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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 猫大夫 3520 2024-05-24 00:00:00

果然,莫舒云是觉得他梦见了女孩子。郁弭在心中苦笑,乖觉答应:“嗯,我已经打算下午和智性师父上山。”

莫舒云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理解,说:“这个世界五光十色,要超脱,确实很难。我在这里快九年了,以前的事,有时候想起来,还是没有办法看作平常。”说完,他苦涩地笑了一笑。

他刚才说的那番话,郁弭视作说教和劝导,没有想到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听了不免同情,感觉处境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孤单了。

雨在午斋之后,还是没有停。

这丝毫没有打灭信众们跟着释智性师父去后山拜忏的想法。大寮中的几位师父也要一起前往,郁弭跟随他们,结斋后就去了山门外。

禄圆山并非只有一座山,而是四座山峰的合称。山中有大大小小五座寺院,还有一座庵堂。后山的舍利塔群有各个寺庙中的高僧圆寂后立的舍利塔,所以不只是有常觉寺的僧众会去拜谒。

郁弭他们在途中偶遇了庵堂中的几位比丘尼,也是要往舍利塔群拜忏。

一行人在烟海茫茫的山林中,匍匐、跪拜,山路湿滑,却没有打消众人修行的意念。这当然辛苦,而正是这种令人一心只能做一件事的辛苦,才让人心除杂念,不再想着别的事情。

山中湿气很重,郁弭和其他人一样,没走多远,裤子就因为跪拜湿了。

他将额头轻轻叩在石阶上,次数多了,额头也慢慢变得通红。

这一路静寂无声的跪拜,不但是心灵上的历练,身体也受到折磨。同行的人当中,有一位年迈的比丘尼,才到半山腰上,下跪就已经战战巍巍。

和她在一起的年轻比丘尼,拜完起身后,更要将她搀扶起身。

郁弭在旁边看见了,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走在他们这一行人前面的,是释智性。而跟在释智性身后的,竟不是僧人,而是苏春媚。

她的年纪大了,步伐动作都比不上年轻人矫健,身子骨看起来也算不得坚朗。她用瘦弱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跟着师父,朝山上跪拜、忏悔。如果说僧人们的拜忏多是为了苍生,那么她呢?

去山上的这一趟,差点儿就错过了晚课。

因为下午大寮中的师父们不少人去拜忏,原本就只吃粥的药石变得更加简单,只有一桶桶白米粥,留给众人。

郁弭不知道别人吃这粥是什么心情,但他着实饿坏了,而白米粥清汤寡水的,真是吃多少碗都吃不饱。

他在行堂时看见一起去拜忏的师父们都依旧吃得矜持,心中郁郁寡欢,只觉得如果结斋以后自己多吃一点,总是不好意思。

洗了碗,释知乐趁人不注意,给了郁弭一个水煮鸡蛋。

郁弭惊讶得很,忙问他怎么会有。

“我悄悄煮的。”释知乐说完,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挤眉弄眼地说,“你和莫师兄住一块儿,平时肯定不敢往宿舍里面藏吃的。下午师父们都出去了,我就知道药石得喝白米粥。你这人高马大的,只喝几碗粥,撒几泡尿不就没了?回宿舍前吃了,喝杯茶漱漱口,别被莫师兄发现。那家伙,比出家人还苦行。”

郁弭感激得很,担心道:“那你吃什么?药石你不也只喝粥了?”

“嗨,这日子我都过两三年了,你才多久?”释知乐满不在乎。

郁弭看着手里的鸡蛋,摩挲片刻,才要说不如一人一半,便看见苏春媚拎着一副药进了厨房。

他连忙把鸡蛋收起来。

释知乐纳闷道:“苏师兄,你没去禅修?”

“煮完这副药就去了。”苏春媚走到架子前找了找,取一个瓦罐放在灶上。

释知乐带着好奇上前帮忙,问:“哪里来的药?给谁煎?”

她眼神闪烁片刻,说:“给曾教授。要在库房拿的。”

郁弭听罢,心里咯噔了一声,僵在原地没有往前去。

只见释知乐捧起药,隔着纸闻了闻,说:“曾教授感冒了?”

“啊,听说是发了烧。”她说着,拿回药,在灶台前摆弄,开始煎药。

释知乐说:“找西药吃就好了呀,西药退烧快,或者中成药。”

苏春媚摇摇头,话说得肯定:“他从小在寺里长大,有什么小病都是吃中药好的,还是吃中药吧。”

释知乐语塞数秒,笑道:“吃中药苦啊。西药当然也苦,就是一吞一咽,两秒钟的事儿。中药就得吃好久了。”

苏春媚闻言淡淡地笑了一笑,分明没有听取他的意见。

见状,释知乐对郁弭扁了扁嘴巴,表示无可奈何。

郁弭却想着曾砚昭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早斋时就看见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说不定那时就不舒服了。上午他也没有和郭青娜她们一起出门。

原以为是因为后来他去了长秋寺,所以午斋时才没有见到他过堂。现在想来,他或许已经在居士楼里休息了一整日?

