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宁宇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他自己的手套，摇了摇头，“不用了。”天天都变着法的倒霉，都宁宇现在碰上这种事心里没再泛起过一点波澜。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都宁宇赶紧掏出手机，把他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夸张了一万倍发给了南北，“南南姐，我生日想要一双手套，加绒的那种！”快中午的点，南北被手机消息音给吓醒了，她一边揉着眼一边看着都宁宇的大段文字，虽然嘲笑别人的悲惨经历不好，但是南北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哪有人大夏天要手套的？给你买个小风扇还差不多。”“我不管，我就要！”“OK”南北敷衍完都宁宇之后，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她把冻凉了的手又收进了被窝，继续睡了回去。买完东西出商场，何理让收银员多刷了个塑料袋的钱。都宁宇的手套拿在手上毕竟不是个办法。但是都宁宇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他两手提得满满当当的，走到垃圾桶边上时，他从何理的手上接过那个装着手套的塑料袋，毫无留恋地将它丢进垃圾桶里。扔完后，他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比室外的冬日暖阳更有温度。“妈，你知道吗，我马上过生日了。”他回过头来兴奋地说道。何理虽然算是会挣钱的人，但是她从小就不主张都宁宇浪费，看到这臭小子丢了一双才用过没两次的手套，她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他又开始说胡话了，更相当于是火上浇油“还有半年，你给我清醒一点。”“半年也不过一百来天，快得很。”都宁宇完全没当回事，“我只有一双手，果然不能留两副手套。”虽然何理没明白第二双手套在哪里，但是看到这孩子真把勤俭节约的美德刻到骨子里去的时候，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教育得过头了。手套有两双并不是一件浪费的事情！毕竟她自己就有很多双！南艺回来了想起南北时，胸口会闷闷的，心跳也会不规律起来，这就是喜欢吗？寒假里的某个深夜，都宁宇把头发吹干后躺在床上，他抱着手机，直愣愣地盯着与南北的聊天界面发呆。她怎么还没回消息？她是不是不想理自己了？一连串的胡思乱想出现在都宁宇的脑海，让他在入睡前并不能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他不断地翻看南北发过的动态，里面虽然没有她的自拍，但是偶尔会有她拍的她的姥姥姥爷和隔壁面包，还有从她房间向外望去的天空。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宁宇都很在意。她认识的人，她看过的景色，她读过的书……猝不及防的“晚安”二字弹到了手机顶端上来，都宁宇手一抖，他整个人从床上坐直后，才郑重地给南北也回了句“晚安”。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们最近的聊天记录，他发现南北刚刚并没有注意到他挑起的话题，而是像躲避自己一样，匆匆结束了今天的对话。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都宁宇猜想。当天深夜，南北的妈妈回来了。王玉兰和南严本就睡眠不太好，他们宁可干等着南艺推开家门也没有选择关灯先回房睡会儿觉。两个老人把自己的双手攥得死紧，一动不动地等着自家门铃响起。不出意外的话，南艺只会在年底回来，待到大年初六就离开。王玉兰和南严从来没多问她一句能不能多呆几天，他们都知道南艺的工作忙，当老板不比员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不大，但是正从楼底下传了上来。王玉兰听到后赶紧走到厨房里，确认自己煮的汤是不是还热着，她赶紧拿出前几天就洗干净的新碗，往里盛了满满一碗的肉。“爸……我、我回来了。”身着低调奢华的皮衣的南艺开门后与南严对视了一眼，便赶紧错开视线，小声说道。她的手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情绪，不断地扭着她鬓边造型有致的碎发。这是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南严一看便知。“小艺过来喝汤，晚上刚熬好的。”王玉兰端着汤快步走出来，把碗放到了餐桌上。南严接过她背后背的包，放到了沙发上。南严笑着说道，“回来了好！回来一起过年。”