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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麦库姆斯先生 3644 2024-05-24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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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吟鸾吹,自是天上之曲!”

祭坛上鼓声愈急,舞步愈烈,金色面具的少年一人台前领舞,百人同时佐袖为他相伴。

“这是可惜了,高辛氏从来祭祀不肯唱祝歌,不然一定又是人间一段天籁!”向繇看到此时,也是心情激荡不已,想要为这巫舞击节赞叹。

邹吾却忽地转头,“为什么高辛氏不唱祝歌?”

向繇倒是意外,“那是高辛氏啊!”说着他目光又急切地转回祭台,“高辛氏怎么可能轻易开口唱歌呢?鸟雀能歌善舞不错,但是他们从不轻易唱歌,若有开嗓,那只可能是他心爱于你,想要取悦你。”

说着他惊讶地转回头,狐疑道,“怎么,这一位没给你唱过歌嚒?”

邹吾心中忽而一乱。

向繇神在在的,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摆出“我知道你们的事,你不用瞒我”的样子。

可邹吾却一口气涌到了喉咙口,错愕地抬头看着那祭台上领舞的人,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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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给他唱过歌,不是在渝都定情之后,是在很早很早的之前。在熊山他打算离开的前一夜,在垚关对峙的前一夜,一个是“我给你唱首歌罢”,一个是“你能不能等下再走啊?给我唱一首歌,行吗?”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懂,辛鸾唱完的时候,他还笑着问,“你怎么给我唱这首歌啊?是想要杀头小猪吗?”他让他唱歌,他很实在地说不会,最后给谈了一曲剑。

辛鸾从没说过,从没跟他解释过,原来他那个时候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给你唱歌,我想你也喜欢呀,你唱首歌给我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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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长戟指指刺刺,伴着被鼓声和人生淹没的叫和声。

一个破布烂衫的汉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着这守卫如此蛮横,忽然大喊一声,推开身前的人,用自己的胸膛,直直地顶向了那闪着寒光的剑戟!

“扑”地一声,兵刃陷进血肉的声音毛骨悚然地响起!

那执戟的护卫瞠大了眼睛,在一片惊叫声中手足无措,僵立在远处,豆大的汗水打湿了自己前襟!

“杀人了!杀人了!”

所有人一瞬间都僵住了,可是紧接着便是海浪般的爆发,他们用力地搡开挡在他们面前同样愣住的禁卫,高喊着:“冲啊!冲进去!”

“向含章太子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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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神台,浩浩人潮,百人的巫舞,万人的观礼。

据史载,天衍十六年五月十五日,红疹瘟疫于渝都祭神大典上全面爆发,当日官民礼者聚集中山城,共一万三千人,下山城求医不得而治的三十六名病人冲上祭坛,名为求医问诊讨还公道,却登时掀起渝都大乱,之后虽有昭帝控制局面,但当日接触过病人的百姓几乎全部染病。

患病者先是出现红疹,紧接着发热瘫软呼吸困难,渝都封城戒严后,整整四十五日,全城四十万人,共有八千三百余人患病,九百一十九人死亡。

天衍十六年春夏之交,这是整个渝都为之魂丧的一月,这是整个天衍都为之战栗的一月。一条条挣扎于死亡中的人命蜷缩扭结,痛苦不可名状,迅速攀升的伤病死亡人数远远超过刚刚发生的垚关之战!

事后推倒盘查,昭帝惊异地发现,申不亥闭锁下山城医署那五天,正是瘟疫爆发最关键的五日。

而渝都上层每一位,都曾极其、极其地贴近大灾的警示,却在一个个转瞬而逝的不以为意中,将这份警示撇开。身为南境右相申不亥,更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轻巧地烧毁了最后一份救命的绳索,无可挽回地,让渝都滑向了恐惧与死亡的深渊。

祭神大典,辛鸾没有祈求来福祉,求来的,只有天降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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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十六年四月,西南邹吾奇取索亭,解困垚关,佐成奇功,弘济艰难……”

祭台之侧,礼官响亮的诵朗声,纵贯人潮,“今以先帝训敕为奉天辅运推诚孝毅之士,褒奖有功之臣,通告天地,定尔爵赏,封侯武烈,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祭台的最高处,巫觋缓缓退去,琵琶女缓缓退去,鼓手缓缓退去,此时能容纳百人舞蹈的祭台,只剩下一个人,他金甲遮面,盛装佩剑,身量未高却渊停岳峙地站在祭台的最前端,他的脚下,是红毯层层铺开的长长石阶,他的脚下是他的子民的敬重与仰望。

邹吾早已被礼官引着站在长阶的另一侧,巢瑞、申豪、向繇、申不亥、方润莲、陆数……许许多多的文臣武将,皆双目投向他,含笑凝视他。

第153章 大灾(8)

邹吾上一次这样的万众瞩目还是柳营那场虎头蛇尾的比武,当时威严的神京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欲往何处,所谓魁首不过是一朝虚名,那不是他的体面,那是天衍这个国家的体面。可是他知道,这一次,是不同的,辛鸾他用了最为庄重、最为繁琐的仪式,下了最大的力气,动员了最多的官民,亲自地、郑重地、在天下万姓前,为他正名。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山海秋。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邹吾一步一步地踏上去,从错愕,到受宠若惊,最后这所有的情绪都在越走越近时转为平和,宛如海浪拂岸而过,水落石出,他只剩感动。

百鸟忽地在祭坛之后拍翅纷飞,彩羽纷纷落下,鸟雀啁啾而鸣,盘旋不去——

祭坛上的少年噙着笑意,此时忽地掀开自己的金色面具,琳琅的头饰在他这一摘中响了个稀里哗啦,辛鸾绽开唇角,朗声而赞:“我大将军,上将之元!雄、姿、英、发!”

