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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 猫大夫 3480 2024-05-24 00:00:00

郁弭惊讶,失笑说:“今天周六,他们不上课。”

“哦……”得知自己忘了日子,曾砚昭心中浮动一阵惘然。

郁弭打开副驾驶的门,说:“我向苏师兄说过了,所以先送您去机场,下午再回来,跟大家出坡去。”

“嗯。”曾砚昭点头,弯腰坐进车里。

头顶的晨曦被郁弭的手挡着,曾砚昭抬眼,看见透明的阳光被他修长的手指分成一片片。他手指的轮廓透着粉红的光,指尖也泛着剔透的红。

曾砚昭坐下后,没有马上系安全带。他看见郁弭要关门,抬头叫道:“郁弭。”

门在就要关上的那一刻,又重新打开了。郁弭躬着身往里看,问:“什么?”

他想了想,说:“我的手,有点儿冷。”

郁弭听罢愣了一愣,不知是不是他坐在车里,没被光照到的缘故,深邃的眼看起来竟然是楚楚的。刚才他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想的什么呢?

如果问了,他会觉得更冷吧?郁弭不由得这么想。

他低头看着曾砚昭放在腿上的双手。

在车外站的时间长了,他的脖颈和后背都被晒得有些热。如果这个时候走开,曾砚昭应该能晒到一些阳光。

郁弭用克制的呼吸调整心跳,握住了他的右手。

曾砚昭随即就把他的手反握住,这只手刚才为他挡过高度,和曾砚昭预想的一样,手心是热的,有阳光的滚烫。

他不禁笑道:“你的手心有汗。”

郁弭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您可能是没吃早饭,所以低血糖,身子会发冷。您是几点的飞机,我们到市区以后先吃早饭?”

“好。”曾砚昭点了点头。

“好。”郁弭松了手,关上副驾的门。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内,曾砚昭的右手仍摊着,维持刚刚被郁弭握过的模样。他看见掌心的纹路因为汗的湿润而泛着光。

 

 

第23章 欲是深渊-3

星期六的早晨,钟楼大街依旧和平常一样繁华而忙碌。街上有川流的人群和车辆,多是赶早市的人们。

随处可见的早餐铺子几乎全是门庭若市,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什么日子,都不会削弱人们对早餐的热情。

郁弭问曾砚昭想吃什么早餐的时候,后者说了一句随便。

他是不是没有吃早餐的心情,郁弭不得而知。这段时间郁弭一直住在寺中,对外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窍不通。

好在他因为常送那三个孩子来上学,学校附近有什么口味不错的早餐铺子,他还是稍微了解一点。所以,郁弭干脆把曾砚昭带到玲玲他们学校的周围,在一家古早口味的早餐店前停了车。

“今天星期六,吃个早餐的功夫应该没关系吧。”店面前没有泊车位,但停的车不少,郁弭同样把车停在这里,念念有词。

曾砚昭没听出他说的这话有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意思,笑了笑。

郁弭不明所以。

“你之前给别人当司机的时候,会违章停车吗?”曾砚昭好奇地问。

郁弭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但猜想自己应该没有露出怔忡的表情,强颜笑道:“不大记得了。”

或许他是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曾砚昭心底有点懊悔。

“走吧,停一下应该没关系。”郁弭用这种方式改变了话题,“这家店的面线糊,玲玲他们喜欢吃。我每次送他们来上学,他们进校门前都赶来这里买一碗。”

曾砚昭跟着他往早餐店走,看得出他的确轻车熟路。

“您在这里吃过早餐吗?我听说您小时候也在这间初中读书,这家店有四十多年历史了。”郁弭走到早餐店门外,往里一看,已经座无虚席,他只得抓紧机会把曾砚昭安排在店铺临街的那张餐桌旁,免得被后来的人占座。

“没有,我在寺里吃早斋。”曾砚昭才走到餐桌旁,就看见他把摆在桌子下的板凳拿出来。

他从随身携带的纸巾里取出一张,只擦了一张板凳,放在曾砚昭的面前请他坐,自己则直接坐在另一张板凳上。

他曾经给别人当过私人司机,这种“伺候人”的习惯,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可是,他当初也是这样,帮别人擦过凳子以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对方的身旁吗?曾砚昭疑惑。

“您吃什么?这里可以手机扫码点餐。”郁弭拿起摆在桌面上的菜单立牌,用手机扫了上面的二维码,进入点单界面。

曾砚昭悄悄观察着他,回答说:“一碗面线糊。”

“没了?不要油条吗?”郁弭点了单,见他摇头,不禁道,“您吃得真少。”

曾砚昭淡淡笑了一笑。

郁弭下好单以后,收起手机,发现曾砚昭仍看着他,顿觉不好意思。他用手遮住额,低头靠近,小声道:“您别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嘛。”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曾砚昭未曾留意自己的举动,闻言微微一愣,不免抱歉和尴尬。

他扭头望向马路对面的初中校门,俄顷,回头看见郁弭的神色变得轻松许多,问:“你下次叫我名字,会是什么时候?”

