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站定的一开始，石成礼就拿出手机将这画面全部录了下来。本来他是想过要挺身而出的，可是这样只会是治标不治本，下一次谁知道叶萌萌又会被她亲哥哥在哪里威胁呢？叶萌萌还是哭着当着她哥哥的面把她自己卡里剩下的钱转给了对方，她只被允许留了三百块过活剩下的半个月。“这件事你要是敢跟爸妈说你就死定了。”那个男人拿到钱之后，得意地留下了这句话。石成礼和叶萌萌只有一墙之隔，他靠在叶萌萌背后的墙壁上听着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或许应该走过去安慰她，也或许这样陪伴她就够了。情绪总归要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的。等到叶萌萌没有力气继续哭的时候，石成礼才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里。他首先将刚刚的视频备份到了自己的网盘，才敢放心地去往校长办公室。石成礼原本应该去向负责校庆的老师汇报情况的，不过现在已经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随便编了个借口，就给老师发了条短信告知情况。校长看完视频后，眉头紧锁，本来叶萌萌她哥哥就是他们家找了很多层关系后强行塞进来的混子学生。平常不学无术就算了，结果在高三这个紧要关头又要去学艺术。他的土大款爹妈只以为艺术生高考分数低又能上个好大学，就由着他们儿子去了。校长是个好校长，他当即打电话通知他们父母来学校谈谈。石成礼借口说手机里有一些秘密，不希望不在场的时候被人乱翻看，校长无奈，只好让他留下了。来的只有叶萌萌他们的妈妈，是一个很擅长打扮的年轻妇人，她浓妆艳抹地往会客室的沙发上一坐，浓郁的香味就扑鼻而来，石成礼被这刺鼻香味呛出了个喷嚏。“校长您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女人脸上挂着笑，无意间翘起了二郎腿。校长暗自皱眉，他将刚刚的情况客观地说了遍，刻意修改了石成礼那更偏向于打抱不平的证言。“您的儿子和女儿在借钱这件事上发生了点矛盾。当哥哥的差点要动手打妹妹了。”那女人眉头一皱，“不就是钱？直接打电话找我要就行了。萌萌能有几个钱。还有啊，校长，这才多大点事？至于特地把我叫到学校来吗？我今天下午预约的美容项目可不是这种小打小闹数目能比的！”她不满地看向校长，似乎还准备反过来找他要一个说法。“我看你还是不清楚。不管你儿子是不是叶萌萌的哥哥，他这都算是校园霸凌！本想你们当家长的去口头警告自己小孩的，不过看你这态度也是不可能了。”校长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总不可能是要开除我儿子吧？你这个老大难道不知道他爹给学校塞了多少钱？明里暗里，落在你口袋的应该不少了，你要是还不满足就开个价。”那女人先是看了眼对面校长的衣着，认定不是什么名牌后，整个人的态度都变得不屑了。后面的话是她看着自己昨天新做好的红色指甲说的。“第一，我是校长，不是老大。第二，这是公立学校，我们有编制的老师工资是教育局发的。第三，关于你说塞钱的事情我会组织专人调查的。您先请回吧。”等那女人走后，石成礼从校长那里接过了自己的手机，校长叮嘱道，“先删了吧，这事后面的我会处理好，视频不小心传出去的话对那两个学生都有影响。”石成礼点了点头当着校长的面将视频彻底删干净了。但是他转个头就自己开了个小号，将网盘中的视频删删减减后传上了他们学校的论坛。也就一个晚上，这件事情就学校里人尽皆知了。叶萌萌她的哥哥成了一个活脱脱的靶子，走到哪里都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还躲得远远的。他后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叶萌萌。一定是妹妹提前找人埋伏好他了，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晚上回家的时候，南北也跟都宁宇和夏侯择提起了这件事情，她是在晚自习的时候看到的赵思思的手机上的视频。明明赵思思很不喜欢那个盛气凌人的叶萌萌，不过她对这件事的评价却没有被自己的好恶所蒙蔽，“这什么垃圾哥哥啊，一定得分类到有害垃圾里去吧。”都宁宇倒是第一次听说，他虽然同情叶萌萌的遭遇，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多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玩弄男人了，大概是从小就被她哥哥欺负多了吧。夏侯择难得没有说什么，他想得比他们要更多一点。比如说，是谁录的？以及把视频发出来想干什么？叶萌萌的哥哥今年高三，这么一弄的话，学校本就大概率会让他背处分，这留在档案上就是一个污点了，再引起舆论攻势几乎等同于动用了私刑。夏侯择的爸爸跟一中的校长是大学室友，他也顺带着了解了校长的为人。总之不像是那个正直的叔叔会做的事，绝对是有人没有听他的意思在背后搞鬼。