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赵谦手执拂尘通传。
众人起身至殿中整齐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都坐吧。”萧晏换了一身玄色绣着文竹的纱质宽袍，看起来随意潇洒，头上是一顶束发金冠，庄重又内敛。
顾夕昭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听着她清冷肃穆的声音，肖想着她的模样，却又不敢去验证。
她端坐下来带着浅笑，将宽大的袖子向后一甩，双手置于双腿之上。打量了一下殿中，众人皆正襟危坐，一片肃静。
“诸位远道而来，朕略备薄酒，宴请诸位，不必拘束，尽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开宴吧。”
“开宴！”赵谦高声传呼。
门外宫人端着美酒美馔依次入内，顷刻间，每人面前桌上就已摆满了佳肴。
红袖上前替她斟了一杯酒，她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声若洪钟道：“来，朕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闻言也纷纷拿着酒杯站了起来。
“谢陛下。”
她举杯一饮而尽，将杯口朝下一竖，滴酒未剩。众臣跟着一饮而尽。
“都坐下吧。”萧晏边说边坐了下来。“不必拘束，诸位自便。”
而后殿中便是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殿中百官一边赏舞一边推杯换盏，顿时热络起来。
钟鼓齐鸣，不绝于耳。
萧晏从上往下瞧去，她侧颜清冷，明眸微动，今日这一身霓裳，还有那满头的珠翠，衬得她高贵不可触碰。
她的仪态极好，端坐案前，满头的珠翠，耳上的碧玉耳坠，纹丝不动。颔首低眉间，令人怦然心动。
萧晏坐在最高处，想要看她必得抬头昂首去看。
顾夕昭是很好奇她的模样。只是顾夕昭觉着此刻若看向她，她有些怕被她察觉。
她缓缓转头看向顾长禹的方向，却看见明谭面色颓丧的一连独饮了好几杯。
明谭也无心歌舞，总是向她投来目光。见她瞧着自己，燃起点点希望。
萧晏的角度看过去，二人分明就是你来我往的眉目传情。如此舍不得？她眉头微皱，暗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舞毕，殿中逐渐安静下来，只有一旁悠悠的编钟乐声。
李信端起酒杯起身敬道：“臣等恭贺陛下新喜。”
众臣闻言忙起身举杯共敬。
“好。”萧晏收回心神，举杯。
第8章 暴怒
她刚放下酒杯，顾长禹便起身举杯道：“臣代雍州谢陛下盛情。”
“红袖，斟酒。”萧晏浅笑一声。
这一杯才刚下肚，明谭便也举杯敬道：“臣代父王代冀州敬贺陛下新喜。谢陛下盛情。”
“好。”
红袖有些犹豫，于是给她斟了半杯，她皱着眉道：“斟满。”
第三杯饮尽。
“臣父缠绵病榻，未能亲来，还望陛下恕罪，臣在此代青州代父王恭贺陛下新喜，谢陛下盛情。”
“青王身体有恙，朕亦十分挂念，世子能来，朕亦十分开怀。世子，请。”她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一连五杯下肚，酒意上涌，耳朵已有些红了。红袖到她跟前跪蹲在她身侧，小声劝道：“陛下，方才饮的太急了，当心身子，先用些菜吧。”边说边给她布菜。
“好~”萧晏懒懒的拉长了尾音，虽是应下来，但并未照做。
她看了看顾夕昭，她始终未曾抬眼看自己一眼，目光一直都在殿中那一隅。萧晏目光便沉了下去。
红袖布完菜退回一旁，这时，顾长越笑着起身举杯道：“陛下，方才臣兄长代了雍州，臣便代父王母妃再敬陛下一杯。”
顾长禹皱着眉回头看他，这是在当着三州和朝廷的面，不把他这个世子放在眼中吗？这里不是雍州，不是他可以僭越的地方。
顾夕昭也心中一紧，皱着眉看着殿中。
“你，是何人？”萧晏掠了顾夕昭一眼，托着些许醉意的嗓音问道顾长越。
“臣是雍州次子顾长越。此次奉父王之命随兄长一同臣妹入京，臣……”顾长越笑着答道。
“那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代雍王和王妃敬朕？”萧晏冷着脸，打断他，明显不悦。她又指着顾夕昭道：“还有，自今日起，你，该称呼她为昭妃。”
众卿闻言皆面色严肃起来，殿中瞬间鸦雀无声。
她的声音从顾夕昭耳后略过，掷地有声，顾夕昭心中一颤。
顾长越顿时眼皮抖了抖愣在那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想到萧晏会这般说。颜面尽失。
“臣弟不懂规矩，冲撞陛下，还望陛下恕罪。”顾长禹忙起身至殿中跪下。
顾夕昭也转身跪拜下去：“陛下恕罪。”
顾长越见状只得咬咬牙放下酒杯，在顾长越身后跪了下来。“臣失言，陛下恕罪。”
“罢了，看在昭妃和世子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便恕了你大不敬之罪，都起来吧。”萧晏容色稍缓，声音倍懒。
几人回了座，又一批舞姬进来，殿中很快又无事发生一般热络起来。
顾夕昭经此一番心中更是不定，不自觉的看向顾长禹和顾长越的方向。
“顾夕昭，菜色不合胃口？”萧晏突然淡淡的开口道。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但她没有称呼她为昭妃，也不是郡主，反而是她的名字。
顾夕昭一怔，她转身颔首回道：“不，不是。”
