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问过她为什么喜欢看小说，沈云歆的回答是“因为能看到爱情和角色在爱情中挣扎的丑态。”“难道你其实很讨厌看别人谈恋爱吗？”“不，我只是没有在现实中见过真正的爱情，这东西就是假的。可是会有一堆人告诉你，不、这是真的。这就很好笑啊。”“……”南北没法接话了。沈云歆的发言简直就像是被渣男玩弄过感情一样，可是事实上她就没谈过恋爱。不过这是她的爱好，南北觉得自己虽然理解不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她不也不相信那种无私奉献的感情么，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凭什么可以为了对方作出巨大的牺牲，既不合理也违背人自私的天性。其他班都坐在观众席上一边等待自己班节目的到来一边欣赏其他班级的表演。到了一年八班，也就是都宁宇所在的班级上台表演。进行过彩排的班级应该都看过他们班的节目，因为节目靠前，正是大家兴致正浓时会认真看的。他们班是准备了串烧童话的一个话剧。男女主人公分别由都宁宇和叶萌萌二人扮演。因为上次排练时都宁宇和石成礼打架的事情闹得很大，很快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这次的石成礼神经高度紧绷着，他还没等舞台上的演员全部站齐就擅自离开幕后，赶到了灯光师附近。南北的班因为抽签被分到了十分靠前的正中央的座位，她可以看到布景后面的一部分情况。发现石成礼的时候，她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注意力莫名其妙地放到了他的身上。他看到石成礼匆匆从侧门出来，闷头朝观众席的出口走去。灯光师在礼堂二楼按照原定的安排调试着灯光。石成礼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次都宁宇再失控，他一定会强行让灯光师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他在全校面前都再也抬不起头来。当时他就对八班的节目有异议，男女主人公没必要非得有亲密的接触，尤其是本来关系就糟糕的两人。可是叶萌萌撺掇了八班的文艺委员，说什么都不肯改内容。石成礼最后还是寡不敌众，没能阻止。这也就导致后续与都宁宇不对付了。都宁宇一直很讨厌别的女生碰他，连无意间的擦撞他都会不悦地皱眉勉强说没事。但是叶萌萌已经假借排练的名义倒在自己怀里很多次了，本应该麻木的都宁宇却仍然每次都想拎着她的衣领扔到别的地方去。他不是讨厌女生，他只是讨厌叶萌萌这个人。女孩子都是应该要好好珍惜和尊重的，叶萌萌仍旧除外。仔细思考自己为什么讨厌她，都宁宇只能归结为她和都志远一样，不把别人的感情放在眼里，只有自己高高在上的。就凭这一点，都宁宇敢保证绝对不会对叶萌萌有任何改观。他背着台词，全然无视叶萌萌抛来的媚眼。都宁宇被叶萌萌当众亲了舞台上灯光熄灭，趁着一片黑暗之际，南北能够看到台上的黑影窜动，他们正快速赶到下一个布景的定点处，因为排练过无数遍，一切看上去都很井然有序。叶萌萌趁着这个空档，在错过都宁宇身边时先是关闭了自己的耳麦，然后踮起脚飞速地在都宁宇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是她上次调戏南北时立下的flag，本想在聚光灯下这么干的，但是她无法预测真生气的都宁宇会是怎样的。虽是折中考虑，不过她认为南北在看到两个如此接近的影子时，应该不难联想到什么。叶萌萌挑衅似的看了眼台下的正中央，她又抬眸看向了看不清表情的都宁宇。都宁宇心下一阵恶心，他死死握着拳，站在旁边不停地深呼吸，与叶萌萌对视的眼神好像真的要把她咬得血肉分离开来。叶萌萌的心一颤，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对她的轻薄如此生气的男人。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甚至还认命地闭上了眼。不过都宁宇心里还记着上次南北的叮嘱以及南严的告诫。他硬生生把自己的脾气给忍了下来。“快去你的位置。”他收回视线，冷淡地对着自己视线远方说道。叶萌萌下意识抖了一下，赶紧一边跑一边重新开了麦。同时，她也为自己的走运松了口气。从来都是臭着脸对她的都宁宇这次居然没有当场发作，她要不是太了解他的脾气几乎都要以为都宁宇也喜欢上他了。但是下一秒她开始觉得自己很悲哀，仅仅是不被他讨厌靠近就这么得意忘形了，他都宁宇难道真是什么香饽饽吗？混乱的思绪就像一团乱糟糟、怎么都理不清的毛线团，把叶萌萌的内心世界搅得一片狼藉。刚刚被沈云歆拉着看她珍藏多年的网文片段的南北，根本没有时间抬头管台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那手机屏幕中的文字，心情随着它们不断起伏。难怪沈云歆会喜欢看，要是她也接触这些，怕是同样会陷进去不可自拔呢。手中的屏幕开始扭曲，文字像是被吸入了一个看不见的黑洞里，还未完全漆黑的时候，手机似乎开始播放起了视频，而地点正是他们面前的舞台。