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后一次卑微的试探。
萧晏沉默不语。傅常乐便心中有数了。
她苦涩一笑道：“不想臣妾一颗心当真是错付了，或许陛下当真是痴情种，是常乐将这世间男女之情想的太浅薄，企图暖化冰川，着实自不量力了。”
萧晏打断她：“你别这样说，你无有错，错的是朕。”
傅常乐顿了顿:“臣妾想问，姐姐她这样的人真的会自私的独占陛下吗？”
萧晏反驳:“喜欢一个人想占有对方有什么错？”
傅常乐摇了摇头，她不解：“她若是真心为陛下，又怎会独占陛下？即便是没有臣妾，日后也会有其他人，难道陛下真能为了她空置后宫，独守此身？”
萧晏正色道：“朕心中只有她，接纳不了旁人。她的想法左右不了什么，旁人的想法更加左右不了什么。况且她可以一生独一，朕同为女子，为何不能？朕也不觉得以权利束缚着旁人为自己争风吃醋是件多么光鲜的事。”
傅常乐紧紧抿唇，一颗颗豆大的泪滴滑落下来，她的心破碎的很彻底，凉玉握暖果然不是谁都可以的。
“傅常乐，你是个极好的女子，是朕没有福气。”
傅常乐跪在地上，深深一拜。
“既如此，臣妾只希望陛下能善待我青州。青州已奉上所有，绝不会成为陛下的威胁。至于缘由，臣妾方才已全盘托出。”
萧晏说：“是朕对不住你，朕在此立誓，只要青州无不轨之心，傅家便永远是青州的王，世袭罔替，绝无更改。”
傅常乐又一叩首:“谢陛下。臣妾方才所言陛下也听到了臣妾羡慕殿下她们，也请陛下恩准臣妾以军医身份投军。”
“你想好了？你想离开倒也不必非得去军中受苦。”
“此臣妾眼下唯一所请，望陛下允准。”傅常乐没有多余的话，很决绝。
萧晏沉默一瞬，才道：“你既有此心，朕自当允准。”
傅常乐拜别太后便带着几个医女和药材一同出发赶赴冀州。
顾夕昭送她到城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唏嘘。
一年前他们奉诏入京，一年后，只有她一个人在此等着他们凯旋，每个人都有各自要奔赴的战场，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如此，也很好。
傅常乐一路快马加鞭带着药材赶到，此毒确实极其凶险。有些体弱多病的老人和孩子没撑过去，已经死了许多人。城中也因此引发瘟疫。
她才一到便马不停蹄投入到医治中。
第105章 月黑风高夜
是夜，冀州泰和郡内村落中一间屋子中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屋内的人瑟缩在床下，不敢吱声。
他名唤刘子仰，他的爷爷正是被明谭杀害的毒医刘鬼手。
外面人举着剑靠近屋子，屋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老树上乌鸦咕咕叫着，空气中弥漫着腾腾杀意。杀手将门大力推开，四下翻找。
“吁～”门外有人将马叫停。
萧奕几人匆匆下马。林墨将她们拦下，打量一番四周，低声提醒：“小心，这里不大对劲。”
月色下，屋前亮如白昼，里面的杀手已悄然架起暗弩。
“嗖～”
一支冷箭射出。
“小心。”林墨惊呼一声，拔剑斩断。
紧接着，冷箭一发接一发而来。
林墨带着暗卫挡在萧奕身前，护着她。暗卫死伤数人。
血腥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里面的冷箭停止，一群人杀了出来，双方拼死互搏。
敌人众多，远处又接连有马蹄声来，敌人援军快到了。
林墨边厮杀边道：“殿下，你快走，敌众我寡。我留下拦住他们。”
萧奕一剑利落抹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见缝插针应她：“不行，他们的援军已经赶来，即便是走了也飞不出他们的掌心，左右逃不掉，不如鱼死网破。”
刀光剑影，容不得一丝疏忽。
林墨抓着她的手臂:“万万不可。你带这些人先走，只要从一侧杀出去，定能安然无恙。”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自有法子。快走。”
萧奕不理会她，奋力与敌人厮杀。
林墨吼了一声：“世子，带殿下走。”
“好。”傅伯骞高声应她，他挡开敌人，拉着萧奕道：“殿下，快跟我走。”
萧奕气喘吁吁，招架的很吃力，她说：“我不走，傅伯骞，你走吧，你本就不该来的，别折在这儿。”
屋里出来的人被杀得所剩无几，但外围的援军已经赶来，他们将屋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黝黑大汉骑着马晃晃悠悠出来，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与陛下作对？”
“陛下？”萧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错，我大晋皇帝陛下。”
萧奕冷笑一声：“呸，乱臣贼子。”
“大胆，竟对陛下不敬，来人，拿下他们。”那人一声号令，铁甲军持刀前压。
林墨等人严阵以待，握剑的手紧了紧。剑锋裹着鲜血，已反射不出光芒。
一场拼杀，几人精疲力竭，也受了些伤。
他们靠在一起，抵御四面八方缓缓靠近的敌人。
嗖~
声声惨叫，敌后几人应声倒底。
为首的大汉惊慌回头:“是谁！”
嗖嗖嗖~
数箭齐发，外围敌军死伤殆尽。
