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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 梁州 3670 2024-05-24 00:00:00

老妇人却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道:“就算人死了,还有魂魄啊...”

见王桓谢宁二人脸色越发茫然,老妇人便又道:“先生虽已命丧火海,但是黄泉路上,是连小鬼都曾经恩从先生。先生说想再看看这人世间,所有小鬼都跑到槐安殿前向阎罗王求情。是有人曾经说啊,不久之前一个夜里,是看见先生坐在那山洞边上,看着咱们呢...”

老妇人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山下蹒跚而去。

王桓凝足垂头沉思许久,视线当中是足上双靴模糊,靴边黄叶不清,一阵山风吹来,将林间独特的幽香带到身边。

王桓一瞬间出神,再抬头,面前是万籁俱寂,空无一人,只有树林阴翳间的枝叶在摇摇曳曳。

定神再望,是从葱翠树间缓缓走出一白衣青年。

青年面容清秀出尘不染,纵有天上仙徒一般逸然风采,少年一手执剑,一手负于身后,步履轻盈走到王桓面前,笑意温和道:“小桓。”

王桓忍不住颤声唤道:“清辞兄长...”

“小桓,”李清辞从来儒雅谦和,他笑笑,说道,“前路陌生,可贵随心。天下广大,一人难行。纷争缭绕,独秀不持。人言刺耳,问心无愧。”

李清辞说完,转身便往来时道路而行,王桓立刻就要跟上其背后,却忽然脚边被什么绊了一下,正要往前摔去时,却有一人将他稳稳抱住。

“子徽,”谢宁紧张担心的声音将王桓从神游中带出,“子徽...看我...”

王桓再看,却宛如一眼四季,方才眼中的青葱是换回了遍地金黄,面前也再难寻得白衣身影,身着玄衣的谢宁就在自己面前,能从谢宁皓明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倒影之中,是一位身穿素白外衣的自己。

连王桓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是再也没有穿过从前那套所到之处皆目光所在的红衣。

大概,是从得知谢宁父亲去世时起。

大概,是从得知李老先生离世时起。

大概,是从得知清辞兄长逝世时起。

门楣安平,朝廷安明,天下安宁。

这一条路上,多少人身先士卒,多少人言笑九泉,多少人不问生死。

所求,是一句问心无愧。

非乱世无情,是无情,而乱世。

王桓再看谢宁,微微笑笑,轻轻拂走他头上挂着的落叶,又道:“刚刚...我看到清辞兄长...”

谢宁蹙眉,王桓便伸出二指温柔点在他眉间,说道:“兄长与我说,天下广大,一人难行。我便想,兄长怕不是应了你的诉求,来告诉我,要珍惜枕边人。”

山中人来人往,渐至夕阳西下,便是人迹罕至,深秋时节,山中风肃,斜阳从枝叶间洒下,斑驳光影。

二人垂头漫行,是不知山洞处,有一白衣人影,始终看着他们,步步前行。

很快二人再从山中离开时,再经过山洞脚下,王桓忽然停下脚步,谢宁知其心中念想,便让他在原地等候,一人飞快攀岩走壁到达洞中。

洞中竟比肉眼之见要更加宽阔,连呼吸都能传来回声。

此时太阳已下,只能借着绵薄微光在当中行走,所见之处,皆是青苔覆盖,藤蔓蜿蜒,更将洞中映射得昏沉发暗。

洞中时不时传来水滴落地的“滴答”声,却越发空洞诡异,地上碎石崎岖不平,小坑小洼遍布,谢宁也只能扶着墙步步前行。

他一手持刀,一手撑开五指按在墙上,一步一步地往洞中深处探去,直到行至半路,本已无光,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阵凹凸不平,他立刻停下脚步。

回头面壁,艰难之后,才见墙上用从来未见的字体刻着两行小字。

芸芸众生,非与子不入陵。

谢宁再回到王桓身边,将此告知,王桓低头不停喃喃:“芸芸...子陵...”

却是忽然间,王桓猛地抬头,惊喜地看着谢宁。

谢宁不明所以,此时王桓却摇头轻笑,又对谢宁说道:“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从遥山回时,曾告诉过你,传说之中前朝有一落魄皇子,在民间结识一玄衣道士,二人结伴周游四海,后平定天下的故事?”

谢宁细想少顷,才幡然醒悟,却又顿时不敢置信地说道:“芸芸...子陵...”

“芸芸,子陵,”王桓微笑着点点头。

二人又是一番不敢置信地感叹后,才道夜色已近,谢宁便扶着王桓便往山下行去。

王桓又道,“接下来,不知殿下,是想再去何方?”

谢宁沉思片刻,却摇头笑笑,扶着王桓边往山下走去,边说道:“不久之后,是诗云出嫁,宫中立后,四境同庆,是想找一处安宁之地过此冬,怕也不知该寻何去向了...”

王桓却大有深意地笑笑,说道:“人言只羡鸳鸯不羡仙,却如今鸳鸯已成,倒是想尝一尝当神仙的滋味了...”

谢宁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王桓,扬了扬眉,说道:“仙姬山的仙寿村,看来是先生所指了。”

十月二十,淮南,微凉。

玉嫣坐在庭院中,琳琅正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着新学来的发髻,任镜堂坐在其旁不停地剥着花生。

玉嫣不敢置信地将手中信纸打在桌面,摇头叹道:“我瞧这俩人是真的闲出疯症了...仙寿村?这就是传说之中的世外桃源,他们竟还想着去寻找...”