苏春媚下午跟大家一起去拜忏了,现在才来煎药,应该是不久前才知道曾砚昭生病的。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郁弭这么想着。他小时候生过大病,牢牢记得父母在自己的床边照顾的操劳模样。现在看见苏春媚这么用心,不禁想念起远在许州的父母来。

“那个……郁师兄。”忽然,苏春媚捧着双手,拘谨地请求道,“等会儿药煎好以后,我放在保温壶里。你拿去给曾教授?我毕竟是女众,晚上去男众的房间,不大合适的。”

这一个多月来,郁弭第一次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想到她和曾砚昭的关系,即便平时偶有对她的不满,现在也全化作了同情。

听她这说法,分明不打算让她和曾砚昭的关系公诸于众。郁弭心底不愿意去给曾砚昭送药,又想知道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她既然不惜加以借口请求,郁弭就答应了下来。

为了守曾砚昭的这副药,郁弭留在厨房里陪苏春媚煎药。

他偶尔偷偷打量苏春媚,发现曾砚昭的侧面确实和她有几分相似,虽然称不上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只要说他们是母子,人们应该都会觉得像。

那颗中午留下来的鸡蛋,郁弭一直找不到机会吃。

不知是不是为了排解无聊,煎药时,苏春媚难得地问他家在哪里,父母现在过得怎么样,家中有没有兄弟姐妹。

“你这个年纪,在寺院里做志工,能存到钱给父母贴补家用吗?”她问。

当年给叶懿川当司机的时候,郁弭的收入不菲,更何况叶懿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陆陆续续给了他不少钱。郁弭辞职的时候,叶懿川更是送了他们家一座别墅。

郁弭的物欲很低,得到的钱,除却给妈妈治病和养病以外,剩下的几乎没怎么用,全存在银行里。现在的情况,只要物价不会一下子上涨得太快,导致那些钱全部贬值,别说给父母养老,他就算以后再也不工作,同样是吃穿不愁。

“还行吧,我之前存了一点钱。”郁弭说。

她点点头,又问:“你到这么远的地方当志工,你姐姐是常回家看望父母?”

“没有。姐姐和我是同父异母,她和我妈妈不亲,所以不常回去。”郁弭说完,补充道,“我爸妈身体都还挺好的,现在。”

“同父异母?”苏春媚的眼神忽然变得敏锐。

郁弭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不禁后悔说得太细,唯恐被她看出什么来,只用生硬的回答结束话题:“是。”

 

 

第18章 一雨惬群情-9

煎中药往往很耗时间,现在连医院里开的中药也出了熬好的便携包装。郁弭陪苏春媚煎药,等到药煎好的时候,禅修也近结束了。

郁弭看着她把药倒进保温壶里,说:“苏师兄,既然你这么关心曾教授,为什么不自己给他送药?现在禅修也要结束了。”

“不是说了吗?我是女众,去男众的房间不合适。”苏春媚放下瓦罐,拧好了保温壶的盖子,微笑递给他,“喏,辛苦你了。记得看着他把药喝完。”

郁弭窘然,只好接过保温壶。

居士楼的前面,种了几簇叉花草。或淡紫或玫红的颜色,在青绿的叶片显得娇嫩可爱。还没开花的花苞是水滴的形状,盛开后如同风铃。

叉花草在雨季开花,淋了雨的花朵被浸润后变得透明,更像是琉璃制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郁弭刚到常觉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可爱的小花,这种花在他的家乡很常见,他一眼就认出来,觉得分外亲切。

小的时候,姐姐和她的小伙伴们喜欢摘下这些小花,挂在耳朵上,当做是耳环。郁弭还记得她在阳光下奔跑时,耳朵上的两朵小花随风飞舞的模样。

这花从秋天就开始开放,花期很长。常觉寺的僧人们喜欢称它为“雨中花”,颇为诗意的名字。郁弭曾看见小玥把花朵摘下来,别在头发上,令他想起了姐姐小的时候。

来到早春的时节,郁弭觉得这几簇叉花草开得更加热烈了,好像是要赶在花期结束前最后绽放一般。

郁弭到居士楼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竟没有看见有一个房间的窗户是亮着灯的。

这个时间大家都去禅堂禅修了,居士楼人去楼空是正常,但曾砚昭应该在房间才对。难不成,他已经休息了?

思及此,郁弭捧着保温壶,在楼外踟蹰踱步。

这几天他一直尽量避开曾砚昭,没想到现在却要送药,不得不单独见面。想到要吵醒休息中的曾砚昭,郁弭既烦恼又激动,心跳像是加速了跳动般。

半晌,他定了定神,最终决定速战速决,把保温壶交给曾砚昭就走。

至于他是不是喝了,这又哪里是他要操心的事情?郁弭如是想着,拎着保温壶上楼。

郁弭的脚步很快让楼内的感应灯次第亮起,他在心里默念着苏春媚告知的房间号码,很快来到曾砚昭的房门外。

403室。郁弭确认无误,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郁弭侧耳听了听,把敲门的力度加大了一些,还是没有人应门。

是睡得太深了?郁弭贴着门,喊道:“曾老师?您在休息吗?我是郁弭,苏师兄听说您病了,给您煎了药。”

作者感言

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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