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雍王，顾夕昭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子女，明里暗里用儿子威胁女儿，置女儿于龙潭虎穴。却还能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百般无奈的模样。
第4章 进京
“陛下，雍王接了圣旨，不日便会派世子顾长禹亲自送郡主入京。”大殿上，前去雍州传旨的忠王回京复命。
萧晏勾唇一笑：“既如此，礼部便按照礼制拟章程呈来。”
章程，册封妃子又非立后，哪里需要这么复杂。可是顾夕昭身份非同寻常，礼部也不知陛下究竟是何意。
该是重视还是慢待？
礼部侍郎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李信，应了声是。
翌日大朝，礼部便将拟好的章程呈上，萧晏看了看，淡淡道：“不妥。驳回。”
礼部侍郎孙城拱手上前一步道：“还请陛下明示。”
“郡主来京后，先安置在驿馆，只令礼部下属官员去迎接即可，不必令皇室宗室去迎。”萧晏语气平淡透着些许不耐烦。
“这……”孙城面露难色：“陛下，郡主说到底身份不比寻常，如此怠慢，恐惹非议？”
“礼制上如何便如何，何来怠慢一说，孙爱卿，她只是本朝臣子之女，朕也不过册了个妃子。卿莫不是搞混了？”她的语气依然平平但已透着不悦。
“臣该死，陛下恕罪。”礼部侍郎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到京后迎入宫的时间再议，其余，礼部按照礼制重新拟来。”
“臣遵旨。”
她又不容置喙道：“再拟一封诏书至青州、冀州，就说朕新喜，特邀青王，冀王来京。”
散朝后，礼部侍郎一路小跑追上李信，气喘吁吁的说：“丞相，等等下官呐。”
“孙大人有事？”李信明知故问。
“不瞒丞相，方才朝堂之上，下官实不敢言，陛下所言，颇有些怠慢郡主之意，轻慢郡主便是轻慢雍州，如此一来，岂不……”
李信反问:“陛下已经明示，公只管按照礼制行事，何来怠慢一说？”
孙成叹了口气:“下官明白了，多谢丞相。”
雍州。
“哥，父王下令派顾长越送我入京，你为何请命亲送？”顾夕昭有些担忧。
“你就要入宫了，以后你我再难相见，我是你亲哥，你出嫁，理应由我这个亲哥送。顾长越算不得你的家人。”顾长禹温声道。
顾夕昭蹙着眉头:“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是世子，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月余，京中鱼龙混杂，其他几州动向不明。何况，若你离开雍州，顾长越他们……”
离开雍州，还不知道顾长越他们要耍什么小动作，顾夕昭怎能安心。
“阿昭，你放心吧，哥在你眼里难道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吗？我好歹是世子，总不至于到任人宰割的地步。”顾长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不论如何，万事皆应小心。”顾夕昭仍不免担忧，处境一直不佳，岂能松懈。
“阿昭……”顾长禹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顾夕昭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是有何难事？”
“刚刚得到消息，朝廷给冀州和青州也去了旨意，要冀王和青王入京朝贺，青王和冀王虽以病体未愈为由婉拒，但今时不同往日，朝廷势大，吞并粱州后，其余三州也不敢再公然违抗朝廷，因此他们分别派了世子代往，冀州，是明谭……”他口中的明谭几不可闻。
顾夕昭一怔，沉吟片刻道：“明谭他受封世子了？”
“是，父王复旨第二日，他便受封了。”顾长禹哑着嗓子道。
顾夕昭默了默淡淡一笑：“他终于等到了，不枉他这么多年的辛苦谋划。”
顾长禹拳头砸在桌子上，愤愤不平道:“这几日哥总是在想，为什么上天不能待你好一些，明谭若是早些得了世子位，向父王求娶你，你们定了婚事，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这或许，就是我宿命。”顾夕昭仍是明媚的笑着，看不出一点苦涩。
她与明谭自小就相识，那时候冀州和雍州互通有无，也是为了抱团取暖。冀州王娶了雍州郡主为侧妃，也就是他们的姑母，两州结亲。又相邻，王室之间往来便密切起来。
明谭不是嫡出，但冀州王妃膝下无所出，诸公子便没了嫡庶分别，明争暗斗，冀州迟迟未能决出世子。
算起来她与明谭是幼时相识到年少互生情愫，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吧，只是终究缘分浅了些。
有时候顾夕昭也在想，她和明谭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抱团取暖？
……
几日后，各州来使入京，京中浩浩荡荡多了许多人，热闹非凡。
顾夕昭微微掀开车窗帘，打眼去看，京中比起雍州到底还是繁华不少，车水马龙的街道与书中所言的热闹一般无二。这便是京都了，高楼瓦阁，熙来攘往。
礼部按照礼制将人迎至驿站安置，之后便不咸不淡，搁置一旁。
“萧晏这是何意？”顾长禹愤愤道。
“怎么了？”顾夕昭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我们跋山涉水而来，竟派了个不闻名姓的什么侍郎来迎，欺人太甚。”顾长禹拧着眉怒道。
“按照大周的礼制，你我不过是臣子，他们如此，无有错处。”顾夕昭温声安抚他。