郁弭听完险些被唾液呛着。他瞪了瞪眼睛,咳嗽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傻笑。

没多久,老板娘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线糊送过来了。

她看见这张餐桌旁坐了两个人,却只点了一碗面线糊,问:“谁的?”

“这位先生的。”郁弭连忙说。

她放下面线糊后,一脸纳闷地打量郁弭,那表情分明在质疑他不吃东西还占座,不太耐烦地走了。

郁弭读得懂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对曾砚昭讪讪一笑,立即从筷子筒中取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分开筷子后双手递给他。

曾砚昭把他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若有所思地接过筷子,说:“谢谢。”

他腼腆地笑了笑。

曾砚昭把碗里的面线搅和了两下,挑起几根面线,入口前道:“你和别人吃饭的时候,也这样吗?”

“嗯?”郁弭先是不解,很快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说,“不一定吧。因为您是寺里的上客,又是大学教授,社会地位很高。”他如实说。

“如果和寺里的师父们吃饭呢?”曾砚昭问。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师父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不过,和知悟师父他们一起吃饭就不会了,毕竟年纪差不多。”

曾砚昭想了想,又问:“和苏师兄他们吃饭呢?”

他摇头,说:“不会,我们是同修。”

听到这里,曾砚昭不由得说:“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这么快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

郁弭没有想到这一问一答里自己的态度这么坦诚,结果却换来曾砚昭这样近似批评的质问。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可郁弭听出其中的失望和可惜,登时心里忍不住憋屈。

然而,曾砚昭说的没有错。他按照每个人的社会地位把自己的态度分得清清楚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郁弭想不到任何话来辩解,只好说:“以前工作的关系吧……得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

或许,只有像昨晚在罗汉殿里那样,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才会敞开心扉说些什么。曾砚昭失望之余,忽然为自己的这份失望感到诧异。这种失落,他最近常有,特别是面对郁弭的时候,因为总问不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为什么明知道十之八九问不到答案,还是忍不住问呢?曾砚昭发现,自己的心里不知何时产生了“执”。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类似的念头了。

想到这里,曾砚昭低下头来吃面线,不得不怀疑自己在罗汉殿内对郁弭说过的话,是不是太清高了。

郁弭看着他低头吃面线的样子,像是闷闷不乐,心里不禁愧疚。

他这么有“眼力见”,其实能听得出来,曾砚昭最开始之所以问那个问题,是想表达他大可不必那么拘束。但他在大多数时候都太古板了,明知如此,还是选择先诚实地回答再说。

此刻曾砚昭的表情是带着漠然的,好像已经无所谓。郁弭观之心里直打鼓,想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曾老师,我……是不是让您觉得委屈了?”

听罢,曾砚昭停下筷子,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忙不迭地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用词不当……”

曾砚昭好笑道:“不,你用的词,非常恰当。”

郁弭的手僵在半空中,在放下双手时,羞赧得好像脸上有蚂蚁爬过似的。他挠挠脸颊,害羞得低下头。

曾砚昭看着他发红的耳朵,道:“如果人真的要分三六九等,你能让我觉得委屈,应该是高我一等了吧。”

他一愣,抬头怔怔地看他。

曾砚昭淡然地笑了一笑,继续低头吃面线,不再多说什么。

郁弭觉得曾砚昭在道出“委屈”以后,释然了。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冷冰冰地生闷气,就连挑面线的动作也变得轻盈很多。郁弭惊讶地看着他前后的变化,不由得为他能那么快释然惊讶不已。

郁弭觉得他好神奇,内心敬佩,料想着或许就是佛家常说的“放下”。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意味着曾砚昭是一个很“好哄”的人。

他思忖良久,待曾砚昭吃得差不多了,问道:“曾老师,您的贪、嗔、痴,都能够这么快就放下吗?要怎么样才能像您一样,这么快就想通一件事情呢?”

曾砚昭放下筷子,说:“用平常心面对就好了。”

“面对……自己受了委屈?”郁弭茫然不解,“欣然接受?”

“对‘果’念念不忘,多是因为放不下或者不知道‘因’是什么吧。”他笑了笑,“我知道了,觉得接受也挺好的。”

郁弭还是不明白。

曾砚昭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心里忽然产生一股冲动,抬手用指尖撩开他的额发,在眉心处轻轻点了一点。

“因为是你让我觉得委屈了。换作是别人,我怕是连这委屈是什么滋味,都没机会知道。”他收回手,“既然如此,就是馈赠。放下嗔念,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感言

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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