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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观乎 3516 2024-05-26 00:00:00

他听见外面的车夫说了句什么,但没听清,与徐阳对视了一眼,问道:“徐兄,我们这还没出内城吧,哪儿来的人拦车?”

徐阳摇了摇头,倾身掀起了车帘。

然后季别云就与那位避世多日的高僧对视上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穿好衣裳,还是先让徐阳将帘子放下去。

总之他陷入了难得的局促之中,一只手还拉着自己半垮下的衣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观尘依旧云淡风轻,不慌不忙地朝他们双手合十点了点头。

“季施主,徐施主。”

听见这和尚温润的嗓音之后,季别云终于回过神来,将衣领拉好之后开口道:“好巧,竟与大师在这内城中遇见了,我还以为大师在悬清寺事务缠身,一刻也离不得。”

他这话说完之后观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徐阳没忍住笑了一声,又立刻憋了回去。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他道:“看不出来,你还会阴阳怪气呢。”

季别云抿了抿嘴,不肯承认自己确实在阴阳怪气。他其实心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生气,更多的是疑惑,疑惑这和尚怎么突然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躲着他。

在别苑休养的那六天里,他还想过是不是悬清寺出了事情,托徐阳遣人去悬清寺传了话,问候观尘平安。结果观尘连回信都没有,仿佛与他断绝了往来。

僧人像是丝毫听不出他的语气似的,神态自若道:“贫僧来祝贺季施主一朝登阙。”

季别云皱起了眉。

他怎么从这句平静的话里也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观尘竟还有这本事?

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徐阳,想要求证,但徐阳只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一位僧人拦在马车之前,这情形实在不太好看,季别云深吸一口气,对着观尘问:“那大师也祝贺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和尚竟然面不改色答道:“贫僧还想去季施主新宅看看。”

……好厚的脸皮,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季别云一时无言以对,最后只憋出四个字:“你上来吧。”

也不是出于心软,他只是想看看观尘到底要做什么,绝没有出于心软。

观尘登上马车,坐在了还空着的那一边,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

僧人身上的暗香又一次飘到了季别云面前,勾起了之前在悬清山的回忆。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没那么坚硬了:“悬清寺近来安好吗?”

马车再次出发,轻微摇晃间僧人看向他,答道:“一切都好,施主那间客舍的布置仍留着。”

季别云解衣的手一顿,压下心中的动容,垂眼专心致志地脱掉外衣。他艰难地将第二层外袍也解开,右手却因为疼痛,不便从袖子里抽出来,只能用左手一点点地将衣裳从右肩上拨下去。

再里面便是一件窄袖窄身的淡青单衣,右肩的位置的确染上了少许血迹。

观尘静静地看着少年。

他见过数不清的香客,看人也向来很准。那些跪在佛像前久久不肯起身的人,大都背负着苦难。

面前的少年也有这种被苦难折磨的气质,却不是信众。他想了想,少年像是把苦难一点点嚼碎吞咽之后,从骨子里长出的枯树。经历了登阙会之后,这棵枯树被春雨和血水浇灌,似乎发出了新叶。

季别云感受到两双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没好气道:“又得重新包扎一次……徐兄,帮我递一下包袱,我带了一件便服。”

徐阳一时没说话,包裹被递过来时,季别云却瞟到了一只如玉的手。他抬眼,与观尘坦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包袱没在我这边……”徐阳觉得这氛围不对,出声解释了一句。

季别云低低应了一声,伸手将包裹接过来。指尖无意触到了观尘的手背,只轻轻掠过一瞬,却有一种奇妙的触感,仿佛火花似的顺着指尖钻到了他心里。

不同于自己触碰自己,观尘的皮肤温度比他低了些许,他就像是摸到了一块微凉的玉石。

两人视线始终没有分开,却都镇定自若,仿佛他们根本没有无意中触碰到。

而观尘的神情如同一池静水,让人看不懂那水中究竟有无波澜与暗流。

季别云有些心猿意马,率先收回了视线,闷闷说了一句:“多谢。”

作者有话说:

我写的时候都觉得这俩好纯情_(:з」∠)_

 

 

第29章 春风

季别云拿出便服,动作缓慢地给自己换上。

收拾好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再抬眼时,观尘已经没有在看他了,正垂眼盯着腕上的佛珠。

徐阳咳嗽两声,打破了僵局,“大师怎么到内城来了?”

观尘抬眼,“原本在外城御街上等着,人太多便进来了,想着兴许能与你们遇上。贫僧与季施主在灵州便已经相识,算是朋友,自然该来庆贺的。”

季别云一听见“朋友”二字,心里那点别扭也消散了大半。

他确实不想失去观尘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他虽然记仇……也分情况的。观尘确实不一样,有些话他对其他人都不能说,在观尘面前却没什么顾忌。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那上面长了花似的。过了好一才开口道:“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既然是朋友,那大师也不介意和我一起打扫新宅吧?”