作者有话说:

梁,周。(戳专栏,点《败类》

芸芸,子陵。(戳专栏,点《庙堂》

(下一章,玉嫣镜堂的故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淮南青梅竹马,江上君子流氓◎

两日前, 淮南秋风初起,暖阳倾照,温和舒适, 又和风轻捎,略带花香。

那日玉嫣正坐在王府院中, 身边一左一右伴着荣若枝和琳琅。

琳琅手中正拿着药杵捣着凤仙花和白矾,玉嫣是将双手十指伸展着, 任由荣若枝替她将花汁小心翼翼得融到指甲上。

玉嫣瞧着二人是一丝不苟,她抬头看了看天, 见已是日上三竿。

她才卒然意识到, 自己是从早上起来便一直坐到现在,双手保持如此姿势便也是从早至今, 她稍微曲了曲食指关节, 顿觉一阵酸痛。

荣若枝却忽然慌张叫道:“琬姐姐你可别乱动!等会儿这蔻丹没染上呢, 就给你抹开了!”

“我的小姑奶奶,”玉嫣是十足无奈地看着荣若枝正端着她的芊芊玉手,小心地往她手上吹风, 她便又说,

“你是有这个闲心替我做蔻丹, 还不如想想该如何跟荣帅说你和连舟的婚事, 我瞧着荣帅是真真不放心连舟这小子, 不过也是...谢连舟还跟个孩子似的,就盼着他走这一遭可长大些, 不然以后娶了咱们若枝...”

“姐姐!你瞎说什么呢!”荣若枝越听着玉嫣说着,脸上是越发通红, 顿时便将玉嫣的手丢在桌上, 可是听到玉嫣的银镯铃铃磕到桌上发出清脆声响时, 她又忙不迭将玉嫣的手小心捧起。

嘟囔着又道:“谁说要嫁给他了...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天天往我家跑...”

荣若枝越说,小脸是越埋下去,玉嫣与琳琅对视一笑,又缓缓道:“也不是姐姐赶着让你嫁人,可我瞧着连舟那小子,在淋北的时候,那心就已经痒的不行了,现在终于踏上归程,他能不自己一个人先跑回来吗?算着日子,这俩日也该到淮南了。人家走之前可是信誓旦旦与你说了,回来便娶你,你现在是...”

“姐姐你还说我!姐姐都没嫁人...琳琅姐姐也没嫁人!我...我...我为什么就要嫁了!”荣若枝虽话声倔强,却难掩心虚。

玉嫣也不着急,慢慢地说道:“你姐姐我与你不同,我可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我可是早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了,但是你与连舟是难得两情相悦...”

“谁要跟他两情相悦了!”荣若枝小脸越红,争辩声音便越大。

玉嫣见其如此,也是忍不住摇头轻笑,之后才温柔地看着荣若枝双眼,婉切说道:“姐姐也不与你玩笑了。姐姐从前是风月场上流连,见惯了多少痴男怨女,有的明明相爱,却不得善终,有的是明媒正娶,却是终生未得真情。你与连舟之间,是难得的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

说到“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八字,玉嫣脑海中是马上出来了某二人的身影。

她顿了顿,才笑笑继续对荣若枝说道:“总之呢,姐姐也不是逼你,这些事情说到底也是你自己说了算...可是姐姐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玉嫣说到这里,故意卖关子似的狡黠笑笑,荣若枝连忙推着玉嫣的手臂,着急道:“姐姐你别说一半不说一半呀...”

“好啦好啦,”玉嫣便正经道,“天下感情,莫说男女,便是人与人之间,都是先自尊自重,再相尊相重。日后你与连舟若是真的定下婚事,也千万记住,此为夫家,他可与你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但便是同床共枕,也别迷了自己,忘了自己的亲人。”

玉嫣平日里不拘小节,是从来不会说教道理,忽然一席话,是让荣若枝骤然失神,便是连一旁看热闹的琳琅这时也偏着头细想。

玉嫣瞧着她们两个各自若有所思的认真模样,又是轻笑着摇摇头,举起自己双手,阳光照耀下,是反照着粼粼光芒。

谁知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三人同时吓了一跳,就在玉嫣先回过神来时,便看到谢连舟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荣若枝反应过来时更加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便“嗖”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又往后退开两步。

谢连舟气喘吁吁便对着荣若枝兴奋地说:“枝儿!我...我...”

玉嫣和琳琅此时都忍不住掩嘴笑着,玉嫣还若无其事地边欣赏着自己甲上蔻丹,边说道:“说曹操,曹操便到咯...”

荣若枝脸上越发通红,连忙便往屋外要跑去。

谢连舟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琳琅这时也忍不住说道:“连舟小公子,您还杵那儿干嘛呀!追呀!”

谢连舟这时才反应过来,回头便要跑去,玉嫣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喊道:“诶诶诶...小子!等会儿!你们家先生有没有让你捎信回来?”

谢连舟立刻又刹住脚,双手在怀中不停乱摸,之后才丢下一句“好像有的,可我丢了”,便不顾玉嫣在他身后怒喝就一溜烟地跑了。

直到今晚,玉嫣再次坐在院中吹风赏月,忽然有一只脏兮兮的鸽子停在她面前桌上。

信笺取出,上有八字。

遥山问路,路指仙寿。

玉嫣看着这潦草的字眼,又拍了拍鸽子让它离去,瞧着鸽子远远飞走,最后只剩一个小灰点,她抿了抿嘴,为难道:“碰上这么些主人,也真够难为你了。”

任镜堂今晚过来时,便提着一篮子不知是哪位病人赠予的落花生,本意是要拿来与玉嫣一同分享的,却如今自己面前的花生壳已堆至山高。

作者感言

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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