两个老人就坐在南艺两边，看着她埋头吃着自家饭菜。南北一直窝在房里，等到想好了该用什么表情迎接自己妈妈后她才走出去。“妈，你回来啦？”她穿着睡衣，打开房门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南艺的手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望着南北扯出了一个生硬的微笑，“嗯，回来了。南南是在睡觉吗，你继续睡，妈妈不吵你。”“嗯，好。妈妈晚安。”南北把伸出了房门的头收了回去，再次将房门紧闭。她知道，这就是南艺想要的女儿。自己贸然靠近南艺，可能会让她防备吧。谁会相信一个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的小孩是真的爱自己的呢？对于已经是上市公司老总的南艺来说，怕是更是如此，她只会认为南北是城府深，想多捞点自己的好处。那不如告诉她自己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或许比假装亲密要更加真实。接下来几天都需要这样度过，对南北而言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她有想过跟南艺谈谈，但是南艺从很久以前起就会找各种理由逃避与她独处。南北已经放弃维护这段血缘关系了。她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她也不想去叫了。年三十的时候，南北一家都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南北开始还跟着电视里的抽奖一起，该扫码扫码，她拿过自己的手机号和南严王玉兰的手机号对比着看，居然三轮大奖全被她捞着了。一时兴奋之下，她发了条动态庆祝。一分钟内，无数同学给她点赞评论，夸她是欧皇在世。看着她低下头捧着手机玩的王玉兰问她在干什么，她只说是在跟同学聊天。南艺本想提醒她让她少玩点手机，但是才只张开了嘴她就闭上了，突然管她一定会让南北反感，还是算了。她拿过南严递过来剥好的砂糖橘，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不是跟小宇在聊吧？”南严斜了一眼南北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突然多了句嘴。南北疑惑地抬起头，“不是啊，姥爷你提他干什么？”“不、没什么。”南严心虚地挪开视线。都宁宇同样看到了抽奖结果，在叹了口气的同时也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跨年了。还有十分钟，他在这一年的年末和明年的年初都不用看到都志远的脸，怎么都是个好兆头。他很满意地笑了起来。“你想要那些东西的话，我们给你买就是了。”沈云歆的父母看清沈云歆点开的南北的截图后，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啊？哦。”沈云歆愣了一会儿，随意地点了点头。她只是羡慕她的朋友运气好得不正常罢了，奖品有或者没有，对她来说都没区别。夏侯择从不跨年，因为熬不住。生来就老干部作息的他年年春晚看个开头就去洗洗睡了。用他的说法来评价春晚那便是“肯定还是重播好，有字幕，而且还能跳过公认不好看的节目。”他的新年祝福也只会第二天六点半睡醒才发，认识他的人都见怪不怪了。何理的老家就在日环市，所以她要拜年也方便，她自己开车把都宁宇带回爸妈家之后就留在那住了两天。因为她家也没有其他可以走访的亲戚，他俩就都留在父母家里其乐融融地看电视了。“小艺，你让南南带你去市内玩。市内今年新修好了一个大商场，你还没去过。让南南带你去转转。”南艺在给王玉兰打下手做早饭的时候，王玉兰一边淘米一边说。“好，我顺便给她买点东西。电话里面她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南艺犹豫了会儿后还是答应了。反正马上就离开这里了，再见也等到明年去了。“南南是个好孩子，你跟她待在一起就知道了……”“我知道她很乖。”王玉兰听后只是叹气，不再说什么。南严在一大早就下了楼，因为大伙儿都要过年，几个下棋有瘾的老头儿便约着每天清早来下棋，等到吃早饭就散场回去。估计家里饭已经做好了的南严无心恋战，拍拍屁股就哼着歌回家吃饭去了。“去，把南南喊起来吃饭，等会儿小艺跟她要出去玩的。”王玉兰提着才刚落座的南严的耳朵，小声地警告他别动筷子。南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走去南北房间。南北为照顾穿着高跟鞋的南艺，选择在人流量少的地铁站坐地铁去。过年期间，她们很容易在出行的人流中走散，两个人都很注意观察对方的位置，但没有人会伸手去抓住另一个人。每路过一家服装店南艺都会带她进去试试，春装已经挂出来了，穿在模特身上都能凸显出青春活力来。南北本来不想要的，因为春天她几乎天天都穿校服，根本没机会穿自己的衣服，买了只能周末穿穿，怪不值的。架不住南艺的好意，南北还是由着她买了几套。