“歆歆，你能不能看见？你手机里的视频跳出来了。”南北狐疑地扯了扯身边人的衣服下摆，但是沈云歆一动不动的。南北便伸手去摸她的脸，但是好像被无形的墙壁隔绝在了外面。周遭也被定格住了，能动的只有她和她的手里的手机。南北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仍旧还是点开了视频。叶萌萌在灯光朝他们那边亮起的一瞬间，搂住了站在她身边的都宁宇的脖子，她正紧闭着眼，向上吻去。他们真的亲上了，都宁宇的神情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鄙视和愤怒，下一秒，他不管不顾地将女生推开，那个女孩子险些被他推下了舞台。南北的手指冰凉，她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一连串的变故。手机的喇叭里开始出现了熟悉的声音，“你有完没完？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只有南北！”已经被怒气冲昏头脑的都宁宇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公众场合中的视线焦点处，他也没在意自己的麦克风是否是开着的，只是一味地将涌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嘟嘟，你、你冷静点！”南北颤抖着手，几乎要拿不稳手机，她大声地对着屏幕吼道。可是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就像是有人刻意捉弄一样，另一个小一点的黄色圆灯打在了南北座位的正上方。她的身边没有沈云歆，可是她明确知道那是她自己。这视频太真实了，但她却对视频里的事件完全没有印象。都宁宇还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自己也没有看到过这么乌龙的一幕的记忆。她不禁联想到了第一次遇到沈云歆的场景，那时的她也看到了十分熟悉的场景，以及被叶萌萌挑事当晚梦到的情境……怎么都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没有在意手机里的后续内容了。她不断回忆起身边是否还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如果说有，那就是自己内心对石成礼矛盾的想法了，一方面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另一方面却迫使自己远离他。乱，脑子很乱。正当南北已经要崩溃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了，轮转着打在观众席的彩灯刺到了她的眼睛，让她冷静了不少。“你头上怎么那么多汗？我没给你看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啊？”沈云歆奇怪地看着南北。南北愣愣地看着沈云歆，她能动了？抬手，摸到了沈云歆的头发，是熟悉的顺滑的触感，而不是坚硬的透明墙壁。“我刚刚好像做噩梦了。”她似是自言自语。“大兄弟，我手机十五秒熄屏，你看它还是亮的，你就是打了个盹也不能啊。”沈云歆无视了她的动作，同时也对她的解释完全不放在心上。“这、这样吗？”南北喃喃道，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状态下。她猛地抬头盯着都宁宇，他仍旧十分平静地继续演着戏，旁边的叶萌萌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样子刚刚那真的只是错觉，都宁宇没有冲动地推开叶萌萌。一切都没有发生。南北又回过头看向了二楼，果真看到了灯光师旁边还坐着石成礼。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石成礼就是视频中在混乱当时将矛头对准她的那个人？心中一阵酸涩。可是她却毫无证据。毕竟这一切并没有真实发生过啊。都宁宇在节目表演完毕后望向了二班的位置，他很轻松地就看到了南北在哪。南北的情绪看上去很低落，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都宁宇不由得认为是刚刚叶萌萌的举动被南北看到了，可是他敢对天发誓这真的是无妄之灾。转念一想，南北看到别的女生跟自己亲昵就这么难过……她会不会是对自己也有感觉？刚刚心情极差的都宁宇这么想着，差点站在台上笑了出来。他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台下的南北，心里甜滋滋的。八班的座位在舞台的左边，视野很一般。但是都宁宇不在意，他对这次活动本就不怎么感兴趣。只有等到二班出场时，他才抬起头，举着手机对向舞台。两个舞蹈生和两个有名的漂亮女生开始随着音乐跳起来的时候，底下的观众都躁动不已，不少男生都毫不客气地喊着南北和沈云歆的名字。卡着点请假出来“上厕所”的夏侯择正好赶到了二班节目的开场，他默默站在门口处看着南北跳舞，听到旁边人说想听南北独唱的时候，忍不住痛苦地捏起了自己的眉心。