邹吾心头一动,淄黑的瞳孔中映出他的笑容——

天真无邪,爱意,却已可抵偿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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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即将要面对什么,命运之手任性妄为,从来不以任何人为转移,但是至少那一刻,邹吾预支了辛鸾可能待他的所有所有的好,牢牢地接住了少年人这份温暖与情谊,让他在未来漫长的孤独与漂泊中,一想到今日,仍然可以咬牙忍耐,与他守望而依。

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

第五卷 ,完。

第六卷·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54章 大灾(9)

骚乱是忽然传来的。

辛鸾亲手捧着叠有肩妆花缎、大辂之服托盘递给邹吾——

祭坛上,以他二人之半圈合围的礼官手中,授封的赏赐分别有钩、樊缨、大旆等诸饰,亦有彤弓、彤矢等赐爵册命之物,邹吾以军礼单膝着地,双手托举着接过辛鸾的托盘,紧接着,又行君臣三爵,礼官躬身拜兴,为二人斟酒,辛鸾与邹吾一站一跪,相对而饮——

第三杯将将饮过,辛鸾眼波一扫,就等礼官宣布礼成,谁知三合之外观礼人群中忽地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百官纷纷回头张望——

辛鸾眉心一蹙。

他站得高,眼见着人群之外忽地不管不顾地冲入了一灰衣男子!那人人高马大,似乎还挂了彩,冲起来不管不顾,站在后面的登时被撞倒了一片,从他的角度看来仿佛是一柄快刀陡然切入了人群!而这还不止,那男子身后还有十数人与追逐的禁卫扭打缠斗,人群惊叫着,被扑倒的慌乱地往前爬,一时间人群倒伏,南拳北腿,哭号惊叫,全然乱了!

“怎么回事!”南阴墟之惨状骤然冲上心头,辛鸾汗透巫衣,迅速地上前一步,提声一喝:“禁卫呢?给我把那人拿下!”

邹吾眼见乱局,从半跪的姿势霍然回身,展臂抓来托盘上的彤弓彤矢,拔掉箭镞——

“侯、侯侯爷!这是礼器——!”

手捧彤弓的礼官已经惊了,他这一声惊叫中,众人又惊骇投来目光,只见高台上的武烈侯毫不迟疑地搭弓上箭,“嗖”地一箭便射了出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这家国大典上就要血溅人命,却见那彤云箭准准地穿云破月,狠狠地打在了那灰衣男子的颈侧,却没有扎进去,只冲得那人一个巨大的踉跄!缓住了他凶猛的步伐!

变起肘腋,肃立巍然的场合,各个文臣看得都是面容失色——

向繇和申不亥无一不是心头惊乱,抬声便喊:

“古柏!”

“武道衙门!”

“捉人——!”

今日大典,古柏节制防卫,渝都剩下两支武装却也都在!那粗布百姓高大惊人,却也像个无头的苍蝇,根本分不清方向来,此时挨了邹吾一箭,摇摇晃晃地只胡乱相西冲,一路用两手推开阻拦,高声喊着“殿下呢?殿下!殿下——!”活像是一条烂醉泥鳅闯入了鳝鱼群里,只搅动得平静的人群人仰马翻!

百姓太多,一群禁卫一边围追堵截,一边投鼠忌器,一时间竟然拿他不得!

申豪眼见着这局面越来越乱,也不矜持身份,瞧准了地方飞身扑了过去——

“都让开!”随着他高声一喊,百姓应声而开,通宵浪荡了一宿的申豪动起手来毫不含糊,踩脚一蹬,空中涌身旋了一圈,凌空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肩膀——

百姓根本看不清这赤炎名将的动作,待申豪双腿一弹、稳稳站住的时候,那男人已被他用力地往头上一送,直接从一众观礼人的头上扯飞了出去!九尺高的成年男人被四两拨千斤,跟只鸡一样撇了出去,又“砰”地一声巨响,死猪一样摔在过道上!

百姓一惊、又一喜,抬起巴掌,就要喝彩了!

“别动!”

武道衙门的人此时终于抓到机会,左右就近协攻,手疾眼快地压住了那乱民!

那人被摔得眼冒金星,却仍本能挣扎,才刚抬起上半身低吼叫骂,一个干瘦的百夫长立刻快步上前,一个巴掌狠狠抽了过去!

那耳光抽得实在响亮,惊天动地的,一尺见方里竟抽干了所有的杂闹!

申豪在人群中拍着手,一时愕然。

待他拨开人群定睛一看,这才发觉那百夫长有些眼熟,正是那日见缝插针迎着自己叔公报信的那位,只见他点头朝他讨好一笑,当即高唱着朝祭坛上尖声唱声,“禀报殿下,禀报右相!侄少爷飞将军擒住了这歹人!”

“我不是歹……”那男人不服。

“押上来!”申不亥在另一端大喊。

“啪——!”又是一记耳光,百夫长冷笑着揉了揉手腕,看着那那闹事者喷出半尺的鼻血,还在哈巴着朝申豪笑,“嘿!侄少爷您瞧,这人这脸可真恶心啊!”

申豪眉心轻轻一皱。

那男人脸上其实满是脓包,两个巴掌下去,直接破了相流出不详的鲜艳的黄浓来,那百夫长也不以为意,往裤线处蹭了蹭那手心的秽液,兴奋高声地回声应和,“是——!”

绷成一根弦的氛围此时总算是松弛了下来。

作者感言

麦库姆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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