两个人一路上走走吃吃的，商场的下面三层很快就逛完了。第四层的门店中间的空地有卖宠物的小店，南北有点好奇地走了过去。“你姥爷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我们给他买一只回去吧。”南艺看着在笼子里的龙猫和兔子建议道。“但是姥姥不让养啊。”南北的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理智。南艺没有看漏这一细节，说道“没事，到时候你就说是我非要买的。姥姥要骂就骂我。”“谢谢妈妈！”南北兴奋地抱住了南艺的手臂，这一举动也吓了她自己一跳。南艺一时间有点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她任由南北拉着自己跟她一起挑选要买回去的小宠物。最后南北选了只白色的小兔子，不过不是平常所见的红眼睛，而是漆黑的黑色眼睛。南艺像店家确认后续需要如何饲养之后，就把记好的事项截图发给了南北。配齐了现下养兔子的必需品后，她们也打算回家了。“兔子会有点臭臭的，你们到时候也不能抛弃它哦。”南艺一手提着兔笼，笑着跟南北说道。“不会的！”南北飞快地回答。她边说还边摇头，几缕长长的刘海借着惯性遮到了南北的眼睛前方。“你要不要顺便去剪个刘海？头发太长了。”南艺腾出一只手，打算拨开南北眼前多余的发丝。南北配合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她有点期待地看向了南艺。然而南艺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明明那不是她的本意。长久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南北也知道，可是她还是好委屈。她的妈妈害怕直视她。南艺收回手后，刚刚脸上轻松的神情便不复存在了，她建议回去的时候打车回去，南北没有异议。二人坐在出租车后座，都沉默地拿起手机来掩饰尴尬。放在二人中间的小兔子睁着眼，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南北隔着铁笼子戳了戳它雪白的毛屁股，小兔子敏感地挪了挪位子，南北却继续伸手去戳它。南艺用余光观察着南北，她想拿出手机把自己女儿的样子录下来，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说南北是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自己这个“母亲”都是不存在于南北生活中的。无限的悲哀涌上心头，苦涩在嘴里泛滥，南艺突然很后悔当时丢下了南北。她也许不该为了脸面就逃离这个港湾，外面的房屋再大再豪华也永远只是房子，而不是温暖的家。租到房子了南严正撅着屁股趴在茶几前，茶几上放着的是粉色铁丝兔笼。他一手拿着从厨房里顺来的几根面条，一手撑在茶几边沿上。“嘬嘬嘬、咪咪咪。快吃快吃。”他把面条不断往小兔子的嘴里塞，兔子也意思意思一点点地嚼着。王玉兰对气味最是敏感，她才在外面唠嗑完回来，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异味。她左顾右盼观察着到底陌生的气味是从家里哪个地方冒出来的。紧接着她的目光就锁定在了那个跪在地上撅起屁股的南严身上。王玉兰气冲冲地走过去，一巴掌拍到了南严的后背上，“你在地上搞什么！是没凳子给你坐吗？”南严猛地回头，一脸惊恐的表情。他赶紧起身，想要用自己宽厚的背影挡住身后的兔笼。“南艺、南北，你们都给我出来！”王玉兰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南严身后，冷着脸朝着过道里的房间喊道。南艺和南北一刻不敢停地跑了出来，个个态度良好地拿出了自己挨训时的抱枕。南严也默默回房，拿出一片他刚成家时，王玉兰送给他的坐垫。三个人默契地站到了一排，放下枕头和坐垫，直直地跪到上面。王玉兰也轻车熟路地走去阳台拿出笤帚，她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敲着茶几边缘，开始审问“谁买回来的？”南艺默默举了手。“你买给谁的？”“买给我爸的……”南艺小声嘟哝，不敢抬头看王玉兰。王玉兰突然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那你觉得最后是谁在养！”她提高了音调，吓得跪着的三个人齐齐颤抖。“你……您！”南艺壮着胆子说。“那你妈喜欢这些动物吗！”“不、不喜欢……”“那你还买！是不是很久没揍你，你皮痒了啊？敢挑战你妈的权威了？翅膀硬了是吗？”王玉兰一声比一声高，南艺再不敢出声。她妈很少发脾气，但是每次发脾气都堪比天灾，对她来说就是人祸了。南严跪着往前走了两步，把南艺护在身后，他结结巴巴地反抗道“不、不就是养个兔子！老、老、老子也养得活！你个娘、娘、半老徐娘别瞧不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