带着一些疑问，他还没来得及全部想通就走到了家里，完全把另外两个小家伙忘在了半路上。而且他们居然也没叫住自己，可真是让老父亲寒心啊。还在半路上的都宁宇一直磨蹭着，他从自己下了舞台后就在琢磨怎么跟南北解释被叶萌萌亲的那一下。“南北，今天……今天我是被偷袭的，当时没想到她会突然亲我的脸。”都宁宇纠结到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一点都不加修饰。“你被亲了？”南北又想起自己在位子上看到的那段视频，心跳的飞快，一种有些熟悉的恐惧感袭来。“嗯……南北，你别生气，我回去就把我的左脸洗个四十遍！”“脸……？不是嘴么？”南北回过神来严肃地盯着都宁宇。“不是啊。”都宁宇有点莫名其妙。“那你推了她没？”“没有！绝对没有！虽然我真的很生气，但是你上次说过想看我在校庆上好好演，我就没搭理她了。”都宁宇赶紧说道。两段记忆都像是真的，南北几乎无法确定真伪，她痴痴地望着面前目光炯炯的都宁宇，决定选择他所说的那个版本。她点了点头，再次松了口气。都宁宇伸出自己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南北的肩膀，他小声咕哝道，“南北，我成熟了一点对吧？”“嗯，比之前有很大的进步。”南北用左手撩起了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那就好。不然今天可太憋屈了。”都宁宇还在一路不停地说着话，南北都没怎么听进去。事实上从上午那会儿开始她就一直集中不了注意力了。夜里出来乘凉的人多，还有不少带着小孩，有的小孩蹬着自己的自行车，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的，都宁宇每次都拽着南北的书包背带来带着她进行避让。突然被都宁宇拉着来了个急刹车的南北在撞到都宁宇怀里时，她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一开始还有规律，后来则变得紊乱了一点。“我喜欢的是南北。”记忆中的那句话突然冒出来，南北呆呆地抬起头，只能看到抿着嘴涨红了脸，看上去就很不知所措的都宁宇。“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南北询问道。“啊，没有啊？”都宁宇松开手，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他侧过头去看向刚刚那个顽皮的小孩子，无意间将羞红的耳根给南北看到了。“你没有说你喜欢我对吧？”刚刚为了给南北挡下那小车轮的一撞，都宁宇左脚的后脚跟已经有点使不上力了。本来因为疼痛而稍微放松警惕的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闭上了嘴，“……没有！”须臾，他含糊不清地补充道，“我都说了我们不会早恋的。”南北想要偶遇石成礼石成礼第二天就被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去谈话，里面还坐着不少校领导。他们个个神情严肃地看着石成礼。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周，没有见到叶萌萌或者她的家人。看样子她还不知道是谁帮了她。“老师好。”石成礼冲着办公室里的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他的表情太过自然，就连在座的颇有经验的老师都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惊慌失措来。或许，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率先开口的是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人到中年有些发福，他鼓着自己的啤酒肚，推了推眼镜，怒斥道，“你知不知道那孩子马上要高考了！还有几天啊？他被你这么一闹还能学的进去吗？”“学不学是他的事，这件事也是他做的。我只是伸张正义。”石成礼面无惧色，他平淡地陈述着事实，“难道老师您已经习惯于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就为了帮那些无可救药的人了？”他的眼神还带着一丝鄙视。年级主任不悦地皱起眉头，“谁说学校没有相关处理手段？这件事再怎么轮不到你这个学生插手！”“他家那么有钱，谁知道你们教师群体会不会已经有人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啊。我知道，这是社会的常态。”石成礼继续说道，他对这群成年人的信誉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只有自己才是正义的伙伴。“你！！！我们老师都是教书育人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事！”