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秘书要联系纪晴雯时,纪晴雯主动打来了电话。
“纪小姐。”
“乔秘书。”
“你的妹妹怎么伤好了才没几天就急着出国?”乔秘书问,“德国的大学固然不错,可她如果留在国内,以蒋总的势力,可以让她得到更好的发展。”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纪晴雯说,“她之前学了挺多语言,参加了那么多等级考试,我以为只是学着玩的,出国这件事,我甚至也是在她上飞机前才知道的。”
“管家说,这几天,您没有住在东洲君庭。”
纪晴雯笑了笑:“别总用您字称呼我,我这个低到尘埃里的人,你这么叫我,我怪别扭的。”
一来一回,图穷匕见。
“好的,那纪小姐,最近你有什么用到钱的地方吗?”乔欲问,“银行经理说你把账户上的两百万都取出来了。”
“乔秘书你消息可真灵通,”纪晴雯说,“银行不保护客户的隐私吗?”
“银行保护隐私,但是我会保护你的利益。”乔秘书说,“看上任何东西,你说一声,没必要自己亲自去买。”
“这个东西,只有我能亲自买。”纪晴雯语气一沉,“你在公司吗?”
“我在公司,但蒋总不在。”
“我知道,她明晚回来。”纪晴雯说,“就因为她不在,我才来找你的。”
乔秘书从监控里看到,纪晴雯抱了一个箱子走进电梯。
纪晴雯抱着箱子走进电梯时,很多员工挤在里面。
箱子严严实实遮住了纪晴雯的脸。
有员工好心问纪晴雯:“姐妹,你去哪层,我帮你按。”
“顶层,谢谢。”
员工听了她的话,以为她是新来的实习生,跟她解释:“一般员工没有上顶层的权限,你再跟人事确认一下吧。”
电梯里的人一点点变少。
终于在到达一定楼层之后,只剩下纪晴雯一个人。
写字楼有时候像具象化的封建社会,基层员工只能到三十楼,中层员工可以到六十楼,而六十层以上的区域,则属于更少数的人。
电梯里的人脸识别设备扫描她的脸庞,将她送往顶楼。
偏是到了这最后,才从片刻点滴之中找到一丝偏爱的痕迹。
通往顶楼,只有三个人有权限:蒋华容本人,如同她影子的乔秘书,最后一个就是纪晴雯。
乔秘书等来了纪晴雯,还有她怀里抱着的箱子。
“如果纪小姐想炸掉蒋氏,怎么不等蒋总回来一起炸?”
“乔秘书,你真的很会开玩笑。”
纪晴雯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胶带封住的口,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钞票。
“纪小姐?”乔秘书问,“这是?”
“告诉蒋总,我欠她的,还清了。”
纪晴雯说完,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乔秘书话语幽幽。
“纪小姐,你这个举动跟把这里炸掉有什么区别。”
“我想是有的。”纪晴雯说,“对了,替我说一句,祝她新婚快乐吧。”
“钱不能放,话我也没资格替你说。”乔秘书说,“蒋总明晚回来。”
“一个晚上我也等不了了。”
纪晴雯走进电梯,走出蒋氏的大楼,此时已经是傍晚,天空飘着细小的雨丝。
纪晴雯张开双臂拥抱这天空,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
她自由了。
云雀拍扇着翅膀,在潮湿的林间快乐地捉虫,它飞不到山鹰的高度,它原本就不属于那里。
纪晴雯回到自己租的小屋。
屋子在郊区,面积不大,有些偏僻,不过考虑到她还了钱身上没有多少积蓄,所以还是得节省。
离开容情之后要去做什么,纪晴雯还没想好。
她要做的第一步,是找回自己。
即便已经决定不再依附蒋华容,可到底两人之间有五年的羁绊。
就算是仇人,要彻底从骨髓里抽出来,尚有切肤之痛。
何况,她们并不是仇人。
纪晴雯捧着水杯,坐在窗边看着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的雨点。
前所未有的平静。
突然间,手机发疯似地响着。
纪晴雯有些怕,怕是蒋华容的消息。
结果打开一看,是乔欲发来的微信。
满屏的:【和好摇铃】。
【这都好几天了,你才回复我消息,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乔欲很快回道:【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还不是因为姐姐你从不主动联系我,害我患得患失,才设置了消息不提醒,我还怕你生气。】
纪晴雯笑笑,这小孩好像总这样,永远天真,永远澄澈,永远有一种能量。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搬了新家,老破小,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来坐坐。】
纪晴雯把地址发给乔欲。
随即就听到敲门声。
两人聊天的喜悦麻痹了纪晴雯的神经,松懈了她的防备。
她问乔欲:【来得好快!怎么做到的?】
随后就准备去开门。
然而,在她打开门,说了一半“你来了”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59章
纪晴雯迅速将门关起来。
刚才开门的瞬间,将小屋的温馨和平静全都放了出去,不知名的寒气挤进了这间小屋,瞬间让这里滴水成冰。
纪晴雯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她并非没有想过对方会找上门来,但所有预想的方案都因为外面的阵仗而让她慌乱。
雨又大了。
雷声仿佛从屋顶滚过一样,让这只小小的云雀在神力面前震颤,无处躲藏。