“那为何不见你动箸？”
她难道一直在看自己？顾夕昭还是没敢抬头去看她。
“回陛下，我……臣妾只是没什么胃口。”顾夕昭声若蚊蝇。
头上的步遥金穗随着她颔首的动作轻轻摇曳。
“可少用些。”萧晏漫不经心道。
“是。谢陛下！”顾夕昭恭敬颔首。
顾夕昭才拿起金箸，夹了一筷子素菜。萧晏将自己面前的一块炙兔肉夹起送入口中，她又道：“这炙兔肉很嫩，你也尝尝。”
顾夕昭一惊，无声点了点头，夹起面前的兔肉送入口中。
殿中，顾长越颓丧着头，连着独饮了几杯，酒气有些上涌。
“诸位来京几日，朕不得空，文不曾与诸位闲谈辞赋，武未能与诸位切磋弓马骑射，甚为遗憾。且路途遥远，甚是辛苦，朕还未尝善加款待，心中不安。诸位在京多留些日子，待过些时日，朕再命人送卿等归家。”萧晏面带笑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李信心中一惊，忙看向对面的几州世子、郡主。
顾长禹以为她只会假意留一留，没曾想她这番话倒像是定死了，更觉她不可捉摸。但他此刻也不好做这个出头鸟，只得看向明谭和傅伯骞。
明谭一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独饮独醉。时不时看向顾夕昭时眼底透着失意。
顾夕昭本就生的极美，如今换上一身宫衣，当真宛如天上仙子落入凡尘。让人忍不住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她身上。
可是一个晚上他每每看向她时，她都只是在看着顾长禹和顾长越，偶尔与自己对上眼神，也片刻就躲开。
明谭正朝着顾夕昭的方向出神，没注意到顾长禹投来的目光。
“怎么，诸位不愿？”她的声音冷冷的，透着不悦，让人胆寒。
“臣和臣妹初次入京，臣也想多留几日，带臣妹多看看。正不知如何开口，谢陛下隆恩。”傅伯骞朝她一拜。
“臣也愿多留几日。”明谭回神，看了一眼顾夕昭也拱手拜道。
顾夕昭一直看着顾长禹，等他开口，她确实有些舍不得，心中也希望他们能多留几日。
顾长禹正准备开口，顾长越在他身后冷哼一声道：“王兄，你可要想好，父王临行前曾明喻你我，见过陛下便回，切勿耽误。雍州事忙……”
顾长禹皱着眉回身看他刚想开口，便听见萧晏厉声质问道：“放肆！此处何来你说话的份。”她怒音却响彻整个长秋殿，震耳发聩，也令人心惊。
“陛下息怒。”众人忙起身至殿中跪伏于地。
“来人，将他逐出宫去！限他明日之前滚出长安。”
顾长越愣在原地，从没人敢这样对他，皇帝竟真的如此不把雍州放在眼里。
殿外禁军应声入内将他拿下，按在地上。一瞬间原本君臣相和的宴会变的气氛凝重。
李信忙抬头苦劝道：“陛下，二公子头回入京，不懂宫中的规矩，还望陛下恕罪。”他朝着萧晏深深拜了下去。
“陛下息怒！”众臣手足无措，齐刷刷跪地求情。
“丞相不必多言，第一回 朕已经未同他计较，这已是第二回了，朕意已决，其他人也不必再劝。”她起身丢下一句“都散了吧。”便拂袖离去。
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她步子极快，看起来是真的恼了那顾长越，赵谦小跑跟在后面，气喘吁吁：“陛下，您方才饮了许多酒，不如乘龙撵回宫吧。”
“不必。”
萧晏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红袖紧紧跟在她身后问道：“陛下当真要将顾长越逐出京城？”
“你看朕像是在玩笑吗？”萧晏突然停下步子，皱着眉回头看着红袖。
“红袖失言。”红袖忙跪倒在地，她极少像今日这般盛怒，不像是因为一个顾长越。
萧晏转身继续大步流星的回了寝宫。
赵谦在她身后犹豫不决，陛下是忘了还是真恼了雍州公子，迁怒昭妃，她入宫头一日，陛下不去她宫里安寝吗？
......
“陛下可要安寝？红袖侍奉陛下宽衣？”红袖上前施了一礼问道。
走了一路，倒是好像发泄完一般，气也消了许多。她没有接话，而是拿起桌上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取出步遥，看得出了神。
“陛下？”红袖唤她。
她回神将步遥放入盒中盖上盖子。缓缓道：“宽衣吧。”
第9章 请安
长秋殿，顾长越被金甲卫士死死按在地上。叫嚷着：“我是雍州二公子，你们这般对我，雍州绝不会坐视不理。”
林墨看着他疯狗般的狂吠，冷冷道：“顾长越，这里是京都，不是雍州，你若再这般口不择言，冒犯陛下，便无人能保证你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顾长禹上前拱手一礼：“林大人，陛下当真要将他逐出京去？”
林墨也回一礼：“世子，陛下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等只能遵旨行事。”
“可是……”顾长禹看向顾夕昭的方向，有些担忧雍王会否因此恼了皇帝，顾夕昭刚入宫，若是如此，只怕她处境艰难。
“世子，陛下已经开恩了，否则他早已是死人了。”林墨朝他拱手，转身走到顾长越面前，冷眼看着他。
“总有一日，我必将今日之耻加倍奉还。”顾长越口中还在叫嚣。
林墨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该庆幸你还有嘴说话。”她转身冷冷道：“堵上他的嘴。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拔刀砍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