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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 朝蓁 3752 2024-05-24 00:00:00

这小院暂且能容他修养几日,他们不容易找到此处。小院埋于深山之中,看来简单实则内有乾坤,四周俱是竹林,有心之人巧借竹林布下五行八卦之阵,将小院藏于层层竹林迷障之中。

而他之所以知晓此处且轻易进来,便要追溯几年前的一桩偶遇了。

彼时他途经此处正遇上一群人来砍竹子,是村民集资了要重修村口那座土地庙,为节约银钱,便看上了这片竹林。

时惟深秋,浓雾未散,净华从竹林深处浓雾之中现身,着僧服、踏芒鞋、手持一串念珠,走动间衣袂翻飞,似凌云而来。他本身就生得俊朗,又破雾而来,叫人能想起许多文本中的神话传说来。

那几人怔愣片刻,放下了手中砍竹子的斧头,齐齐望向净华。有个嘴快的张口道:“这位小师傅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净华摇头:“我只是住在这里的一个和尚。”

“是吗?”那人好奇地凑上去,一把拉住了净华的衣袖,指腹略一摩挲,便觉出是跟他们身上这些粗布麻衫差不多的破烂布料,顿时失了兴趣。他“哦”了一声,倒头回去,继续挥舞手中的斧头,又有一根竹子应声倒地。

净华开口阻止道:“这竹林损坏不得,各位施主可否不要再砍伐了。”

众人手下不停,嘴上也不停:“凭什么,这林子是你的?这山是你的?”说话间又有几根竹子轰然倒下。

净华上前两步按住一人的肩膀,道:“灵光寺为栽植这片竹林也费了不少心血。”

那人肩膀被制,手中板斧也使不上劲,砍不动竹了。他扭动肩膀想甩开净华,可那搭在他肩上的五指犹如铁钳般令他挣脱不开,于是他怒从心头起,破口喊道:“什么心血不心血,有谁看见了吗,你管得着吗你。”

旁人也涌上来围住他,几把锃亮的斧刃对着他,七嘴八舌地喊道:“和尚要动手打人吗!”

“和尚要打人了,兄弟们一起上!”

“多管闲事,把他打出去!”

净华并不是个多言之人,更不擅长逞口舌之快,被众人七嘴八舌地吵了一番也不见恼怒,只是松开了钳制那人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众人的攻击,平静道:“此处乃我灵光寺隐修之所,还望各位收手。”

他左手持礼,右手自然垂下,手中握有一串念珠。那念珠不同与各个寺庙里大部分僧人手持的灰棕色长串一百零八颗木珠,而是个头偏小的白色珠子,只有六十六颗,沾了些浓雾的水汽,映着晨光熹微。

他身上没有出家人的一团和气,淡淡地站在一旁,明明处于风暴的中心,却又仿佛游离于喧嚣之外。

偏生他这模样让那几人以为是他生了惧意,更是嚣张,扭头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这片竹林和不远处的各种树木植被,什么都没有看见,于是又嚷道:“灵光寺的人可不在这山里,你一定是个假和尚!”

正在此时,一块东西突然弹来打在其中一个的膝弯处,那人一下往前扑去,踉跄半跪在地上。紧接着又有几块飞来,霎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哎哟”声和“扑通”跪下的声音。还不等他们发火,便被地上的几块碎银子晃了眼睛。

江子棠从树顶上下来,又扔出几片金叶子道:“这些银子足够你们修一座好点的土地庙了,在这里砍几根竹子就想糊弄土地爷,心意不诚,可当心遭反噬。”

信奉鬼神的人,最怕被人说心不诚恳,但他们确实也舍不得拿那么多银钱出来,只想着先给他修好了,往后多供奉点瓜果,也算是心意。如今天降横财,又能修庙还能有富余,几人对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人正正嗓子道:“这钱就当是你们买这竹林的钱以及方才打我们的赔偿,这事就算了。”

义正言辞地说完后,几个人迅速收起斧头,生怕江子棠反悔似地飞快溜走了。

江子棠嗤笑道:“这竹子是他们的?也敢拿来卖。”他将那几根已经被砍掉的竹子几下劈断,捆扎起来递给净华道:“反正也断了,拿回去烧火吧。”

净华点点头,接过道:“多谢施主。”说完就转身要回那片竹林中去。

江子棠优哉游哉跟在一旁:“若不是今日我心情好,他们方才可不一定能好端端地走回去。”

“施主仁德。”

江子棠道:“若是想让这些人走,只能用银子和拳头。诶,小和尚,怎么不走了。”

净华方才停下,此时已落后江子棠一步。

净华用漆黑的眼眸静静看着侧身回望的江子棠,态度客气地说着赶人的话:“施主为何跟着贫僧?”

“顺路。”江子棠睁眼说瞎话。

“施主想去哪儿,贫僧可代为指路?”

“你自走你的,我自走我的,不必客气。”江子棠故意道,“怎么,不可以走?小和尚方才还谢我,转眼便同我生分了?”

净华权当未听见,只是站在原地等江子棠先走。

江子棠见状不再纠缠,道:“既如此,那少不得同小和尚你说声再会了。”说罢,他也不在意净华的反应,随意选了个方向,大踏步走了。

见江子棠不见了身影,净华才继续往前走去。

江子棠停下脚步掏出一根竹罐,掀开罐口斜至于地上,一薄翼小虫扑腾两下爬出来,松松翅膀振翅往林中飞去。江子棠屏息折返,紧跟其后。

七拐八折之后,一座小院浮现在眼前,小院门口站着方才回去的净华。

第3章 下山

次日,净华同江子棠说的话总共五句,早上和中午喊“吃饭”便占了两句,但江子棠说的话那可就多了,天南地北,家长里短,无事不可吹。晚上吃饭时,江子棠机灵了,说话都带着询问。

江子棠问道:“你觉得追杀我的魔教中人该杀吗?”