“咚,咚,咚。”
敲门声礼貌却很有侵略性地响起。
纪晴雯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小世界于是又摇摇欲坠了。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疾不徐,门后的人很有耐心。
那声音像极了恐怖片中的夺命之声,一声声叫人窒息。
透过猫眼看去,乔秘书半长扎着的卷发微微被雨水浸湿,她继续谦恭有礼地敲门。
小屋外面是院子,院子没有顶棚。
门口的灯也只能照亮门前的一小片区域。
可是在乔秘书身后,那灯光无法照射到的巨大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能听到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声音很杂,很乱,来的远不止几个人。
而在雨伞遮蔽的深处,一只嗜血的猛兽在沉睡或伺机而动。
“纪小姐,开门吧。”乔秘书继续劝说。
纪晴雯固执地不肯将那扇门打开。
有规律的敲门声终于停了。
风声、雨声、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之外,纪晴雯再听不到一点动静,这令她更加害怕。
她蹲下身来,看不到门外的情景,却能想象到,一双十二厘米高的红底高跟鞋,会如何慢慢地踏过泥泞的路面,最后在小屋的门前站定。
果然,像纪晴雯想的那样。
“咚。”这次来的人,只敲了一次门。
“纪晴雯。”蒋华容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感情的起伏,却仿佛雪夜沾满大雪的匕首,寒到骨子里去了。
“你觉得这扇破门能扛多久?”
蒋华容身边随便一个安保就可以将门踹开,遑论这次来的安保有十几个人。
“你可以报警,也可以把乔欲叫来,”蒋华容说,“如果你想那样做,而对方又同意前来的话。”
嘎吱一声,门开了,纪晴雯终究不想闹到那么难堪。
何况,屋子的门坏了的话,还要赔给房东一笔钱。
蒋华容走进屋里,环顾四周,叹了口气。
纪晴雯以为自己会很有力量把蒋华容赶出去,或者像简爱那样,即便是个贫穷的女孩,也能对蒋华容不屑一顾。
可惜,她还做不到。
蒋华容一进来,周身的气场就让人不寒而栗。
乔秘书搬来一把椅子,把自己的外套铺在上面,蒋华容才坐下去。
蒋华容十分舒展放松,一边慢条斯理脱着手套,一边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
她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已经像说了无数句话。
屋里没有第二把椅子,一居室的面积一览无余。
纪晴雯于是只能在床边坐下了,她不敢抬头跟蒋华容对视,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
“你长本事了。”蒋华容先开口。
“我只是做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谁允许你离开?”
“我是自由的。”纪晴雯咬紧牙关,怕在蒋华容面前露了怯。
“两百万,你就买回了你的自由?”
“欠你的,我还清了。”
乔秘书把纪晴雯给的那一箱子钱原封不动放回小屋的桌上,随后便掩上门出去了。
昏黄的灯照在乔秘书笔直的背上,她吞吐的烟雾在灯光下缭绕。
屋子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了,纪晴雯强撑着,但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害怕。
蒋华容站起身,从箱子里摸出一沓钞票,甩着钞票,使得崭新的印钞纸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
一沓,两沓。
蒋华容拿出来,轻轻地抛到纪晴雯的身上。
纪晴雯不敢闪避,脑海中空了一片。
“五年,我在你身上花的,你拿这个还?”蒋华容轻蔑地笑了一声。
蒋华容的目光落在纪晴雯的拖鞋上。
纪晴雯反应过来,这双拖鞋是从那栋别墅里带出来的。
于是,她脱下了拖鞋,又褪下了袜子,负气将袜子扔到蒋华容脚边。
蒋华容一步步走近,冰凉的鞋上带着污浊的水珠,可鞋子的红底那样幽深可怖。
她走近了,一只鞋踩在纪晴雯白皙的脚趾上,令纪晴雯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蒋华容说,“可是,很遗憾。丢下去的自尊捡不起来,脱下了的衣服,你也穿不上。”
纪晴雯低头,不讲话,也不看蒋华容。
“你不必因为身上还有待播电影而忌惮我,因为私人恩怨在这种地方使绊子,不是我的风度。”蒋华容说,“你唯一应该感到可耻的,是你在我身边待了五年,却还被轻薄的话语轻易地诱骗。”
“我没有。”
“没有?你的情人呢?你的澳洲影后呢?你的乔欲呢?如果她对你是真的,你又怎么会藏着掖着,不敢让她了解你真正恐惧和害怕的东西?”
纪晴雯紧咬嘴唇,唇齿间弥漫着一阵阵血腥的味道。
“我只是想自己生活。离开你并不是因为有其他的人出现,蒋总,你能明白吗。”
“她轻易地向你许诺了美好的蓝图,可却没有真正的为你付出,”蒋华容抚上纪晴雯的面庞,“是我太宠溺你了,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也许是因为外面在下雨,蒋华容的手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