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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往事 美岱 3787 2024-05-22 00:00:00

艾利希奥哽咽了一下,垂下头,眼泪滴在年代已久的木地板上,很快便渗了进去。他松开安德烈的手,无力地垂落,自嘲地轻笑。

“您说得对。”他用上了敬语,“一个人的心里无法同时装下两个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他……”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转身就欲下楼,却被安德烈拉住了手。

“艾利希奥,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你该有正常人的一生。”教授以他最真挚的语气,凝视艾利希奥的泪眼说。

艾利希奥讥讽地问:“正常?什么叫做正常?娶妻生子,就叫正常?那为何您要放弃这样的一生?”

安德烈垂下眼睫,是艾利希奥熟悉的神情,“因为我没有资格去拥有,艾利希奥,像我们这种身份,肩负着很多罪,你想象不到的罪。”

“这么说,您是在为我考虑了,可我深知自己并不需要。教授……”艾利希奥唇角渗出些缕不那么友好的讥讽,“您的行为,很危险,这是叛国。”

安德烈瞪大了眼睛,“叛国”这个词就从艾利希奥嘴里咬字清晰地说了出来,他惊恐地往后退去,“不,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您没有。”艾利希奥神情柔软下来,“可别人不一定。”

安德烈有短暂的失神,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巴黎的夜晚。突然,思绪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凝滞的恐惧便像冰一样哗啦啦地碎掉,他突然笑了起来,是不解的荒唐与压抑已久的爆发。

“别人?哪个别人?苏联人吗?不,艾利希奥,这里没有别人了,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你尊重的人,我是一个被流放的、被驱逐的人,你以为古巴这里除了我那位联络员之外,还有别的苏联人吗?”

“不!他们来来去去,都会离开,只有我!”安德烈的声音大了起来,咬牙说:“只有我,永远在这里,像只狗一样被扔到这里,被一张轻飘飘的调令就可以决定去向的流浪狗!有家,却不能回,连简单的探亲都不被允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走近艾利希奥,扶住他的肩,颤抖着,在他耳边低声说:“因为我是戴罪之身,我失去了祖国的信任,曾有人跟你一样对我说相同的话……哦,艾利希奥,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不,教授……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艾利希奥在震惊之后泪如雨下,恳求安德烈不要再说。不要再剖开自己,他受不了。

安德烈痛苦地摇头,自戕般地将残酷的现实全盘托出,“你不会喜欢的,你只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梦想实现的可能,你透过我,在窥探我那强盛无比的国家,因为你渴求自己国家的人民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对,没错,艾利希奥,这是很美好的愿景,可那与我无关,因为我并不代表它,还是被它抛弃的……艾利希奥,你知道吗?十年,整整十年,我不被允许回到苏联……我的等待仿佛没有止境……”

艾利希奥从未看过安德烈如此落泪的景象,他年轻而敏感的心到底是善良的,他慌张地想去帮安德烈揩拭眼泪,可安德烈避开了。他很快就站直身体,面向墙壁,背对着艾利希奥,强忍住了所有的哽咽。

他看到教授微微颤抖的双肩,那落寞的背影,他的心快碎了。他想去拥抱他,给他一个抛却爱情的关怀性的拥抱,可鉴于之前那个极为生硬的吻,他已经丧失了去再次拥抱他的勇气。

他伸出手,却又悻悻收回,他蜷缩起手指,目光沉痛地落在教授的背影上。

“总有一天您会回去的。”艾利希奥哽咽几分,说:“等到革命成功的时候,便是您任务完成的时候。”

他往后退了一步,给教授留下了足够多的安静与空间,“而我,绝不会因为苏联对您的态度而改变对您的尊重,以及对您的爱情。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相信您。”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为我无礼的行为向您道歉,我该离开了,教授。”

艾利希奥在安德烈看不见的背后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下了楼梯。跑出酒店后他再也忍不住痛哭。说不清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安德烈哭。他恨自己在愤怒之下说出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教授,让他在自己面前彻底扔掉了尊严,竟将自己比作一条流浪狗!

他怎么会是流浪狗呢?古巴就是他的家!艾利希奥在心里下定决定,这个国家将永远是安德烈的家,永远不会像苏联丢弃他一样丢弃他。

他不住揩拭泪水,朝夜色深处走去。

要过很长的时间,他才能从这样后悔的情绪中走出来,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对安德烈的爱情中加增了更多的怜悯,这怜悯让他的爱更为沉重,至死都未曾消减分毫。

而安德烈独自站在走廊上很久,久到明显感受到身体的不适,热带似乎又在这一刻侵袭了他,叫他患上了热病。他本不该是如此孱弱的一个人,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特工、战士,可在长期的流浪中他与自己的“根”相隔太远,也太久,导致灵魂上的萎靡,而萎靡的灵魂,注定又会让肉体不振。

在他向艾利希奥剖开自己的这一晚,他病倒了,毫无来由,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淋浴冲了个澡,随即便倒在浴缸里。热水侵袭,他微眯着眼,发起了高烧。

隐隐地,他听到有哭声,可不知道是谁的哭声。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让意识沉在湖底进行短暂的休憩,因为他并非沉醉于痛苦之人,他还在进行自己的抗争。

