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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往事 美岱 3781 2024-05-22 00:00:00

可当她站在大学门口的智慧女神雕像前时,她却战战兢兢,局促不安。她看向自己脚上并不合脚的艳俗高跟鞋和满是破洞的黑丝袜,这些让男人们垂涎欲滴的衣物此刻叫她难堪,她多希望自己能有一条长一点的裙子,可她就连单独出行机会都是鲜有的。她心惊胆颤地从妓院里跑出来,只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回去。

“我要找艾利希奥·门多萨同学。”

她怯生生地拉住一名男学生,声音细若蚊蝇,可那学生却想躲避某种传染病似地躲开她,好像她身上带有各式各样的病毒。这种充满歧视的眼神与行为或许会刺痛寻常人的心,可奇奇早已麻木,至少这些眼神不如鞭子来得痛。但她又并非毫不在意,只是泛起苦涩而羞愧的浅笑,不安地把自己的短裙向下扯了扯,掩饰自己贫瘠的大腿。

她进入大学,在棕榈树下的林荫道里像无头苍蝇乱转,她被那些穿着考究的学生们迷住了,尤其是那些女同学,她们穿碎花长裙,衬衫,布洛克雕花皮鞋,抱着书本,拎着精致的皮包,笑容里带有希望与自由的味道。

奇奇看呆了,这一切是那样陌生而有那样令人向往,简直一座城市里的两个世界!她就像进入梦幻岛的冒险者,新奇万分,心醉神迷,可她内心深处又悲哀地意识到这一切与她毫无关系。这不是她的世界,书本,小皮鞋,素面朝天的笑容,学识,爱情,所有的所有,都与她毫无关系。

她肆意的各处询问与直勾勾的眼神终于吸引了一名女同学的注意,当蕾梅黛丝·达萨走到她面前时,她的眼睛落在她的百慕大短裤上,她羡慕女人也可以穿这种男孩子气的裤子。她不禁咽了口口水,痴迷地笑了起来。

“你找谁?”蕾梅黛丝警惕地再问了一句。

奇奇吓了一跳,她瑟缩地说:“我找艾利希奥·门多萨同学。”

蕾梅黛丝上上下下打量了奇奇一眼,她的目光很锐利,让奇奇不自觉地用手指绕起衣角,上帝,此刻她又多想擦掉自己眼皮上的眼影,脱掉那令人作呕的黑丝袜。

“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我……你是谁?”奇奇谨记安东尼奥说的话,她只能相信两个人,一个叫艾利希奥,一个叫蕾梅黛丝。她不觉得自己有好运气,可当蕾梅黛丝自报家门时,她欣喜地叫了出来,就差上去拥抱她。

可她又迅速意识到自己卑劣的身份,讪讪地止住了动作,低下头面色通红地说:“我为安东尼奥而来,他被关在市立第九警察局的3号楼,在最顶层的第四个单间。”

蕾梅黛丝睁大了眼睛,激动地抓住奇奇的手,问:“真的?”

奇奇肯定地点头:“真的!你看。”

她拿出一颗纽扣,上面沾有干涸的血迹,蕾梅黛丝接过后在纽扣背后看到“努涅斯”的刻纹,这是安东尼奥的衬衫!

她喜极而泣,将奇奇拥入怀中,浓烈的香水味涌入她的鼻腔,是希望的气息。她捧起奇奇的脸在她面颊上一吻,满含热泪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奇奇在这拥抱中浑身颤抖,极度的狂喜快要让她晕倒。在这一刻她仿佛摆脱了妓女的身份,她没有被唾弃,她没有被躲避,她被赠予感谢,她给人带来了希望。这是梦!她在心里尖叫,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醒来!

