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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往事 美岱 3721 2024-05-22 00:00:00

伊森被马克诵读般的语调肉麻到了,说:“那你好好找吧,去贫民窟,去甘蔗地里找,那里全是受苦受难的人。”

“我本意如此!”马克骄傲地抬起下巴,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的!我的桑切斯小姐!”

伊森哂笑,姓“桑切斯”的女人在哈瓦那成千上万,他也不知道马克脑子里进了什么水。言归正传,伊森这次准备是过来拉拢马克的。

“听着,马克,我有件严肃的事情需要跟你谈一谈。”

“什么事?”马克一愣,被前倾,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一脸严肃的伊森给吓到了。他们之间还从未有过这种不苟言笑的时刻。

“我现在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许有时候需要你的协助。”

“比如说?”

“比如说,我需要武器。”

“武器?”马克瞪大眼睛,眼眸流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你不会和他们那些大学生联盟搞一起了吧!那可都是些革命分子!”

伊森笑着挑眉,说:“没错,我加入了他们。听着马克,如果你想找你那位圣母,或许我还可以帮上忙,但前提是你也得帮助我,时不时帮我弄点武器和医药物资,联合果品办这些事儿一点都不困难,不是吗?”

“没错,不难,可是伊森,他们怎么会相信你这个美国人?”马克疑惑地问,随即又自嘲地笑,“我起初以为他们都是很欢迎美国人的,可后来现实给我上了残酷的一课。”

“嗯?”伊森问,“什么课?”

“没事……总之,就是在那次遇见桑切斯小姐的。好了伊森,这很危险,虽然你一向热衷于冒险,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是碰不得的。”

伊森轻笑,老实说,正经起来的马克勉强算得上聪明。他大剌剌地伸出长腿,将脚搁在办公桌上,朝后一仰,望着天花板怔怔地说:“马克,你知道的吧,我父母很早就死了。”

“我很遗憾,伊森。”

“呵……”伊森又是一声轻笑,仿若自言自语。

“可你知道吗?他们是死在古巴的,死在哈瓦那,就死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第16章 Chapter 15

===

安德烈走在玛拉贡海滨大道上,风吹起他的衬衫,鼓胀成一团,在里面肆意包裹他。他眉目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怅惘,就连在堤岸上跳舞的孩子们都无法引出他的一抹笑容。白天,他从艾利希奥口中得知了印刷室发生的一切,花了好一番时间对学生干部们进行安慰和鼓励。晚上,好心的谢苗则为他带来了来自克格勃驻拉丁美洲站站长尼古拉·列昂诺夫中校的命令。

继续驻扎古巴,促成726运动的成功,发展壮大共产主义的力量。是的,这正是他为之奋斗的事情,这是他的任务,他应该尽职尽责地去完成。心情的低落只不过来源于另外一个问题的回复,那就是——待到革命成功后,可以回到苏联吗?

回答是保留意见,服从第一总局的安排。这么说来,一切都无法确定。安德烈自嘲地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紫红交织,泛着金光的海面。

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强大到可以颠覆一个国家的命运。人的力量又是渺小的,小到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怀念自己可以被称为“伊利亚”和“诺维科夫同志”的时光,“安德烈·兰兹”这个名字跟随他太久了,久到有时候他甚至会恐惧自己真的会成为“兰兹教授”。可他分明对教书一窍不通,都是近几年在课堂上慢慢钻研琢磨出来的。

那些哲学知识,从起初的抗拒到最后的真心实意的喜欢,论证了角色扮演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比如热带的天气已经不会让他过于难受,比如他已经很适应朗姆酒和龙舌兰酒,比如随手可摘的用作正餐的水果……

他在出神,连同样落寞不已的伊森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伊森扯了扯他的衣袖。

安德烈惊讶回头,问:“你怎么……”

“别问我。”

伊森局促地低下头,他不想说自己从联合果品大楼出来后心情低沉,急需安德烈的抚慰。他四处找寻他,就在快要放弃之时却在海滨大道见到了他。

惆怅在两人之间缭绕着,他们都没说话,只是并肩而站,一同注视夜色下静谧的海。哈瓦那向来有着美妙的爱情传统,运河,棕榈树,甘蔗,孔雀羽毛,硝石味儿的海水,连绵不绝的白色泡沫,人类黏腻的体液,响亮的亲吻,骨瘦如柴的寡妇,颠鸾倒凤时的刺破长空的尖叫,地平线上把世界交托于黑暗的黄昏之光……

这些离他们很近,却又很远。因为他们不属于这里,他们却在这里。

星辰闪耀,海风微拂,他们各怀心事沉默,伊森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然收回,落在安德烈挽起衣袖的胳膊上。

他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流淌蓝色的血液,让人联想起晨雾弥漫的沼泽与荒原。目光向上,朝向海面的脸部皮肤白润,是象牙的色泽,浸透着虞美人的红,不真实,带有浓郁的抒情味道。空气里又弥漫起碳烤栗子的山野气息,手风琴悠扬的琴声从广场上的黑人演奏家手中流出,韵律就像情书。

伊森好似喝了龙舌兰酒,心醉神迷,他不自觉地牵起了安德烈的手。腻滑柔软的触感,不冰,难以想象这只手会拿枪。可那手就在自己手心里不过安分片刻,就挣脱出来,落在自己的肩上。

“走吧。”安德烈宽慰地冲他笑,是长者的态度,出于师者的关怀。伊森的心突然颤了颤,那双蓝色眼睛里逐渐倒映出自己不悦的情绪。

“不走。”他再次抓住安德烈的手,忿然道:“你非得这样吗?”

