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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书 弹冠按剑 3596 2024-05-26 00:00:00

“说吧,是我的哪个‘好哥哥’派你过来的?”

眉眼间的疏落笑意全然褪去,贺重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遍体鳞伤的年轻人,眼锋凌冽似剑,仿佛只需一点寒光便足以置人于死地。

“呸——”

见那年轻人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时却是往萧憬淮所站的方向啐了口唾沫,站在萧憬淮身后的狱卒见状便想上前继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却被萧憬淮挥手制止。

“无妨,你们都先去外头候着吧。”

那群狱卒见状面上露出些许犹豫,却在萧憬淮掠眸朝其瞥了一眼后抱拳唱了声“喏”后转身走出了地牢。

“还是不说?”

见青年依旧一语不发,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萧憬淮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踱至青年面前,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道:

“冯生,淮南濠州人,自幼丧父,母亲因改嫁尚书员外郎故而随母来到京都,却因遭继父百般刁难针对而被迫在五年前外出闯荡……我说得可对?”

冯生闻言只是抬起眼皮瞧了萧憬淮一眼,面上却依旧古井不波。

“可惜呀可惜……”像是真的在为对方感到惋惜,萧憬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这般经历与父皇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可他在咬下一块臂肉,向母亲立下‘不立功勋绝不归乡’的誓言愤然离乡后却一展雄途大略,闯天下、结勋贵、交善缘,建立了万世功勋,而你现下却只能在这地牢中引颈待戮残了此生。”

许是惊异于素来对外恭谦有礼进退有度的萧憬淮竟会称呼其父、当今圣上为“他”,冯生睁开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惊诧。

将冯生的惊诧尽收眼底,萧憬淮的视线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忽而却将视线停留在了对方腰间系着的那块与他身上穿着的粗麻布衣格格不入的羊脂玉佩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萧憬淮双手抱臂,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呵……我倒是听过我这位兄长的不少风流韵事,京都城中的不少莺花小.倌可是都与其有过一段佳话,听说前些日子还带了一位琴技高超余音绕梁的琴师回了王府……不过这贴身的羊脂玉佩都能给你,当真是对你动了些心思,居然还能舍得让你这么来白白送死……”

说起这般有辱皇族威仪、难登大雅之堂的话来萧憬淮却仍是面不改色,倒是冯生听见萧憬淮这番话后脸上一阵青白,最后面色涨如猪肝的他终于难以隐忍,气急败坏般地大喝,其身上的铁链随之晃动,发出刺耳声响:

“……不许你再侮辱晋王殿下!一切……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与殿下无关!”

“我又何时说这位兄长是我二哥晋王殿下了?”见冯生也惊觉自己失言面露绝望,萧憬淮微微一笑,伸手勾住对方腰间的那块羊脂玉佩,稍一掂量摩挲后笑意更浓,“不过你也不必自责,皇祖母赏赐给我们几兄弟的这羊脂玉佩我是晓得的,大哥上头雕的是一只巨熊,三哥是仙鹤,四哥是猛虎,我的是螣蛇,而二哥的则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鹰隼。”

听闻萧憬淮此言,心知此事败露已成定局,冯生原本还燃着的一丝光芒顿时消失殆尽,他自嘲似地凄怆一笑:

“呵……果然传闻中那个如‘日月入怀,春月濯柳’的豫王都是在放屁,你果真如虺螣般阴险狡诈。不过能听到你说的这些,我虽不算死而无憾却也算死得其所了。”

说罢,冯生嘴唇微动,萧憬淮下意识地便抬手摸向了腰间佩着的佩刀,然而却见汩汩鲜血自对方口中涌出,竟是咬舌自尽!

“……进来吧。”

确认冯生已然气绝,萧憬淮叹了口气,上前抬手阖上了这位哪怕临死都不曾低下头颅的忠眷男儿后沉默了片刻朝牢门外喊道,随即便有两名训练有素的黒衣暗卫阔步走入屋内冲萧憬淮抱拳施礼。

“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见冯生已然断气,两名暗卫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语气像是在讨论家常便饭般平淡。

“枭首示众。把他的首级挂在城楼上十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私自挪移。”

“喏。”

那暗卫得令后便跨步上前,手起刀落,血似蒹葭片片,滚落好大一颗头颅。

拾起陷入血泥中那块鹰隼玉佩,玉璧上那本就神情略显凶戾尖锐的展翅雄鹰此时更添了几分无端的妖冶诡谲。

“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母妃落难时只会哭哭啼啼地揪住他人衣角的小孩么?”

抬指轻轻抹去玉佩上沾染的殷红血渍,萧憬淮轻轻勾唇一笑,狭长上挑的眼眸中的光芒流转着令人觳觫颤抖的凛然寒光。

“……既然你们要与我斗,那我自会奉陪到底。”

 

 

第28章 多情恨

“……那在殿下眼中我是什么呢?朋友算得上吗?”