从蕾梅黛丝那里得到消息后,艾利希奥与奇奇郑重握手表示感谢。当他握住奇奇那细弱的骨节时,他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他朝女孩儿露出明媚的微笑,抚慰她身处校园礼堂的战战兢兢。女孩儿的手在他手心里哆嗦,她慌乱地不敢看他。艾利希奥适时地松手,蕾梅黛丝把她拥进了怀里。

翌日,明晃晃的正午阳光下,艾利希奥敲响了一处华丽宅院的雕花黑金大门,他抬起头,揩拭额间的汗,望向招摇的棕榈树,他希望这是“欢迎”的信号。

穿过满是月季花的花圃,密林中番石榴飘香,喷泉的水柱在阳光下带上了温度,仿佛是滚烫的。艾利希奥在女仆的带领下接近那幢白色的木质别墅,在宽敞的种满凤尾花的会客室里见到了曼努埃尔·乌鲁蒂亚法官。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法官身着白色棉麻西服套装,即使在家里也保持优雅的风度。他五十多岁,留着巴斯德式的两撇胡子,看起来很保守,可他在1956年审判被捕的“格拉玛号”远征军成员时,在法庭上他公开批评巴蒂斯塔政权,并且宣判菲德尔等人无罪。由此他遭到了巴蒂斯塔政府的解职,流亡至纽约等地后,近期回国隐居在此。

艾利希奥不得不佩服安德烈强大的情报能力,他连曼努埃尔的住址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我需要您的帮助。”艾利希奥直截了当,因为他在法官眼中看到了渴望。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渴望。

“我想是的,你们需要,菲德尔也需要,而这正是我回来的原因,来吧,孩子,喝一杯冰咖啡,你热坏了。”他慈爱地微笑,微胖的身躯让他说话有些喘。

艾利希奥感激地接过咖啡,他以为法官会问他为什么知道他隐居的住处,但曼努埃尔没有问,对于很多事,年过半百的他早已心领神会。

“我们预备进行武装劫狱,那时必须得保证警局里没有人,或者没有主要领导人。”

曼努埃尔抿下一口咖啡,微笑说:“我明白。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尽管我已隐退,但在警政届仍有些人脉。”

艾利希奥露出感激的微笑,站起身向法官鞠躬,两人商讨了一些准备事项后,面对法官一起用晚餐的挽留,艾利希奥礼貌地谢绝了。

“因为还有同志正在遭受苦难。”艾利希奥垂下头,说:“我没有资格享受。”

曼努埃尔眼眸颤动,轻声叹气,目送艾利希奥远去。年月带给他的经历让他在艾利希奥身上看到了一些非同常人的特质,这让他感到赞扬的同时又莫名其妙感到恐惧。但这恐惧并非毫无来由,他注视年轻人的背影,暗蓝的天色下他的身形很孤独。

“他承受了太多,这会让他变得残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法官在心里默念,神色逐渐变得伤感。

此时此刻,哈瓦那新城区璀璨霓虹灯下,伊森落寞不已地游荡在车水马龙中,他穿着白色的薄衬衫,慵懒地敞开领口,手腕上的高级手表明晃晃地闪光,散发金钱的香氛。衣着性感的美女朝他吹口哨,他用萧瑟的微笑回应,浇灭了对方雀跃的心情。他喜欢女人,很喜欢,可他现在需要男人,最好是个与安德烈相似的男人。

哈瓦那最不缺的就是性工作者,无论是男是女。这里是美国同性恋的天堂,很多男同性恋会花上钱在这里找到他们心仪的身体,伊森想自己也可以。

没花多长时间,他在一众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羞怯却又跃跃欲试的眼神,他在电线杆后发现一个瘦弱的身躯。是个年轻的男孩,不是西班牙裔,也不是非裔,因为他有一双蓝得透明的眼睛和雪白的皮肤。

伊森突然很喜欢,他把他摁在电线杆上,让他抚摸自己裤子口袋里的钱。

“看,今晚这都是你的。”

男孩儿满脸通红,欣喜地搂住伊森的脖子。他带他来到他的“工作室”,是一间干净整洁的临街小单间。铺有格子床单的双人床上方,暗绿色吊风扇的叶片呼啦作响,盥洗室里水龙头滴在瓷砖上,滴答滴答,就像性爱前的韵律。

