同学听到班上这两个活宝的对话后都忍不住偷笑。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张老师的宽容。“最后再跟你们强调一遍，文理分科志愿表你们一定、一定、一定要先和家长商量好再交上来。我不希望你们的家长之后会埋怨学校埋没你们。大家也要好好深思熟虑。这件事我也会在家长群里发通知的。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每天都在办公室。”张老师说完后就宣布开始自习。她回到办公室等着需要帮助的学生来找她商量。陆陆续续出去了几个女生，都是理综成绩不太理想的几个。南北之前和她们聊天的时候听说了，她们更希望填理科，只不过成绩怎么挣扎都没有起色。赵思思撕下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着悄悄话，然后对折丢给了南北。“南小北，你确定是读文科对吧？”“是的！”南北在上面回复。“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还能在一块儿，到时候分班我还要去跟张老师说，咱们就坐三年的同桌吧！”“好啊好啊”班长程露就坐在赵思思后面，那张粉色纸条在她眼前传来传去，十分晃眼。于是，她先是装作伸了个懒腰的样子，踹了赵思思的凳子一脚，然后趁她回头的时候，又郑重地假咳一声。赵思思又撕下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班长大人别记我名字QAQ”程露差点就绷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她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赵思思这才松了口气。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明明半个小时前还能看到太阳。而现在一副快要下起暴雨的阵势。南北看了眼时间，离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十来分钟。她在座位上坐立不安的。心里十分抗拒让家里老人在大晚上赶来学校。要么直接跟张老师请个假算了，南严和王玉兰年纪大了，想来她肯定也不会勉强的。不过刚刚出去的几个女生还没有回来，看样子现在也不是去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声越来越大，玻璃窗上被雨滴冲洗得十分干净，不断形成透明的水流，一道道地往下淌着水。好在昨天新买的雨伞到了，今天南北为了找机会近距离欣赏伞的美貌才侥幸带上。就是脚上的鞋子可能不能沾水，但是不往积水的地方走回去问题也不大。南北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最近交上倒霉运的都宁宇。那傻孩子才刚康复，这么一淋雨的话，怕是身体也扛不住。下课后，夏侯择仍旧准时出现在他们班边上的楼梯拐角处。他的手里拿了两把伞。见到南北的时候他就递了一把出去，看着绿色和黑色的伞思索了一会儿，他还是把绿色的给了出去。那是他们班多管闲事的男生借他的。怕夏侯择让自己的“好妹妹”淋雨。虽然打一把伞也可以，但是，高二喜欢夏侯择的女生不少，他们并不想这么水灵的学妹被学姐针对。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想得太多，但是也没有完全想太多。“我们去找嘟嘟吧，我有种预感他没有带伞。”南北接过伞后，抓着夏侯择搭着外套的手臂就往楼底下走去。南北和夏侯择愣住了，都宁宇正被几个画着淡妆的女生堵在他们班外。“同学，一起走吗？我带了伞。”那个烫了大波浪却将头发扎成了高马尾的女生背对着夏侯择和南北，看着面无表情的都宁宇说道。都宁宇全身都被打湿了，看上去刚刚雨下大那会儿他真的在外面淋着了。“啊，不用了，谢谢。”都宁宇边拒绝边与她拉开距离，看到出现在这里的二人后，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朋友来接我了。我跟他们共伞就可以。”那个女生回过头来，愤恨地盯着都宁宇口中的“朋友”。她看到南北时，恨不得冲上来扑咬，看到夏侯择时，脸色顿时缓和下来了，甚至还能露出宽容的笑脸。“行吧，那你先走吧。”都宁宇一句话没说，抬脚就走。南北把自己的新雨伞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伞，你拿去用吧。”“谢谢南南姐！”都宁宇小心地接过伞，笑着说道。“你刚刚是翘课出去玩了吗，怎么全身都是湿的。”“没有，刚刚我们班老师让我出去拿打印的卷子，回来的半路上就开始下雨了，根本躲不及。”夏侯择等他解释完后，把自己脱下来的校服外套就递了过去。“披着吧，不然南南又朝我撒气。”“啊？为什么？”都宁宇接过衣服后问道。夏侯择笑着沉默不语。南北则重重地踩向了他的脚背。夏侯择吃痛，惨叫了一声。“对了，夏侯择。你奶奶今晚来给你开家长会吗？”南北问道。“她老人家风湿太严重了来不了，我爸等会下班过来。”“啊，这样啊。”南北情绪低落地应和着。“没事，他等会儿会顺路去趟你家接你姥爷的，你姥姥姥爷之前一直护着我爸没挨我爷爷的毒打呢。”夏侯择摸了摸南北的头顶安慰道。“真的吗？”南北抬起头来望着夏侯择。“骗你干嘛？我那爹昨天说着今天要趁机去你家蹭饭呢，因为之前太忙，根本去不了。”都宁宇默默地走在二人后面，什么话都接不上。他和南北可没有这么多共同的话题。眼前的二人简直就像是一家人，只有他是外人。都宁宇居然有点委屈。“嘟嘟，你等会是直接回家还是等你妈妈一起回去啊？”南北回过头来问道。“等她一起吧。”“那你要不要去我家等？雨这么大，你也没地方去啊。”南北停下脚步，等着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的都宁宇走过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都宁宇像是在闹别扭一般问道，“小择哥哥也去？”“他去我家干什么？我就喊你一个人去。”南北瞪了他一眼。夏侯择仔细观察着都宁宇的情绪，随后也跟着说道，“我奶奶现在估摸着连饭都做不了，我要回去给我爷爷打下手，去不了南南家。”“哦。”都宁宇的心里有点小开心，尽管他也知道这种情绪的来源是不正常的。“嘟嘟，你是读理科对吧？”南北又瞄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问道。都宁宇点点头，轻轻应了声。接下来回去的路上，三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雨渐渐小了，不过天色却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马路边上驶过一辆飞速掠过的银色私家车，车轮碾压过路旁的小水洼而溅起来的水花尽数淋到了都宁宇的校服裤子上。“……”“……”“……”夏侯择和南北自发地让出最内道的地方给都宁宇。这倒霉孩子是真的很倒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