在安德烈半昏半醒时,因为思念奇奇无法在酒馆里狂欢的安东尼奥为了方才不小心听到的一切而躲在房间里哭泣。他为敬爱的教授哭泣,也为伤心的艾利希奥哭泣,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悲伤的夜晚,但在往后的日子里,当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安德烈与伊森之间的感情时,只有他义无反顾地站在两人身边。

因为我知道,教授爱的是伊森对他的爱。因为在伊森眼里,教授和他身后的国家没有关系,他不代表红色,更没有那抹红色为他带来的光环,伊森单纯地爱着这个人,而教授,则爱着这份单纯的爱。

安东尼奥揩拭眼泪,决定放弃所有疑惑,将今晚所听到的一切永远深埋在心底。

第37章 Chapter 36

===

当伊森将安德烈从浴缸里捞出来时,教授已经昏迷不醒,他浑身发红发烫,像朵暴雨后被摧残得湿淋淋的罂粟花。在他怀里,他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如烟而去。伊森心中诧异他此刻的状态,又懊悔起自己晚上的不加控制。

一定是因为我太过放肆,伊森后悔不迭,急忙擦干安德烈身上的水,把他抱到床上。他直起身的那刻,突然觉得教授变轻了,仿佛有什么离开了他。他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更多的却是心疼。

好似松针轻轻戳着心脏,是尖锐而又若隐若现的疼痛。伊森紧张地咬紧下唇,在床上端详教授,甚至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最终,他在他高烧的额头上确定,他是患了热病。

这病在拉丁美洲很常见,在某些时刻是独属于这片土地的。仿佛是种诡异的巫术,人会在瞬间被“魔鬼”抓住灵魂,严重时甚至会撒呓挣,看到很多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比如在决斗中死去的亡魂,在河水里下沉的精灵,还有那手持弓箭的女神,以及头被拧断的斗鸡……

伊森赶忙喂安德烈喝了点水,他可不想让教授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不属于他们,拉丁美洲的魔幻会在这一刻要了异乡人的命。他跑到酒店烛光摇曳的大堂,在那里找到了昏昏欲睡的老板,问他要治疗热病的快速药。

“这里可没有什么快速药,先生,您可以用点香茅和忍冬泡水喝,魔鬼讨厌香气。”老板耷拉着眼皮说。

伊森哪里敢相信这种鬼话,可他又本能地不相信这镇上的药店,哈瓦那随处都是低劣药品,何况这里?见他犹豫之际,老板已经泡好了一壶茶塞给他,说:“只有白天开门,先生,晚上医生都离开镇上了。”

伊森只好捧着那壶散发清香的热茶水走到楼上,喂安德烈喝下了一些。他忧心忡忡地躺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盯着那张烧红的脸,他心中产生无限柔情。

他在教授脸颊上小心翼翼地一吻,“对不起,伊利亚。”

他躺在了他身边,把他抱进怀里,再次亲吻他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你不会怪我的吧,伊利亚……”

两行眼泪从伊森眼角滑落,他怔怔地上扬嘴角,仿佛看到了未来。

“你不会怪我的,我相信。”

他对安德烈如此说,却是说给自己听。

他也闭上了眼睛。

夜风吹过哈瓦那,新的一晚即将开始。闪烁的霓虹灯下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内,西蒙盯着手中的酒杯出神,就连约瑟走到身边他都没发现。他鲜有如此不设防的时刻,身躯微颤,灰色眼睛里掠过些许惊惶。

他手上有太多人命,长期处于被复仇暗杀的状态,他倒不是怕死,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约瑟走近,在他耳边轻声说:“兰斯基先生要见您。”

“嗯。”

西蒙放下酒杯,出了酒馆坐上黑手党标配的林肯老爷车,一路疾驰到Riviera酒店。穿过华丽的大堂,这座新修建起来的豪华酒店已经吸引了无数豪赌的顾客,西蒙向那些对自己致意的微笑回以真诚而礼貌的笑容,却在进入电梯后彻底冷下神情。

约瑟低头跟在他身后,似乎已是见怪不怪。

顶层的总统套房里,西蒙走向站在落地窗前抽雪茄的梅耶,躬身握住他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落上一吻。

“先生。”西蒙后退一步,尊敬而顺服地低垂眼眉。

梅耶的目光从他身上轻轻扫过,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白而浓厚的烟雾。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惘,给人一种不设防,仿佛可以趁机而入的错觉,但西蒙知道,他依旧危险,很危险。

“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总是那么不听话呢?”梅耶的语气带有宠溺的嗔怪,并非真正的责怪。

西蒙浅笑,回道:“没有人愿意活在束缚之下,除非有所得到。”

“我能给他的有很多,只要他耐心一点。”

“想必他是知道这一点的,您无需担心。”

“不……他并不相信我,他有自己的打算,我能看出来,尽管没那么清晰……你觉得呢?西蒙,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西蒙勾起唇角,“算不上是好朋友,他何曾把我放在眼里?我只能说一切尽在掌控中,至少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可疑的消息。”

梅耶若有所思地点头,看向窗外的海岸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对了,你上次抓到一个联合会的学生,为什么就那么容易地放了?哦,西蒙,我可不是在监视你,只不过你太过于善待你的手下,连有些人拜倒在了克丽丝的裙下都没有发觉。”

作者感言

美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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