“杀！”
是阮青的声音？林墨虽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仍不敢松懈分毫。
冀军被冲散后陷入死战，所剩无几。
为首那大汉死战，他撸起袖子，露出梅花袖箭，对着萧奕放出暗器。
林墨惊呼一声，几乎同时挡在她身前，三支暗箭径直射入她胸口。
“林墨！”萧奕声嘶力竭，接住倒下的她。
阮青带着人拼杀，将敌人全部斩于剑下。
阮青下马单膝跪地道：“臣救驾来迟， 殿下恕罪！”
萧奕来不及细究她为何在此，目光深深看着怀里的林墨。
萧奕手指尖渗出粘稠的液体，是林默的血。
萧奕慌了，她颤音道：“阮青姐姐，林墨，快救救林墨。”
阮青看着她身上的伤，道：“此处不宜久留，臣先带殿下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再想办法。”
萧奕疾速点了点头，惊慌失措道：“那，那快走。”
进屋搜寻的人将刘子昂带出来，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
阮青冷声道：“将他带走。方才那人咽气前传了信出去，再不走，只怕不久敌军又要来了。”
众人上马离开，临走时一把火将屋子烧了。
阮青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庭院。众人下去更衣清洗血污。
林墨被单独安置在一间屋子里。萧奕守着她不肯离开。
林墨额间豆大的汗珠不断溢出，她喘着粗气，神色痛苦。
“阮青姐姐，她……”
阮青瞧了瞧她的箭伤，她经历过那么多刀尖舔血的事，一看便知很是凶险。她蹙眉道:“殿下，暗器直入胸口，臣方才看过了，好在未伤及心脏，若偏一寸，只怕她此刻已断气。”
萧奕后怕不已，紧张问：“那，那现在怎么办？她伤的这般重，需得医治！”
阮青眉头紧皱，犯了难，说：“此伤需得由精通医术之人，替她将箭头取出，再缝合伤口……现在外面官兵到处在搜查，臣一时也无法替她去寻大夫。”
萧奕更慌了，无措看着她：“那……”
刘子昂战战兢兢走上前，跪在地上道：“我可以救她，只要你们不杀我！”
萧奕燃起希望：“你会医术？”
“会！”
阮青心中存疑，问：“殿下信他吗？他年纪这样轻！”
刘子昂慌忙摆了摆手，说：“我不敢骗你们，若是我救不回她，你们定会杀了我，我怎么敢扯谎！”
“阮青姐姐，林墨这伤势，若是得不到救治，只怕性命危矣。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萧奕咬咬牙道：“你若是救了她，我定会护你周全！”
刘子昂连连道谢，他起身上前查看伤势，萧奕让出位置给他。
他从容不迫的吩咐下人：“火，热水，匕首，剪刀，镊子，钳子，白酒，白布，金疮药，止血药，帕子。”
下人忙不迭去准备，不多时便将东西全部找给了他。
刘子昂忖了忖说：“留个人帮我按住她，其他人都出去吧，一会场面会比较惨烈，人多也容易影响到我……”
萧奕果断道：“我留下！”
阮青上前温声道：“还是臣留下吧，殿下去歇着吧。”
“不，我留下。”她语气很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阮青见她主意慎独，拱手一礼带着众人离开。
傅伯骞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酸涩。
刘子昂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定了定心神。
“请你帮我将她衣服扒开。”
萧奕上前脱她衣服，血流的到处都是，衣服黏在身上，她用剪刀仔细剪开。
“你退到一旁，我先将伤口划开些，露出箭头后，我会拔出来，到时，你需要按住她。”刘子昂仿佛变了一个人，沉着冷静的交代着。
萧奕看着他的样子，也信了他是会医术的，只怕还是个高手，她点了点头。
刘子昂用匕首将她的伤口划开，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即便是昏睡中，林墨也汗如雨下，闷声吃痛。
萧奕心如刀绞，不忍直视。
“将帕子含在她嘴里，防止她昏睡中咬了自己舌头。”刘子昂沉着吩咐着。
萧奕愣了一下，忙将帕子打湿一些，放在她嘴里，她紧紧咬着。
刘子昂额间也沁出汗来，眼见着要流入眼睛，他说:“劳烦帮我擦擦汗。”
萧奕照做。
良久，刘子昂放下匕首，道：“按住她，我要拔箭了。”
萧奕上前，看了一眼伤口便心惊的合上了眼。她强忍着睁开眼睛，按住她的肩膀。
刘子昂拿着钳子在火上烤了烤，小心翼翼夹住箭尾，沉声道：“千万按住了！”
萧奕点头。
他用力一拔，林墨身体跟着挺起，汗流不止，她紧紧咬着帕子，闷声吃痛。
萧奕闭着眼，不敢睁眼看她，她紧紧抿着唇，双手死死按住挣扎的林墨。她只感受到一股子血腥蔓延。
第106章 放手
两个时辰过去，箭才全部取出包扎好，林墨嘴唇煞白，毫无血色，发丝已被汗浸湿。
萧奕无助的看着她，呆呆的失了神。
这两个时辰，太长了，她一次一次看着拔箭时，林墨痛苦不已的模样，如同那几只箭是在自己身上，感同身受。
下人端来热水，她怔愣着将手放进水中，血沫一点点散开，染红了整盆的水。
萧奕终于撑不住，扶着桌角坐下来，她双手捂着脸，身体因为抽泣渐渐变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