观尘笑了笑,欣然答应下来。

马车也正好驶到了外城,季别云远远地就听见了鼎沸人声。他暗自叹了一句大梁子民真是尚武,便掀起窗帘一角往外望去。

这一眼才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融进了宸京。

春光明媚,御街两旁虽然没有种树,但不知谁家的桃花树支出了院墙,那一抹生机盎然的淡红撞入他眼中,与温热的春风一起让他心里泛软。

季别云伸出手去,恰巧接到了一片被风吹落的桃花。

他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端详一片落花了。柔嫩的花瓣轻得像空气,却将整个春日都囊括其中。

一阵风吹过,掌心的桃花又重新飘向远方,季别云连忙将帘子撩起大半,倾身探出去。那片花瓣在天地之间上下飘忽,比万物都自由,季别云的视线追随着它,直到再也看不清。

道路一旁的笑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季别云这才注意到自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不少百姓都笑着看向他,有热情之人甚至朝他打招呼。

季别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帘子回到了车内。

少年双颊仍残留着红润的光彩,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

他看了看车内另外两人,笑道:“不知新宅里有没有种桃花树。”

*

皇帝赐的宅子位置很好,在外城城北,距离内城不远,也方便从城门前往右骁卫军营。

马车离开闹市后又拐了几遭,终于停在了清水乙巷里面。

下了马车之后,季别云抬头看去,石墙与门口两座石狮子都有岁月痕迹了,但是已经打扫干净。一扇红漆的木门应该是新换上去的,上方的匾额还系着红绸,匾额上题了二字隶书——季宅。

门半掩着,听见车马的动静之后,吴内侍从宅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里的人。在季别云静养那几日,负责传递圣上旨意的便是这位吴内侍,今日再见也是老熟人了。

吴内侍笑脸相迎道:“陛下昨日便命人将宅子清理出来了,一切都齐备。陛下还说,若中郎将想给宅子另取名字,随时将匾额换下便是,不必顾虑这是御赐之物。”

如今宸京的权贵时兴给自己的宅院取名,这个院那个苑的。

季别云一边听着,一边打量那块御赐的匾额,脑子里一瞬间过了许多诗词典故,最后还是决定不折腾了。

“不必了,就这样便好。”

吴内侍脸上的笑容连幅度都没变过,端的是遇事不惊,听见他的回答之后便道:“既然如此,恭贺中郎将登阙之喜,咱家这便领人回去复命了。”

季别云也略一弯身:“辛苦内侍这一趟了,内侍慢走。”

将宫里来的人送走之后,季别云回身看了看观尘与徐阳,挑眉道:“原本还想亲自洒扫,现在看来也不必了,不如进去喝几杯酒?”

徐阳顿时来了精神,迈步朝里走去:“好好好,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先进去找找。”

车夫牵着马车去后门了,此处只剩下季别云与观尘。他又恢复了往日对观尘的戏谑,后退一步站上台阶,与僧人平视,双手背在身后笑了起来。

“大师,你是喝不成酒了,我亲自给你沏一盏茶,赏脸吗?”

观尘躲了季别云好几日,今日一见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内里却还是有些忐忑的。藏在袖中的手拨动起佛珠,他看着少年完全消气的样子,坦然答道:“贫僧还想多讨一盏。”

“观尘啊观尘,你这贪得无厌的性子,恐怕得把我家都给吃空吧。”

季别云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打趣,转身跨过门槛,手中的金错刀在细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观尘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轻快而笔直的背影,忽的想到登阙会那日。

季别云倒在雨中那一刻,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往外冲去。贤亲王眼疾手快将他给拦住,眼神意味深长,转头就让人去台上把季别云接下来,另一边又让人去请大夫。

震天的鼓声之中,观尘的心跳有那么一刻与鼓重合了,心脏坠得他难受。害怕的情绪比这场春雨还来得猛烈,如泛滥的潮水将他顷刻间淹没。

之后一行人护送着季别云到了贤亲王别苑,他与王爷等候在房门外,看着下人往里送了一盆又一盆清水,端出来时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许久之后观尘才得以走进房间,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而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单薄的纸,稍不注意就会被撕碎。

他不知不觉间在那里留了很久,口中轻声念着袪灾除病的普庵咒,心里却在想别的。

想起在灵州初见季别云时,少年也是一身的伤,想起季别云说起要参加登阙会时坚韧的神情,还有三月初四那日的两碗面。

彼时的热气一直蒸腾到他此刻的心中,那点余温像是被风吹过的柳叶,在水面荡来荡去。

作者感言

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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