“是,但也不全是……在你昏迷时我曾经向上天祷告,求他不要把你带走,哪怕是用王府中所有的珍珠宝玉,我拥有的所有虚名实权,甚至是我自己的性命来换都可以,这些全都不如你重要。”

“殿下……”

“我喜欢你,重霄。我说的这种感情不是君臣龙云之谊,也不是手足金兰之情,而是……倾心与爱慕。”

“殿下……我也喜欢您,这种情感与感谢无关,与君臣无关,只因为是您。”

“您是独一无二的。”

……

“唉……痴儿呀痴儿,红尘因果最难了,本非凡间人,又何苦身陷凡尘事呢?罢了罢了,若是执念未了便是重归天庭也难再列仙班,便遂了你的心愿吧……”

迷蒙混沌中贺重霄似乎觉得有一双沉厚有力的双手把自己从无尽的深稠黑暗中缓缓托出,灵识恢复,四维渐明,他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上仿佛压着千钧重担,浑身酥麻无力,便也不急着起身而是静心聆听了起来。

“你用的这药怎么回事?怎么过了你说的时辰人不仅没醒反而脉象还更加虚弱了!?”

见比面前这所谓华佗后人的云游神华钧所说的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贺重霄却依旧没有清醒,在帐内踱步许久的斐栖迟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的焦躁,冲面前这个还在咂嘴品茶的干瘪老头质问道。

“不急不急……老夫说过贺将军用了这药会有七分几率醒过来,至于这三分却是造化呀……哇!你你你你……杀人啦!”

见自己在这焦急得团团转而这神医老头却仍坐在那梨花木桌前气定神闲地品茗啜荼,斐栖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径直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被斐栖迟这副目眦尽裂的满脸愤恚模样所骇,华钧嘴上虽仍叫嚷着,但实则却已是畏畏缩缩抖若筛糠。

身为传闻中华佗的后人,华钧的医术虽说不至枯骨生肉起死回生,但在在世的医者中绝对能排得上一流。但华钧这人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却越活胆子越小,越来越怕多生事端,因而在好几年前他便已经不再行医而是大隐隐于市做些小本生意聊以糊口,至于那祖传的《青囊书》残页更是不知蒙尘多久,被他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至于此番华钧本无心过问伤病再行医术,但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儿魏林游跪在门口求了一天一夜,这年逾古稀的垂垂老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肠一软便来了这军营。

但见现下这吃力不讨好的该死情况,华钧不由在心中暗骂真是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叫你自己心软嘴松,真是该打,该打!

“什么造化不造化!?我看你就是在推脱责任,什么‘誉满杏林,妙手回春’的华佗后人,我看你就是个招摇过市的江湖骗子!”

“怎么回事?”

端着碗药粥的魏林游掀开帘子端步走进帐内,并没有多加在意被斐栖迟揪住衣领的师傅华钧,而是皱了皱眉头把视线停在了仍在昏睡的贺重霄身上,毕竟她心知一来她这个师傅可不像表面上那般懦弱无能,二来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心知斐栖迟只是心下不会真的滥伤无辜。

见魏林游走入屋内,斐栖迟手上力道一松,那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华钧便一个激灵蹿到了魏林游身后,一双小眼战战兢兢地打量了下面色不善的斐栖迟,生怕再受到些什么牵连。

无暇在意二人的胡闹,魏林游上前将三根手指搭在贺重霄裸露出的半截臂腕上,切了一会脉象后却是山眉紧锁,但随即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端庄镇定,重新把方才搁置在一旁的药粥端起,轻轻吹了吹后一勺勺地给贺重霄小心喂了下去,末了还不忘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留下的水渍。

“咳咳咳……”

一碗药粥下肚,正当魏林游拾起碗勺准备转身离开时,贺重霄却在一阵咳嗽中悠悠转醒了过来。

“咳咳……水……”又咳嗽了几声后,贺重霄闷声开了口,声音像是被锉草打磨过一般,嘶哑得不成样子。

见贺重霄终于转醒,屋内三人皆是松了口气,只不过斐栖迟与魏林游放下心来的原因是因为贺重霄的终于转醒,而华钧松气的原因却是因为确保了自己那微不足道、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的华氏名声与自己的小命。

见贺重霄呼声唤水,距其最近的魏林游便往一旁的桌几上的青瓷茶杯里倒上了大半杯温水,将杯缘附在贺重霄有些干裂的嘴角,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妥,仿佛做这一切都只是理所应当的举手之劳罢了。

“呼……都和你们说了老夫怎地也是神医华佗的后人,我带来的祖传妙药又怎会不灵……”

长吁一口气候,华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可惜斐魏二人现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刚刚苏醒的贺重霄身上,气得华钧吹胡子瞪眼,直敲手中的黄杨木灵芝拐杖。

“……哼,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小东西,每次求我切诊前就像供奉活佛一般低三下气嘘寒问暖,等人治好了醒了就把我的辛苦给忘的一干二净,老夫我不陪了,告辞。”

说罢,华钧又哼哼几声后便很是别扭地拄着拐杖朝帐外蹒跚踱去,虽然心知师傅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却颇有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但毕竟能让退隐的师傅重新出手着实不易,因而魏林游见状便冲斐栖迟点了点头打了个照面,而后便快步跟上华钧的步子走出了副将营帐。

作者感言

弹冠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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