男孩熟稔地跪伏在伊森的双腿间,解开他的腰带。他的唇腔很烫,炭火似的。柔软的舌尖很灵活,技巧虽不高超,但卖力的认真让他通红的鼻尖浸出细密的汗珠,楚楚可怜。伊森仰头躺下,发出舒爽的喟叹。

他将手伸进那柔软的发丝里,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岩浆正在缓慢地流动,从血管的每一处蔓延,然后凝聚在一处,他满意地笑了。

笑自己还可以,真的还可以。没了安德烈,他依旧可以。

轻微的击打声音悄然出现,他侧转头看到凌乱虬曲的雨痕印在玻璃窗上,下雨了吗?当这个疑问出现在他脑海里时,他的心脏好似被钩子轻轻钩了一下,幽蓝的天色中,他看到秋海棠在风中摇晃,彩色鹦鹉从上振翅飞向密林,躲避突如其来的暴雨。

深沉的蓝色天际,莫名熟悉而又令人感伤。思想就像森林放走鸟儿一般想要消抹他的形象,可那灯塔般的静默却拨开浓雾逐渐清晰,他意识到一切的躲避和消解都是徒然。因为镌刻在雨夜的他读书的侧脸,此际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突然间,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仿佛回到了台风来临时的那一晚,灯光下他的脸,他的眼睛。他自下而上地看他,趴在桌上半眯眼睛。他为他念诗,喜欢他的静默,喜欢他的海一般的眼,喜欢他的一切。

伊森只觉得悲哀,不知不觉竟噙满了泪。他缓缓撑起身,男孩似乎察觉到他逐渐的委顿,更加卖力,急得都快哭出来。伊森爱怜地抚摸他的头,从男孩嘴里撤出来。

“不,先生,我可以……”男孩泪水涟涟。

伊森微笑摇头,俯下身说:“我知道,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是我的问题。”

伊森起身,穿上裤子,把口袋里所有的美金全都给了他,在男孩儿震惊的目光中,他悲伤地微笑:“因为我没有带伞,它们会淋湿的,不如留给你。”

他打开了公寓门,风雨瞬间灌了进来,他奔入雨中,在狂风中一路狂奔,他下定了决心,便再也不觉得痛。雨水击打在脸上不痛,你说不爱我我也不痛,因为此际我要见你,所以什么都不痛。

他奔跑,在闪电中奔跑,跑过哈瓦那汽车鸣笛、霓虹闪烁的新城区,跑过花盆砸落在地、尖叫声此起彼伏的老城旧巷,他跑过挥舞巨大叶片的棕榈树,跑过被风雨蹂躏得快要哭泣的秋海棠……

于是当他气喘吁吁站在公寓楼下时,他突然觉得那天击打在玻璃窗上的牵牛花藤是某种启示,他笑了,近乎于疯癫,他就着那些纤细的藤蔓,冒着生命危险,在狂风暴雨里爬上了那堵斑驳的墙,爬到了三楼,爬到了安德烈那扇靠近书桌、正发出昏黄光芒的窗。

他叩响玻璃,在教授惊恐的眼神中,强行打开了窗户,跳了进来,带来一身的雨水和满身缠绕的牵牛花藤,双眼通红,胸腔剧烈起伏,在颇有杀人的气势中,说出了教授一生难忘的话。

“我要和你上床。”他说,“我要和你上床!”

第24章 Chapter 23

===

他扑向安德烈,蛮横地吻上,却被一脚踢开摔在地上。这是第一次,他擦拭眼泪,再次站起身来。

“要不你睡了我,要不我睡了你!”

像战前宣言,他恨恨盯住安德烈,让教授充分明晓他今日绝无更改的决心。他再次冲上去,将战栗不已的安德烈拥入怀中,吻住了他。随后肩膀上传来大力,他又被推开了。这是第二次。

作者感言

美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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