安德烈皱眉,却依旧微笑:“哪样了?”

“我……我……”伊森垂下头,往日里挂在嘴上的话语却在此时说不出来,大概是因为出于真心,话语便带上了重量,而重量总是让人难以承受。

安德烈再次从伊森手里挣脱,这一次,他抚摸了伊森的头,让他的头发在海风中变得听话,柔软和孩子气。教授轻声说:“你不开心,我看得出来。人在经历这种时刻的时候,最好有爱人和朋友陪在身边,我想你并不缺。伊森,去和年轻的朋友们喝喝酒,玩玩骰子,你会好起来的。”

“倘若是好不起来呢?”

伊森感到很委屈,他谁都不想要,就想要安德烈那晚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柔情。他想念他指腹的触感,游走在敏感肌肤上带来的酥麻与快意,旖旎的念头会让他兴奋,兴奋则会安抚无用的悲伤情绪。他也想念安德烈蹲在自己面前时沉静如海的神情,那温柔会让自己沉沦。

可安德烈在情感方面是吝啬的,他吝啬得不肯再多给予一分,于是他笑着说:“好不起来时,你可以回到家人身边。”

伊森眼眸睁大,恨恨凝视安德烈,满含怨怼与不甘,转头便向另一个方向狂奔。夜色下他奔跑的身影很落寞,也很狼狈,海风将他的眼泪吹落,他埋怨自己不争气,又暗恨安德烈的不近人情。

他没有家人,伊森·洛尔早就没有任何家人。

安德烈伫立良久,他遥望伊森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车水马龙里。他抬手捂住自己早已怦然的心脏,苦涩地笑了笑,朝家的方向走去。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安德烈时常会感慨起情感洪流的可怕,汹涌到可以冲破一切为了抵御受伤而修筑的堤坝。大多时刻自以为的顽强,不过是负隅顽抗。因为堤坝上只要出现一丝细微的缝隙,就说明决堤时刻已经近在眉梢。

可安德烈尚且不知道,他守着自己的理智,并且以此为傲。只是向来天不遂人愿,该发生的注定会发生。他注定要感受到这爱情的奇妙。

回到家里后,他罕见地失眠。闭上眼睛,黑暗中总会浮现伊森独自在酒吧里买醉的模样。那模样他曾看到过,在他跟踪他的那回。他喝醉了其实会流泪,但伊森自己不知道,安德烈也为此而惊讶。他佯装的坚硬外壳下是一颗敏感柔软的心,有什么在困扰他,或许是仇恨,或许是爱而不得。安德烈没有多想,他只是在门外注视伊森良久,强忍住了想上前去帮他揩拭泪水的冲动。

今夜他也会流泪吗?不,今夜他大概已经流了。是自己惹出来的,教授辗转反侧,想起自己年少时总会担心弄哭女孩子。卡捷琳娜只要一哭,他就什么都听她的。可现在,他却惹男人哭了,而他却早已不再柔软,大概是因为他变得自私了。

翌日,伊森顶着宿醉后鸟窝头发在大学生联合会的会议室里找到了艾利希奥,可他正在和一位中年男人谈话,男人蓄着巴斯德年轻时的那种胡子,油光水滑的头发梳成中分,露出一道苍白色细缝。古巴炎热的夏季他却穿着一套考究的西服和背心,汗如雨下,手帕的擦拭都显出可笑的徒劳。

“伊森,一会儿我会见你,现在我正在和奇瓦斯先生谈话。”

艾利希奥领袖风范很足,言语间礼仪毕至又带有不容置喙的命令。伊森只好悻悻地退出去,耐心等他们的谈话结束。

不久后奇瓦斯先生就从会议室里出来,他略有傲慢地上下扫视站在门口的伊森,问:“美国人?”

“是的,先生,美国人。”

“哈哈,有意思!”他笑了几声,很干涩,像公鸭子交媾时发出的叫声。

伊森没有精力理他,他脚步踉跄,冲进会议室,晕晕乎乎地说:“喂,艾利希奥,这事儿不对劲。”

艾利希奥把他扶住,被伊森的酒气熏得皱眉,问:“什么事?”

“水果巴克……昨天你们走了后……他才来,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协作的,但他昨天被打死了……”

艾利希奥瞬间呆住,无声地翕动嘴唇,脸色如石蜡般苍白。

“打死了?”

“你们……没得到,消息吗?”

“没有,估计军警们封锁了。一个黑人的死亡在哈瓦那不是新闻……不,你确定是水果巴克?”

“推着水果摊车……黑人……穿白汗衫,额头上有一道伤口。”

“是的,没错。伊森,是他,是水果巴克。”艾利希奥把伊森仍在会议室的沙发上,说:“你先休息,我得去找安东尼奥他们,伊森,这事你只和我说了吗?”

伊森打了个酒嗝,傻笑说:“是啊……你是……老大嘛……”

艾利希奥皱眉凝思起来,默然不语。伊森眯眼端详他,意味不明地说:“怎么,你也认为有……有叛徒……了么?”

艾利希奥抬眼看他,沉声道:“你需要休息,伊森,这件事不适合在我们之间谈论。”

“你不相信我?”

“这需要时间。”

“哈哈!”伊森从沙发上跳起来,愤愤地说:“你跟那个什么兰兹教授一模一样,你俩可真是叫什么……师生情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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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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