年级主任生气地抬起手，在手边的桌面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闷响。石成礼趁此机会环顾四周，看到了几位老师的眼神有些躲闪。他嘲讽地笑了笑，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还得在这里待上一年多呢，没必要不给这群老师面子。以为石成礼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年级主任的情绪也收敛了不少，他最后缓了缓口气，批评教育了他几句便让他回教室继续上课去。南北刚刚被赵思思叫上来帮她一起班英语作业下去。因为看到石成礼走进去，她便好奇地驻足门口，从门缝里听着石成礼与老师的争辩。昨晚的疑问今天都得到了解答，见义勇为的是石成礼，他面对大人的斥责也没有任何打算屈服的意图。总觉得，他很有担当。本以为石成礼会就此出办公室的，南北差点躲闪不及，不过她听到里面又传出来少年淡漠的声音，“老师，你要是觉得我这影响不好，我就此辞去学生会会长的职务。不过，我还是不觉得我做错了。我这么决定是不希望其他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效仿，仅此而已。”南北对他的好感度再次提高了不少。尽管她同样不能赞同石成礼的做法，可是，无论何时都不向强权低头却是难能可贵的特质。她居然有幸能够见到。石成礼平常又是怎样的人呢？南北不自觉地想要了解了。“你是一年二班的南北对吧？”石成礼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抱着一摞资料的南北正站在办公室外的墙边上，他第一反应不是她在偷听，而是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抱不起那些书本，毕竟南北看上去就瘦瘦小小的，不像是有力气的样子。“嗯。”南北点点头。她心想，原来石成礼是个脸盲啊，他们明明在校庆活动筹备过程中那么多次的见过面，居然还会向她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你们班在四楼，走，我帮你拿下去。”他不由分说地拿过南北手里的练习册，率先走下了楼梯。不过他只在二班门口就把练习册交还给了南北，“我走了。”“谢谢你。”南北赶紧说道。石成礼背对着她招了招手。南北的心跳加速了。内心滋生出了一种酸涩的感觉。“不可以喜欢石成礼。”告诫声适时而至，南北却根本不想去听。石成礼是一个好人，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她希望多认识他一点，看到他平时不会展露于外人前的模样。“啊，有没有能够接近他的借口啊。或者是碰巧的偶遇……”南北自言自语道。班上的英语作业本到处飞来飞去，负责发作业的几个人都是趁此在练习自己的发牌动作标不标准似的，没几个老老实实地把作业好好放在别人的桌上。似乎班上除了南北，其他人的头都被不小心砸到过无数次了。就连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沈云歆也不例外。要是自己的好运能用在其他地方就好了，比如……程露从南北背后小声喊了她好几声，不过南北因为在想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听见。程露没办法只好站起来戳了戳她的肩膀。“南小北，你看，市内新开了家甜品店，这是我早上来的时候被塞的传单。有空一起去尝尝吗？”程露把手上花花绿绿的纸递给了南北。“让我看看。”南北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些食物的图片。“嘭！”正好砸中沈云歆脑袋的她自己的练习册把她给砸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后看了眼挂在教室正前方的时钟，好像也确实该醒了。单手支头的她斜眼睨着南北手上的宣传单，沈云歆打了个哈欠，“这家还可以，味道都不错。”“歆歆你吃过？”南北问道。“我爸妈上次下班买回来过，不过我没自己去买。听他们说里面的装潢也很精致，他们看到了不少小情侣都坐在里面油油腻腻、甜甜蜜蜜的。你可以约他去感受一下。”沈云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刻意挑了挑眉。“我……我、我干嘛要约他啊！”南北的第一反应是从早上就一直在脑海中没出去过的石成礼，但是沈云歆并不知道这一茬，她暗示的人是都宁宇。“周末你又不像其他人那样要补课，去吃点东西怎么了。就说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会不同意跟你一起去？”这机会都抓不住的话，都宁宇就太孬了。“但是……”石成礼的联系方式她也没有啊，而且，他也没道理一定答应。真要找这个借口，那还不如找夏侯择或者都宁宇呢。谁让他俩周末都在打游戏，闲着也是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