“可是……”顾长禹心火难消。
顾夕昭打断顾禹：“哥，你且稍安勿躁，我们如今除了等，别无他法。”
顾长禹稍缓了神色。“也罢。不过此次顾长越请命与我们同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不论他作何事，哥，你都不要过问，这里不比雍州。他惹出事来，于你是好事。”顾夕昭叮嘱他。
“我知道了。”他顿了顿又说：“方才，下面人来报，青州人马和冀州人马都已到了，明谭……”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我知晓，方才入门时，路边有个身影很像他。”顾夕昭目光敛起，盯着眼前的茶盏。
“那你，你可想要见见他？”顾长禹迟疑片刻问道。
顾夕昭轻叹一声没有答他，拿起书继续看着。
是夜。有人轻叩房门。
顾夕昭正秉烛夜读，漫不经心道：“琉璃，去开门。”
琉璃放下手中活计点了点头前去开门。
“世子？”琉璃开门唤道。
她回首看了一眼顾夕昭。见顾夕昭不为所动。 便退回来走到顾夕昭跟前轻声道： “郡主，明谭世子来了……”
顾夕昭翻书的动作一顿，转头抬眼看着已近前的明谭。她将书合上低声道：“琉璃，你先出去吧。”
琉璃看了一眼明谭，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明谭穿着一身玄色，这一身同夜行衣无二，想必刚到京中，想避开朝廷在驿馆中的耳目。他无声走到桌前坐下，目光有些黯淡。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着。目光落在各自桌前的茶盏。
良久，顾夕昭缓缓抬眼面带微笑道：“还未恭喜你，明谭，终于得偿所愿了。”
“阿昭，我……”明谭哑着嗓子开口，他顿了顿道有些不甘的说：“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
“明谭，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曾笃定我此生会嫁你，因为我信你迟早会登上世子位。”她顿了顿勾唇一笑道： “我没有看错，如今你果然登上了世子位，只是……”
明谭眼神中透着落寞，声音也略显疲惫，他说:“阿昭，没有你，我做这个世子又有何意义？我曾极力阻止，求父王让我与你定下婚约，冀州雍州或许可以共同对抗朝廷，只是父王他不肯！”
儿女情长于家国大事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我明白的，你我都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怨你，你也，不要怨我，好吗？”顾夕昭苦涩一笑，真诚说道。
明谭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良久他才又开口说：“阿昭，你还愿意等我吗？等我登上王位，等我……”
顾夕昭打断他。低声道：“明谭，不早了，你回去吧。”
等...她等了太久了，从来没有被谁坚定选择过，她信明谭也有无奈，可是，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到怨也不能。
明谭半张着嘴，话堵在嘴边，看着她，无言以对。
明谭不舍的看着她，怅然若失，欲言又止。
他走后，顾夕昭盯着烛火黯然神伤。连琉璃唤她也不曾听见。
“郡主，该安寝了。”琉璃走到她跟前又唤一声。
她才回神无声点头。
第5章 怠慢
长信殿。
“陛下，雍州郡主已入京三日，冀州世子、青州世子也已入京，二人还带了明玉郡主、常乐郡主，不知陛下预备何时诏他们入宫觐见？”礼部侍郎将诸事向她禀了一遍。
萧晏手中把玩着国师送来的物件， 漫不经心道:“再过几日吧。”
李信瞧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说：“陛下，如此恐有不妥……几位世子毕竟代父前来，陛下如此轻慢他们，只怕他们会心生不满。”
“就算是冀王和青王亲自来，也只是朕的臣子，一切按规矩办便好。何况，他们也需些时日多沟通一二。该叙旧的，该互诉衷肠的，该相互窥探的，都需要时日，不是吗？”萧晏会心一笑，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物件。
李信见她主意甚定便不好再说什么，如今各方势力齐聚，波谲云诡，再看看也好。只是不要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李信等人走后，萧晏才放下手中的物件，手指在桌上来回轻敲，若有所思。
“陛下，这几日各州人马已开始有了动作。”林墨拱手禀道。
“嗯。朕也许久不曾出宫了，今晚，你随朕出宫看看吧。”
“是。”
暮色渐浓，林墨早已牵着马在宫门口等着萧晏。
萧晏穿着玄色宽袍，头戴玉冠，手执玉扇，风度翩翩，她平日便喜着男装。林墨见她来了，拱手一礼：“陛下。”
萧晏虚抬了抬手，走至马前，抚了抚马鬃，眉梢浮上笑意：“走吧。”
“是。”林墨应了一声也回身牵马。
两人欺身上马，直奔长安街。
两匹良驹不多时便将二人带到热闹非凡的街头，长安街中华灯初上，人头攒动。三州使臣入京才有这般热闹，这样的光景，还要持续几日。
顾夕昭本不为所动，无奈琉璃和青竹听闻外面十分热闹，按耐不住想要出去的心，时常在她耳边念叨，她想着入宫后，怕是也难再看到这宫外的景色，于是也换了常服带着面纱领着她们出了门。
街道两旁十分热闹，晚上不营业的店铺门口也都张着灯，这几日的夜市生意是要好过白日的。
夜晚，总是比白日多了些暧昧和隐晦。白日里不能宣之于口的事，到了夜晚也仿佛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