净华头也不抬:“与我何干。”

江子棠道:“你为何在此处避世?”

照江子棠看来,依净华的身手不管是待在灵光寺,还是随便进个名门正派,都可以扬名立万,而不是独自待在这凄清冷僻的山里。

净华道:“没兴趣。”

江子棠笑道:“大师,你可真有趣。”

或许净华也是第一次同有趣这个词沾边,终于抬起头看了江子棠一眼,只见江子棠碗中的饭已吃完了,转着筷子含笑看着他,仿佛心情很愉悦。

江子棠又道:“大师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净华显然对这套闲聊没有兴趣,吃下最后一口饭后便端碗走人,没有继续陪江子棠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江子棠不过暂住这几日,净华尚且没有桩桩件件都盘问他,他倒来问人家,莫说净华,换了旁人可能也不想理他。

江子棠躺在菩提树下透过树叶缝隙望着被切割开来的小片蓝天,阳光也被分成了一条条的光线,阴影与光亮参差斑驳,互相交错。

净华这人明面上是个和尚,整日里吃斋念佛,实则济世普度之心甚淡,能将伤患随便裹两下扔在地上,毫无负担的将人撵出门去,同时对魔教也没有什么抵触之意。

对魔教无杀心,对旁人无佛心,对名利无追逐之心,当真有趣得很吶。

江子棠天马行空想了半晌,才慢慢进房调理内息,到了晚上睡觉时竟觉得饿了,于是他决定去一旁的小菜园里薅两根葱苗摊葱油饼吃。刚将怱苗摘在手里,净华闻声从房中出来,问道:“你在做什么?”

“饿了,摊张饼吃。”江子棠扬了扬手中带着泥土的怱苗,“给你也摊一个?”

“不必。”净华说完便关上了门。

江子棠撇撇嘴,将葱苗上的泥土拍净,慢慢往灶房挪去。他一进灶房便将门合上插上栓板,翻出柜子里的面油,清洗好怱苗切碎了倒进面糊中,又烧热了锅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去,滋啦一声就摊上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摊好的葱油饼外层金黄微酥,内层绵软,薄片层层装了一盘,葱香四溢。江子棠深吸一口气,慢慢将门打开,三两步走到净华房门口,大喇喇盘坐在地上,裹起一片吃了起来。

江子棠一边坐在别人门口散德行,一边想着净华直接开门给他一脚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吃得满手是油,还心情很好地哼起了一曲吴侬软调。一曲声起不如江南女子唱得那般宛转悠扬,少了低吟;但他声音尚且还有几分清透,又多了几丝生气。

出家人四时作息都很有规律,如今已是亥时,若是往常净华早已歇下了,可被江子棠这么一吵,哪里还能睡得早。净华拉开门出来时明显有了怒意,正要开口,却被递到眼前的葱油饼给拦了一下。

江子棠笑着:“可好吃了,你试试吧。”

净华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只好说道:“放着我明早吃。”

门口被江子棠堵住了,净华用衣袖扫了扫,示意他让开些。江子棠识趣地站起来侧开身子,却又在净华回身关门时拉住他的袖子,道:“放到明天可就不香了。”

“无妨。”净华道。

江子棠将那碟子轻巧一抛,稳稳落在那佛像前的桌案上,戏谑道:“让佛祖给你盯着,免得我偷吃。”

“出家人真就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了?”江子棠自顾自地说道,“我在江湖飘了这么些年,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偏就没见到真正超脱的和尚。若真是看得开,不说别的,单说那少林藏经阁怎不舍得开给众人瞧瞧?”

江子棠一幅纨绔相,好像他不是在此处养伤,是在此处讨债一样。但他说的这几句倒也不虚,如今佛教盛行,草莽江湖、庙宇朝堂都能看见佛门子弟的身影,其中真能清净的又有几人。

多少人心知肚明,只是未宣之于口罢了。

“与我何干。”净华神色未变,又是那句与我何干。

这红尘三千,不管是江湖、朝堂、还是外头的佛教派都与他无关,他入的是佛,不是佛门派,他修的佛从来不在旁人身上。

未再多言,净华将门一关,又让江子棠吃了个闭门羹。

江子棠仍旧保持着微倚门框的姿势,半晌方才捻了一下指腹,叹息一声。

日头西落几回,便转到了五日之期,江子棠本就不是什么金贵娇柔之人,疗养几天后身上外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便将那手上腿上束身的布条扯下,单将胸前剑伤上了药裹了布条。

他穿来的那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血迹斑斑,这几日都是虚虚搭的和尚的旧衣服,如今便齐整地穿搭好了,内衫裤子外衣层层束好,虽也是和尚的旧僧衣,但瞧来也是个未剃度的风流俏和尚,而不是邋遢小僧驴了。

江子棠没骨头似地倚在禅房外墙上,随意敲了两下那紧闭的禅房门,也不管门没开,便开口道:“小和尚,我走了,不来送我一趟?”

临了要走,江子棠竟咂摸出几分离愁别绪。在外头,他不知扛过多少风霜利剑,滚过多少次刀山火海,夜夜睡不安稳,总要分出一缕神思留给四周,哪怕是一点风声的动静。这短短几日,是他这些年来最安稳的时候。

作者感言

朝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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