他正笑呵呵地看着节目，离门边也留了段过两个并肩走的人的距离，尽管如此，他的左肩还是被人给用力撞开了。“不好意思，没有看见你。”石成礼的道歉毫无诚意，他挑衅般地望向夏侯择。“……”夏侯择扫了一眼他，紧接着注意力就放回了舞台上。“你们竞赛班的还有空出来看节目？不怕下次考试成绩一落千丈？”石成礼无视了他目中无人的态度，还在想方设法拱火。夏侯择歪头一笑，“有啊。至于第二个问题嘛，这学校目前没有那么多黑马吧……咦，也不对呀，黑马高二还在韬光养晦还真的追得上吗？”“少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讲话，摔下来是很丢人的。”“那真是谢谢你的提醒了。我这可是专门为了照顾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啊，要是你发现我的真面目居然是一个谦卑又善良的人，那打击不是更大？”夏侯择笑得高深莫测的。他不喜欢跟人挑事，因为没人比他更能挑事。与此同时，他很欢迎别人来找他茬，纯粹是喜欢看对方郁闷且无言以对的反应。石成礼的眉头拧得死紧，他果真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就抬脚离开了。夏侯择看到二班节目结束后，也没什么留恋地就回了自己班继续上课。于他而言，石成礼甚至都只是一个人名，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必要。对于他的举动，夏侯择更是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不过回去的路上，他还是会想起南北上一次的询问，他始终不明白，石成礼到底哪点好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夏侯择可没那闲工夫去探听这好奇心的由来以及日后的发展情况。反正近水楼台的小宇肯定会从中作梗吧，自己在旁边偶尔指点一二也就差不多了。自家的白菜他还得挑猪拱呢。不是所有的猪都有机会，首先就要排除石成礼。礼堂外的太阳正烈，阳光耀眼到险些睁不开眼睛了，石成礼内心的阴霾也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形，霎时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他正朝着老师办公室走去，却不想在前面那栋教学楼的阴影处看到了他最近有点在意的女生。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拽着她的手臂，说着什么。石成礼再次皱起眉头，他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叶萌萌被哥哥勒索远远的可以听到二人发生了争执，具体的对话还是有些难以听清。石成礼慢慢靠近那附近，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再跟你说一次，我没有多的钱了！”叶萌萌甩开搭在她背上的手，生气地说道。她对面的男生的脸一沉，收起刚刚那讨好的笑容，正色道，“爸妈每个月给你那么多生活费你都用完了？你干什么去了！”“麻烦你搞清楚，我也是要吃饭的人！你当初要买镜头为什么不自己攒钱？还是说你从爸妈那骗来了钱后又偷偷拿出去花掉了？”叶萌萌不答反问，她的情绪十分激动，整个人气得不断颤抖。“我、我那是拓宽人脉！你一个月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先借给哥哥用怎么了？我下个月还你就是了！”叶萌萌的哥哥不耐烦地说道，他也是实在没钱了才会想到来找自己的妹妹要钱，每次来都被她一阵挤兑，他同样知道丢人，所以才想快点拿到钱跑路。叶萌萌脸上露出一个挂着满是怒气的笑容，她单手叉腰，“你每次都说借，那倒是把上学期的欠我的钱还我啊？”“你不也是家里养的蛀米虫？哪有你的钱啊？我还就告诉你了，就你现在这态度，爸妈的钱以后你一分都别想拿到！要是知道错了赶紧把你剩的钱转我卡上！”那个男人也动了怒，他贴近了叶萌萌准备伸手抢她身上背着的小包。叶萌萌狼狈地躲过，她咬着下嘴唇，眼里满是泪水，但是她没想过哭，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向她哥哥低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把我杀了也是没有！”“妈的个狗娘们，没有钱不知道出去卖？你长得这么好看，一晚上可以赚不少吧。”那个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商机一样，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他似乎冷静下来了，温和地笑着，他伸向叶萌萌的手也没有刚刚那么迅速了。仿佛不是为了钳制她不让她逃走，而是真的想要跟她好好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